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正好,吹绿过江。大多房子好的小区,绿化也不会差。颜明卿驶过一排桃树,树上开满了粉色的小花,已经全部都张开了,橘黄色的花蕊在风中招摇。
半小时后,颜明卿黑着一张脸,出来了。
尽管玉明竹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有点失常,但完全在可控范围内,她暂时还不愿意和颜明秀分开。颜明秀的灵魂充满了矛盾的美感,有纯白的温暖和美味的恶念。长期没有吃到幽冥鬼该吃的食物,玉明竹感到自己的身体已经有一点虚弱了,留在颜明秀身边,更能平复她的焦躁,缓解她的虚弱。
如果离开的时间久了,玉明竹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所以颜明卿上门的时候她直接晃了晃手机,刚加上的联系人颜母明晃晃的出现在界面上。
颜明卿早就料到玉明竹不会轻易答应,丝毫没有纠缠的意思。真正让他黑脸的是另外一件事。
一进门,玉明竹那双黑沉沉的眼珠子就黏在了李雁身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深意,好像在大量一个死物。
颜明卿下意识地伸手,把李雁拉到了身后。玉明竹转向这位兄长,将那份深意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偏偏李雁还主动拉他:“老板,没事,我大概什么时候能住进来?”
这个妹妹在颜明卿心里的危险度可以说是一涨再涨,他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去苗疆进修过,学了一身摄魂夺魄的蛊术。
颜明卿不敢过多言语,以免触怒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妹妹,带着满腔怒气和隐隐的恐惧走了。他现在甚至怀疑玉明竹其实不是他的亲妹妹,打算再去查一查。颜家大少爷自小接受社会主义教育,从不信鬼神,但他在玉明竹一再的诡异下开始动摇了,担心科学手段查不出来真正的结果,一上车就亲自寻找那些牛顿都管不了的大师们。
半小时前,他郑重其事地对李雁说:“玉明竹就交给你了,我最信任你。”
半小时后,他躲开李雁的视线,疯狂艾特没见过玉明竹的人脉。
玉明竹目送着两人离开,转身进了厨房,在那里找到了一只活鸡。
活公鸡。
鸡血驱邪,不过对幽冥鬼王这种级别的存在自然不适用。她展开神识,确定一时半会儿没人过来后,挥手屏蔽了监控,揪着鸡脖子面对着墙角,蹲下,面无表情,尖锐的指尖弹出,一把连皮带毛地撤下,将鸡剥了个干干净净。
鸡很安静,一声都不叫。
杀生不虐生,玉明竹不会让它痛苦的。
尖牙伸出,一口咬下,不过瞬息,鸡血就被吸了个精光,一滴都没剩下。玉明竹舔了舔牙尖上的血珠,叹了口气。
聊胜于无吧。
再不喝点她真的要忍不住了。
匆匆赶去上学的颜明秀不知道家里有个鬼饿得连鸡血都喝了,那感觉大概就是人类饿到喝刚烧开的一百摄氏度的盐水,还是没过滤的海盐水。她正在开开心心地和朋友玩。
“我妹妹很漂亮的,又可爱。”颜明秀坚定地认为自家妹妹连乱写作业都不会是老实的表现,十分之乖巧,全然忘了她后来胡乱填选项的事,“她只是有点和学校的节奏合不来,自己在家学。”
“你妹妹明明就是被劝退了。”王婉清是班上出了名的不会看眼色,总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同学们到没有孤立她,就是什么重要的场合都把她往后藏。
有讨厌的男生起哄:“就是啊,你妹妹真的很奇怪,刚开始我跟她打招呼,她还跟要吃了我似的呢!”
颜明秀不高兴了:“王启,刘方圆,你们什么意思啊,我妹妹只是内向而已。”
好朋友也帮腔。宁宝儿故意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扭来扭去,用阴阳怪气的语气道:“劝不劝退关你们什么事啊。人家奇不奇怪的,你们也就交流了那么一回吧?哦,还是个预言家啊?”
相比起来,陈希望就很简单粗暴了。她一脚踩上凳子,撸起袖子绷起肌肉,微笑:“我不打女生,男生我梆梆就是两拳,还记得不?”
陈希望是班上出了名的暴力女,所有男生都对她又敬又畏,还有认她当老大的。她其实从来不主动打人,而且还挺宽容,一般会给三次机会。
第一次,很温柔:“不好意思,可以不要扯我的头发了吗?”
第二次,很耐心:“别扯我的头发了好吗?真的不舒服。”
第三次,直接一个过肩摔,摔的时候还很小心地用鞋尖抵了一下他的头,避免脑袋撞在地上从此成为傻子的惨剧,然后一脚踩上他的胸口:“可一可二不可三,跟你说了别扯我的头发别扯我的头发,这头发是非扯不可是吗?还扯不扯了?说话!”
男生从此心悦诚服:“陈姐陈姐,不扯了不扯了,陈姐厉害,哎呦,先让我起来好不好陈姐?陈姐威武!”
有人觉得她总是动手动脚很粗鲁,但大部分都觉得她又温柔又果决,非常喜欢她。不论男女,只要找她帮忙,力所能及的事都会答应,而且她不但不打女生,还总是为女生出头。初高中正值青春发育期,如果有谁敢嘲笑女孩子的外表、饭量,或者卫生巾,陈希望就会一跃坐上那个男生的桌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个男生要是不想被打一顿的话,就最好老老实实道歉。
因为以上种种,陈希望老大的名头算是坐实了,手下一堆小弟,就算到外班都有人主动上来打招呼,夹道欢迎非常热情,虽然陈希望完全不认识他们,也不妨碍一脸懵地挥手回应。
也正是因此,宁宝儿说话的时候,王启和刘方圆还想辩驳,但陈希望一站出来,他们就瞬间老实了,连王婉清都“嗖”地一下低下了头,比上课搞小动作被班主任抓包了还乖巧。两个男生像两只双手叠交放在身前跳芭蕾的老鼠,踮着脚尖就唯唯诺诺地从猫咪身前溜走了。
“谢谢!”颜明秀很真诚地道。她依旧会嫉妒玉明竹,她太想自己就是颜家的亲生孩子了,但这无法掩盖她的一片真心。
“不用谢!”陈希望非常豪迈地一摆手,“本来就是他们,都没怎么跟人家说过话就嫌人家这里那里的,根本就算造谣!何况我们是朋友,那肯定不会让你妹妹被欺负的!”
宁宝儿问:“秀秀,我们可以去你家玩吗?我想试试看能不能和你妹妹交个朋友。”
或许有些人就是磁场相合。宁宝儿是颜明秀的同桌,两人一见如故,第一天就成了好朋友,相处几天后更是姐妹相称。在宁宝儿知道玉明竹是好朋友的妹妹后,一直觉得这就是自己的妹妹了,总想和人家搭上话,可玉明竹只觉得她聒噪。现在形势变化,玉明竹被关在家里了,宁宝儿以己度人,觉得她肯定憋闷,于是贼心不死,再度试图被打脸。
颜明秀笑,轻薄的刘海都扬了起来:“好啊!”
空气中有轻飘飘的灰悬浮,阳光穿过走廊,穿过窗户,穿过高矮不一的同学们,柔和了许多,落在颜明秀的脸上,打下一片轻浮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