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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心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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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也仅仅是被抓包了乱用灵力这一事而已。

莫子占的动作太快,十七压根没来得及去分辨他结的是什么印。

以前莫子占在藏岁小筑里干“坏事”的时候也是老被抓包,什么偷看话本,什么在师尊的册子上图画……刚开始还会有些害怕,但后来他的胆子被许听澜纵得老肥了,就都不带怕的,现在面对着没了记忆的,自然就更不会怕了。

不过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青魇给捎过来的那些笔墨纸砚转眼就被莫子占打入冷宫,他又托着十七的手,在上面来来回回地写了五六个「对不起」,在被十七扔下一句教训意味十足的“你当顾惜自身”后,又喜笑盈腮地写下一句「下不为例」。

讨俏得让人没法继续对他说出什么重话来,但他实际上一点都不乖。

看着莫子占这样,十七总觉得自己捡回来的这个人,是不可能让他省心的。

事实也是如此。

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莫子占当天喝完后,来不及问更多的事,倦意先一步席卷而来,他就这么又睡过去了,睡得还很沉。

一夜无梦,第二日天蒙蒙亮就醒过来了,一睁眼,别说是许听澜了,就连青魇都不见了踪影。

他扭头看向窗外,那几个药炉边上同样是空无一人。

四下静得可怕,莫子占的心又开始慌了起来,呼吸几乎要停滞。

空荡荡的居室布满了清晨的寒意,让他感受到彻骨的冷。疑虑塞满了莫子占的脑袋,让他忍不住去怀疑,昨日所见的都是他臆想出来的美好梦境。

梦境太过美好,所以让他分外恐惧。

莫子占他踉跄地起身,想要到床下去,可刚直起腰,他的腿脚就一软,来不及去扶住床柱,他整个人就这么“扑通”一声往下摔去,膝盖跪在了砖面上,痛得他一吸气,牙往下砸,差点就咬上自己的舌头。

他那吸气声在过度安静的屋舍里尤为清晰,倏忽转变为了一声轻笑。

莫子占一抬头,一个人影坐在茶桌上,晃着脚,稚气的脸上满是戏谑的笑意:“怎么跟狗似的?”

十来岁的“莫子占”眯起眼,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跪在地上的宿主,视线粘在莫子占眉心泛出的那一道红纹之上。

自从魔脉从莫子占身上彻底被解开,这道心魔就很少出现了,后来更是像是消失了一般。但莫子占很清楚,心魔从未消失,作为缠在他心口上的病,会一直揪着他,直到他死去那一日。

之所以不出现,仅仅是因为“莫子占”知道自己已经赢了。

无论是入魔还是寻死,那都是“莫子占”赢了。

本来应该是要赢的。

“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都已经输了,怎么还没脸没皮地赖着活呀?”“莫子占”朗声问。

莫子占的呼吸变得更加急促了,他想把自己的耳朵捂起来,可是这样的动作做着又实在太窝囊了,他不应该是那样一个窝囊样子。

假的,假的,都是假的。那什么才是真的?

“许听澜死了。”影子回答他心中的疑问,带着让他愤怒的笃定。

莫子占猛地抬头死瞪向面前的影子,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显露着癫狂。

他猛地一挺身,往前大步迈去,一把掐住那个影子的脖子。他像个失去理智的暴徒,整个脑子想的都是他要毁了它,他要毁了自己……

桌案上放着的花瓶在摇晃间终究还是坠落于地,发出清脆瓷碎响的同时,飞溅出来的碎屑划在他的小腿上,划出一道道明显的血痕来。

可他并未在意,甚至那些筋骨拉扯出来的疼痛也全都被抛之脑后。

唯一一丝清醒落在一个疑惑上,他分明掐着的是这个影子的脖子,却是他自己在感到窒息。

然而他就是不想松手,就是不乐意松手。

影子挣扎得厉害,大喊大叫着许多不中听的话,甚至抬手握住他的手腕,力气大得不寻常,使着劲想把他的手给挪开。

莫子占自然不会让他得逞,猛地一甩胳膊,拳头握紧,直直地朝前砸去!

莫子占听见有人闷哼了一声,并非是影子的声音,拳头被一只大手给包住,他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令他感到安心的怀抱。

直到现在,他才看清眼前的一切。哪还有那个烦人的影子,他的眼前是那张被烧痕占据大半的,属于许听澜的脸。

他掐住的是自己的脖颈,那个握住他手的,是十七。

莫子占瞬间卸了力气,人跟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只能挨在十七身上,以十七作为唯一的支撑,感受着十七向他传来的温度。

这才是真实的。

他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哆嗦着身,抖得像只受伤的小兽。

十七拍了拍他的背,轻道:“启明,没事了,没事了……”

听着这声莫子占抖得更加厉害了,像是所有的情绪一下寻得了宣泄口,前一日哭肿的眼睛还泛着红,现在又开始有了水色,大颗的眼泪珠子往下掉,最后碎进了地上的瓷片里。

十七看见莫子占望着他,眼里却好像在看向别人,把他当成了别人。

莫子占样子不大清醒,怔怔地张合了一下嘴,朝他说了三个字。他分辨不出具体是哪三个字,排列组合不出一个通俗的意思,像是个他不知道的人名。

一时间,十七心里不知该作何感想。好像什么感想都不太恰当,只暗自觉得有点不是滋味。

十七忽然间心底有了一丝迫切,迫切地想知道,是什么事,什么人,把这样一个人摧残到这个份上,有没有些许……是与他有关的?

