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德性,没一点务农天赋,连株灵草都养不活,所以就丢空了。
其他勉强能用来盛水的物件不是太小就是太大,要不就是专门用来炼丹炼器的,把鲛妖扔进去,估计不一会,就能得到一条酥香可口的小鱼干。
无奈下,莫子占只好将坛里的土层去掉,搁到莲潭边上,念叨着说自己变大方了,往里头勺入莲潭水,再将鲛妖连同水球一道扔进去。
“乖乖待着。”
藏岁小筑即便门户洞开,但只要没有主人家在,就会自启护阵,变得难进易出。
于是他又往酒坛上方加了一道禁制,防止这小东西长了鳞甲后到处乱跑碰坏东西,或者到外头被抓去清蒸红烧。
完事后,莫子占转身朝向莲潭中心已然重聚的残影。
“还有七十二日。”
他端正地朝其弯了弯身,道:“师尊,弟子要出门了。”
周公池与藏岁小筑相对,坐落在十方神宗的最南端,位属天市垣。
因恐有心性不定的弟子误入,滋生魔念,故而周公池外会有灵障遮掩。未得宗主允令,谁也不能轻易进出。
莫子占将罚令置于灵障,转瞬间,千仞之溪在眼前倾泻而下,依傍着嶙峋山体,黑白二水互不相融的阴阳池将他围困在中心的石台上,仅向前一步,就会摔入其中。
不等他反应,刻有纹法的铜锁自两侧池水中飞出,不容拒绝地扣在了他两边手腕上。
脚下的平台在瞬息间消隐,反倒身后立起了一块石碑,拉着铜锁一并向上,扣着他的手,把他整个人给吊了起来。
果然是受罚,这姿势让他感觉回到了血泉。
周公池水并不深,莫子占吊坐在其间,也不过漫至半胸。
极冷与极热的气息顺着池水在体内扭打,但这点煎熬其实比起他魔气发作还要轻巧一些,算不上事。
像是在惩戒他的轻视,全身的冷热之感变得越发难耐,同时他的意识也逐渐开始变得模糊。
与血涂阵不同,周公池所呈现的皆源自修者本人的记忆深处。
它会让身处此间的人反复忆起最痛苦的事,由此可窥见心魔,也可锤炼心性,故而十方神宗中偶尔会有人主动请求来此突破境界。
许听澜最为害怕的会是?害怕时又是什么样子?
完全想象不出来。
心念流转间,莫子占已然堕入梦中。
他猜,他大概会看见大荒的过往,更可能会看见伏魔渊里的景象。这些他都梦见过太多次了,不足为惧。
可出乎意料的,他看见的却是一方陌生的凉亭,案上垒了好几宗书卷,还留有齐全的笔墨。
忽而风起,案上熟纸被吹落,顺其望去,可见其上用稚嫩的笔触抄写了《陈书》中的一句:「正身以明道,直己以行义」
浑然一派书香墨意,可凉亭外,却瘫软了好几个……血人。
比较好的仅是身首异处,还有的却是人尚未完全死去,但头颅手脚已被魔蚀去大半,剧烈的疼痛令他们下意识抽搐,犹如虫蠕地在地上挣扎。
这是什么?
疑惑尚未得到解答,莫子占抬头,眼前立了一位妇人。
华贵的衣饰上沾染了不少泥污和血迹,因脖颈被黑煞所缚,她发不出声响,只张合着唇齿,艰难地朝前比出口型:
快……跑。
活……下去。
下一刻,那妇人的头就被勒了下来,大股血液自脉搏处喷洒,给庭中的绿叶蓝天铺上黏稠血色。
恶心感翻涌上喉咙,让莫子占几欲呕吐,然而他的身体却半点不得动弹,只能任由那妇人的头颅滚到他脚边。
他一时间只想快些将那头颅抱起,可眼下却连颤抖都成了奢望。
“你们人间有句话我很喜欢,说……”
尖涩的声音在他耳边悠悠响起。
“过刚易折,穷善成恶。”
这声音的主人,莫子占实在太过熟悉了,化成灰他都能认得。
“你看,都怪你,”那声音添上几分的雀跃,乖张得能叫人起一身鸡皮疙瘩,“他们全都死了。”
是……帝鸠。
无法自抑的嘶叫与悲鸣充斥识海,几乎让莫子占无法辨明何为虚幻,又何为真实。
好在忽然一阵炽烈而又霸道的痛感刺入他的手腕,幻梦戛然而止,血红的景象尽数碎成静谧的阴阳池。
他猛地抬头,凝于发末的冷汗汇入池中,心下既觉荒唐,又极其笃定地下了论断:
梦中所现……是属于“莫子占”这具躯体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