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好路线后,他们稍微可以松口气,最最重要的是,林家主仆高抬贵足动了起来,虽然他们好像并不情愿。
接下来就只需要埋头赶路。
高家兄弟打头阵,林家主仆放在中间,高宴最后收尾。
这个队形的好处就在于,前面稍微掉队了,高宴就能挥动鞭子去抽前面的马屁股。
对于林雾齐的怒视,他选择视而不见。
五人翻山越岭,踏水逐浪,停在高耸入云的大山前,此处山脉延绵,看不到头。
“这里翻过去,应该就很靠近高家村了。”高大贵跳下马背,喘气道。
高大武脱掉身上最后一件衣服,赤着上身抬头仰望陡峭光滑的崖壁,满脸愁容:“猴子都翻不过去。”
“无法准时返回,你们打算跳崖以死谢罪么”。
林雾齐脱了虎裘挂在马背上,浑身冒汗,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赶紧沐浴更衣。
对于林大公子的冷嘲热讽,高家人已经习以为常,并不太在意,只当是没听见。
倒是高宴听他声音有些嘶哑,转身取下水囊扔给三勤:“给你家公子喝点水”。
“我不渴”,林雾齐拒绝,脑子里想起高宴喝水的画面,顿时不渴了。
“随你”。
高宴转身对高家兄弟道:“你们可要把人看好,别让豺狼虎豹叼了去,我先去探路”。
“好”,高家兄弟点头。
凑近崖壁后,高宴仰头细看,石壁表面光秃可鉴,任何可以借力的石头或都没有。
他举起双手攀了攀,最近的距离也有两个他这么高,徒手根本爬不上去。
当真是悬崖绝壁。
但此刻距离申时还有不到两个小时。
必须走这条路。
他的经验仅限于曾经参加过户外攀岩,现在什么工具和保护措施都没有。
高宴原地坐下,思索目前的可能性。
他们就算侥幸爬上去,也站不住脚,摔下来不死也得残。
自己是异世界的人无所谓,可高家兄弟是家里的顶梁柱,肯定不能跟他一样。
越想越烦,他躺倒在地薅起身下的草乱抓。
有什么果子被他捏碎了,汁水爆满指缝。
他抬起手,看着紫色的手心。
是眼熟的胡颓子。
颗粒饱满,圆润可爱。
抓起两把藏进袖子,忽然听见山下传来高大武的呐喊:“宴哥!快回来!”
山下怎么了?遇到危险了?
还是草马帮追来了……
该死。
高宴脑子里快闪过很多不好的念头,翻身起来飞奔向山下。
“怎么了?”
回到歇脚的地方,他迅速打量高家兄弟和林家主仆。
目光落到林雾齐身边的人时,微微愣住。
什么时候多出来一个女人?
女人包着头巾,身着素净灰衣,尽管妆容淡雅,难掩身上一股成熟娇媚。
女人好眼熟,一时半刻又叫不出名字。
“她是谁?”高宴问。
野山之中突然出现一个貌美女人,说不定就是草马帮为他们贴心打造的“仙人跳”骗局,引他们再次上当。
高大贵说:“她就在附近住,我们本想问路,但她不大愿意搭理我们,听到我们是高家村的,询问了姓名后就说愿意带我们离开这里”。
高宴再次看向女人,眼神稍有缓和。
“请问夫人是……”。
“你不记得我了......小宴?”
女人惊讶地望着高宴。
高宴尴尬一笑,解释道:“前段时间我从山上掉下来,脑袋受了伤,有些事不太记得了”。
“没想到伤得这么严重,”女人点点头:“我是冯绵绵”。
冯绵绵。高宴搜索记忆,确实对这个名字敏感度为零,但冯绵绵的表情告诉他,自己必须认得她。
“冯绵绵?”
冯绵绵三个字就像点开了高大武的穴道,扭头对高宴说:“这个名字我知道、我娘说是住在咱们村子附近大山里的一个寡妇,狐媚子专门勾引男人上山骗财夺命。”
寡妇,狐媚子的冯绵绵。
年轻,俊朗的高宴。
冯绵绵还唤他小宴?
林雾齐皱眉,竟然少见的产生一丝好奇,微微侧头打量二人。
俊朗小生和貌美寡妇之间,会……发生点什么故事?