去年立春的前一日,他带着青魇一块出了城,去替魏老取件法器,回来的路上,就在郊外昏倒在花丛里的莫子占。

准确来说,也不能算是发现,他是被引去那个地方的。

原本在大道上走着,忽然间觉得有什么在传召着他。甚至来不及与青魇知会一声,听着对方着急的叫唤,就顺着那直觉一路走,兀自拐到了边上的树丛里头,看见了那个蜷缩在繁花里的身影。

脸色苍白如雪,衬得那嘴角的血痕宛若绽放在早春的寒梅。

十七能明确感受到,他的心脏在那一刻漏了一拍。

那个熟悉的气息其实来源于那人手里抱着的木剑,以及木剑剑柄上挂着的那枚坠子。然而后来十七拿起来琢磨过一次,没能琢磨出个结果。

十七当时入住学宫才月余,妖躯仿佛初生并不稳固,心魂也有问题,识海尚且还有混沌之处,身上尽是未开始褪去的烧痕,属于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的状态,本不该损耗这么多心力和修为去救人的。

尤其这还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明显是自己把自己作得快咽气的陌生人,正常来说,能帮着收个尸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可十七还是不管不顾地把人给带回来了。

魏老虽然给莫子占安排了住处,可一开始还是对于他要救这个人这事颇有微词的,连连问了好几次他是怎么想的,他回答了句不着调的:“直觉。”

“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

妖说到底是野兽,难免会过度笃信自己的直觉。

没有人会喜欢没头没尾地活着,十七虽然从未言说他对于过往的困惑,但心里也还是不能免俗地会想弄清楚很多事。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对于他而言不一般,这个人可以给他想要的答案。

他想要一个答案,为了这个答案等了足足快有一年,好不容易人醒了,情况却好不到哪里去。

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已经是莫子占发作的第三次了。

相比起那已然被养得很好、只要不再妄动就不会出事的元神,莫子占的心病明显要严重得多。只要稍有不慎,莫子占就会立即被恐惧所淹没,似是饱受风摧玉折,容易摧残。

除却自身,十七现在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恐惧,毕竟唯有知其症结所在,才能让心疾得以疗愈。

可是很多事情是不能随意问出口的,至少不能是在这样一种互不熟识的情况下,随意探查过深,很多事反而会适得其反。莫子占没有主动去说,十七也不想以救命恩人的身份要挟太多。

他合了合眼,原本悬在喉咙里的问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十七这边哑火了,莫子占这边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挨着十七喘了好一会儿气,才缓了过来,眼眶还带着因惊魂未定而泛起的红晕,执拗地望着前边的人,似是想要问些什么,但又实在问不出口。

他张着嘴巴,先前失了声他其实一点都不觉得那是什么要紧事,毕竟他没有那么多要跟别人讲的事,更何况后来还弄了个傀儡出来。

只是现在不一样,面对许听澜,莫子占有很多的话要说,但他的狐狸傀儡并没有一块被捡回来,不知道现在在何处,就算能找回来,他也没办法调动灵力。

好在不用他问出口,见他情绪平复下来,十七先一步道:“我的房间在出门左转的廊道尽头,相距不到五十步。”

莫子占乖乖点了下头。

“要是害怕了,那就吹一下这个。”

十七将一枚哨子放到了莫子占手中,而后指尖又在哨子上凌空画了一道符,上边即刻出现了小鱼的符样,长得很像他从前见过的妖身。

莫子占看着不由低头笑了笑,这一笑,彻底把他所有的恐惧都给驱散掉了。

“有了这禁制,只有我能听见它发出来的吹响。”十七道。

莫子占一下子感觉自己回到了藏岁小筑,从前他魔气发作得厉害,疼得全身抽搐,一个不小心就会翻到地上去。

动静太大了,叫师尊察觉。当时许听澜也是给了他一个哨子。话虽如此,他总担心会打扰到许听澜,没真用过几次,就一直好好收着,收到上头的禁制失效,就更没有见天日的时候了。

莫子占刚要把哨子收起来,结果一扭头发现,屋外边多了好几个脑袋。

他打碎花瓶的动静太大了,附近厢间只要是没睡成死猪的,就全都被他招了过来,一只只正处于好奇心最强盛年纪的小崽子,瞪大了双眼,这会趴在门外正你推我我推你地探头偷看。

莫子占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被十七先生藏在屋里睡了一年,很多学宫里的小妖都对他好奇得紧,眼见人总算醒过来,还生龙活虎地一通闹腾,自然得一个个瞪大了眼睛使劲看。

正常来说,被一群目光澄澈的小孩瞧见糗事,是个人都会觉着丢脸。

可惜对上了莫子占。他极少会有丢脸这种情绪,毕竟他也没做过太多丢脸的事,哪怕做了,事很快也会被他糊弄过去,或者被他当成撒娇的工具,让别人以为他因为丢脸而感到害羞,以此来讨要一个怜惜。

眼下他自然也是这样处理的。

他低下头,耳尖熟了,鼻子用力地吸着气,全身上下都透露着羞涩。

其中一只小妖嘀咕了一声:“花瓶碎了。”

“魏老说这个要二两银子呢。”

这话稳稳地落入了十七耳中,他下意识往莫子占的发顶瞄了一眼,而后他就瞄见那对熟透的耳尖随着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耸了耸,紧接着就感觉自己的手臂传来了一阵痒,像是小兽在他的手臂上抓挠。

十七一只手握着莫子占的手,另一只手抚着他的背,实在没办法空闲出一个掌心供人去写。动作又不敢太冒进,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把魔爪伸向十七垂在他面前的手臂,写道:「我赔」

像莫子占这样用指头在人身上写字,不会留下痕迹,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就像是他俩在当着众人面说悄悄话。

写完,他就听十七替他温声说道:“等过几日他情况好些,我带他去镇上买新的赔给魏老。”

顺便也是带这个病患出去透透气。不管怎样,一直闷在屋子里,精神难免会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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