方小余下了车，乘着电梯到达楼层时，脚步已经开始虚浮。他今天着实喝了不少，光是威士忌就下肚几杯。

此时，酒的后劲已经上头，方小余拉下运动服散着身体发出的热，他掏出钥匙开门，推门进入时，他脚步虚浮没留意脚底的门垫，猛地一下就摔倒在地，额角处刚好装上门边柜脚。

方小余痛得沉吟一声，嘴里艹骂了一句，他半跪着爬起一手捂着额头，五官都痛得扭曲在了一起，他刚想走两步，谁知胃里顿时翻江倒海，一股胃酸顿时涌了上来，紧接着今天喝下的酒一滴不拉地全吐了出来。

地上一滩呕吐物，浓臭的酒味顿时蔓延，呕吐的液体里还混杂着早上没消化完的食物。

方小余伸手粗鲁地抹了把嘴，他摇头甩着脑袋使劲儿地睁眼，试图清醒点，可脑袋越晃越是迷糊，他身体也愈发沉重，脚底就好像被注了铅怎么都挪不动步。

他现在异常的头昏脑胀，只想找个地方躺下，至于门口这滩污秽物，他想着等他一觉醒来再清理也不迟，方小余也顾不得额头被撞的如何了，到了就近的沙发倒头就睡。

七点钟左右李怀明回了家，他推开门就见地上一滩秽物，屋里满是难闻的酒味。不用看，他就知道这一定是方小余喝多了吐的。

他岔开那滩东西，径直往里走，就见方小余躺在沙发上酣睡如泥。

李怀明有些温怒地走了过去，近了他才发现方小余的额头好像磕破了，心中升起的那点气愤顿时被心疼削减不少，他蹲下身卡着方小余下巴把他脸转过来，端详着那额角的伤口，破皮处不大就是被撞的起了点包。

这么大的动静也没能把他弄醒，李怀明不免嗅嗅，这臭小子到底是喝了多少酒！

“醒醒”李怀明拍着他脸蛋，“方小余，睡够了没，醒醒！”

方小余梦呓了几句，迷糊地睁开眼睛。

“你喝了多少？秦林说带你出去就是这么玩儿的？！”李怀明努力平复心情，一脸漠然，“门口处吐的那一滩东西我还没进门就闻到味儿了！”

方小余看清对面站着的是李怀明后，猛然清醒几分。他是怕得清醒了，李怀明眼中明晃晃的冒着怒火。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赶忙道，“怀明，我去处理。”

他还没站起身，接着又是一阵干呕，该吐的东西都差不多吐完了。李怀明微蹙着眉见他那般难受，刚要伸手去扶，方小余就吐出一滩黄色粘液。

那粘稠的液体就刚好吐在李怀明的手上和西装袖上，就顺着他外衣的袖子，滴落在锃亮的皮鞋上。

李怀明猛地抽回手，使劲甩掉手上的东西，他一腔怒火攻上心头，“怎么搞得，自己酒量多少不知道吗？喝成这样脑袋都开花了！”

“我不是故意的”方小余弯腰去拿抽纸，慌忙地擦着李怀明袖子上的东西。

李怀明一脸冷漠，那殷红好看的嘴唇里吐着最无情狠毒的字眼，“这还只是在家撞的，你他妈要是在外面不小心撞哪儿跌哪儿，死了都没人知道。”

“李怀明！！！”

方小余手上的动作戛然而止，心脏就好像被人痛击了一拳，痛得他无法呼吸，这时酒劲早已醒了大半，方小余只感觉心脏密密麻麻地疼。

“我说了，我不是小孩了”他抬起头，眼睛发红地看着李怀明，“你为什么能说出这么狠毒的话，你就不心疼我吗？你就不会心疼吗？”

李怀明处之泰然面不改色，他攥紧两手，看着方小余，瞳眸漆黑，黑得深不见底，让人根本猜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他只是无情地推掉方小余还搭在他手臂的手，沉声开口道“以后少喝点。”

“你喝的比我少？你喝的烂醉如泥吐得满地都是的时候比我少？我不过是喝了点酒而已，我还没像你那样醉了还四处找鸭睡呢！”

人在气头上，什么话都说的出口。方小余被气的心疼，他不好受，也不会让李怀明好受，他就是要故意说些胡话去堵李怀明，气李怀明。看着李怀明火冒三丈却不敢把他怎么样。

“方小余！！！”

这招果然好使，李怀明此刻面目狰狞，怒不可揭，瞪着他的那双眸子像是要把他吃了一般，方小余感到心惊，后怕，可他还是咬着牙故意狠道，“你为什么就不能把对着外人的温柔分我一点呢，你好歹给了人钱，我呢？”

胸膛被气得剧烈起伏，紧紧勒扣的领带让李怀明感觉有些窒息，他伸手松了松，单手解开西装脱了下来。

明明是在室内，可李怀明还是流了不少汗，那薄薄的白衬衣变的有些透明，被健硕的胸膛撑得鼓起，腰腹处的肌肉在衬衫下若隐若现。

李怀明看着他，冷声开口，“秦林带你出去，就是要把你喝成这样回来气我的？”

李怀明对他大发雷霆开口叫骂时方小余不怕，他就怕李怀明对他态度冷漠置之不理，李怀明话一出口的顷刻间方小余就已经感到后悔，懊恼自己逞嘴快。

他望着李怀明巴巴地望着，眉眼低落，就好像一只做错了事的小狗在祈求主人原谅，祈求主人不要将他抛弃。

“……不是，是我让他带我去喝酒。”

李怀明听后缄默。

方小余望着李怀明那要出门的背影，焦急地问，“你要去哪？”

没有回答，随之而来的是震耳欲聋地关门声。

方小余颓然地坐在地上，眼眶开始发热，很热，鼻头也很酸，他目光所至的地方皆都变得模糊。

这时，他突然想起今天特意回家拿的那块手表都忘记还了。

果真喝酒误事。

他摸出口袋里的表盒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块精致昂贵的腕表，那腕表是星空系列的，方小余看着看着就好像将自己融合进去了，表上悄然划过一颗耀眼剔透的“流星”。

不知过了多久，方小余在地上都坐得发麻了，他确定李怀明今晚是不会回来了，这才悠悠地起身，将地上处理干净后，又洗了个澡。

热水浇洒在他头顶，顺着毛发留下，经过眼睛口鼻，让他有些不好喘气，这时哗哗流水的浴室里突兀地传来一声清脆响亮的声音。

方小余扇了自己一巴掌，他在花洒下崩溃。今晚他本该和李怀明有个甜蜜的约会，就算计划泡汤了，可回来也还可以拥着李怀明入眠。

他从没想到，会有这番场景，方小余只要一想到自己堵李怀明的那话，心中就升起无限懊悔，他把李怀明气走了，不知道是气去了哪个情人家。

细细想来从两人维持这段关系来，李怀明除了公务太忙出差或者自己在学校实在抽不开身以外，李怀明好像每晚都在陪着他，即便应酬再晚，可还是会回家。

不管多晚，睡得多熟，方小余也总会在深夜的某一刻感受到李怀明温暖的胸膛。

花洒下的水流很大，密密麻麻地打落在人的脸上有些发疼，方小余难受，揪心地难受，就好像胸口压着一块石头，始终喘不过来气。

他一人躺在大床上，两眼无神地干瞪着睡不着，他一直扣饬着今晚发生的事。

他性格就是如此，李怀明在当时说话伤了他，他也气愤口不遮拦，方小余不知从何时发现，他好像在李怀明面前提不得其他情人，但凡每次一提大小都会闹点事。

其实他今天说的话，完全就是故意堵李怀明的气话，只是觉得这么说李怀明大概能被气着，他知道李怀明在他之前有情人，这事无可厚非。

他跟着李怀明这么久了，早就快忘了这茬，只是今晚……方小余不知道李怀明会不会去找那些情人，和他们吐肝露胆。

方小余正想着，手机突然响了，他以为是李怀明，欣喜地爬起来拿过手机，可屏幕上亮起的来电显示却是秦林。

方小余不想接，失落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可那铃声一直响个不停，方小余拿起接过。

“喂？你怎么样啊？听说你回去吐了，现在怎么样啊？都怪我不好……”

秦林在那头兀自地说着，从方小余这个耳朵进，那个耳朵冒出，没有一句是他听进了心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一堆，他是一句没记住，直到秦林以为他是睡着了，在那头叫了好几声的“方小余”，他才回过神来。

方小余淡道，“秦哥，我累了，想睡觉，先挂了。”

挂断电话，诺大的卧室再无一声，方小余感觉有些冷，他裹紧被子慢慢蜷起身体，身后没有温暖的胸膛，没有强壮有力的手臂搂着他的腰。

房间里没有开空调，这么大的床，他一个人捂不过来，在被褥里已经躺了一个多小时了，手脚始终还是凉的。

方小余想念李怀明，心肝肺想得在颤，他觉得自己得改了这嘴贱逞快的毛病。

他一个人就这么呆愣地胡思乱想着，怀里抱着李怀明平时枕的枕头，嗅着上面的味道，他闷声哽咽道，“对不起，你回来好不好。我就是故意气气你，以后不会了……不会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方小余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了，眼皮子酸涩地实在抬不起来，困倦地都无法再去思考，他这才忘了李怀明的事，闭上眼慢慢地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