别说他,高宴自己也陷入震惊。
最终都化成一句,原身真是艳福不浅。
冯绵绵见他好像还没认出自己,面色微赧:“我知道有条小路,可以带你们去,翻过去就是高家村。”
高宴拱手:“多谢!”
几人随着冯绵绵继续往山上爬,林雾齐渐渐落了下风。
他走不动了。
“给,这种果子很解渴”。
高宴朝他伸出手,手心堆满胡颓子。
林雾齐看向黑色小果实,看着很有水分的样子。
但他不想接受高宴的好意,扭开头:不……”。
“尝尝吧”,高宴不等他说完,强行将果子塞到他手上,然后越过他们走到前面去了。
三勤看着小果子也是欢喜,连忙捡起一小串有三颗,用帕子擦干净后递到林雾齐嘴边:“公子尝尝吧”。
顿了片刻,林雾齐低头将胡颓子含进嘴里。
细长如远山的眉忽地拢紧,林雾齐嘴巴酸成了陈年老醋坛子。
“怎么了?”三勤慌张地举起帕子接到林雾齐嘴边:“快吐出来”。
林雾齐咬牙没张嘴,眼神却杀向前方那个惹人嫌的背影。
三勤跟着看过去,骂道:“你下毒呢!”
“哈哈哈哈哈”。
前面的高宴爆发出大笑,摆摆手:“没毒,你家公子要学会先苦后甜”。
高家兄弟回头扫了眼,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笑他道。
“宴哥,你也学坏了”。
“错了,哥,你还是不了解宴哥,应该说他骨子里何时良善过?”
*
很快,三匹骡子两匹马停在一处崖壁下,众人的眼睛纷纷落到山脚处。
冯绵绵跪倒在地,吃力地推动着一块大石头,半晌才挪动巴掌大的地方。
“我们来吧”。
高宴朝身后的高家兄弟招手,等冯绵绵起身后,三人合力把山石移开。
原本严丝合缝的山墙,竟然空出一个小洞。
拖出来的石头和洞口完美贴合,若没有人指点,根本看不出任何纰漏。
“原来这里有个狗洞呀,要我们自己找,肯定看不到!”
高大武笑嘻嘻地趴在地上,伸手比画两下洞口,回头对大家说:“还挺宽,能过人。”
高大贵拍他屁股两下:“你能过,那骡子和马呢?它们怎么办?”
高大武撅着屁股拼命往里钻:“下次再来呗,先回家要紧”。
“它们可是接亲的喜庆牲畜,怎么出门的要怎么回去,才能寓意圆满,白芹婶子要是知道了,还不生气?”高大贵摇头。
高宴看向骡子,高大贵漏了一点,最重要的是,这些骡子可是找人借的,万一放山上不见了,赵白芹还要赔钱。
“这样吧”,他对着冯绵绵拱手作揖:“先把骡子和马匹托付给冯娘子,等我们回去后,明日再过来牵回去,不知道冯娘子可否相助?”
“可以”,冯绵绵点头,眸光微动:“我只有一件事拜托大家”。
“你说”。
“此洞是先夫在世时开凿的,他以前经常通过这里下山卖猎货,后来离世前专门合上的,我是寡妇,家门口难免闲言碎语,今天过后,你们切记再也不能向外人提及,更别再去用它抄近路”。
高宴朝两兄弟招手:“我们起誓,但凡在场有人对这个石洞透露半个字,此生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无儿无女,孤独终老。
高家兄弟呆住,没想到高宴的发誓如此狠毒。
就连林雾齐也看向高宴。
这个男人真敢咒自己。
“怎么?你们不敢?”
高宴回头看他们,古人是最看重子嗣绵延的,拿这个发誓,总叫他们在乎些,虽然以他对高家兄弟的了解,应该也不会食言。
万一冯绵绵因为这个洞出了什么事,他也良心难安。
“谁…谁说我们不敢的”,高大武举起手。
高大贵也举起:“宴哥你都敢,我也绝不食言”。
半晌过后,高家兄弟按着高宴的话都说了一遍。
冯绵绵听罢,放心点头:“你们快走吧”。
高大武第一个钻山洞,他身形过于壮实,卡在中间扭来扭去,嘴巴却不忘记八卦身后的高宴:“你和冯寡妇到底啥关系?她本是不愿意帮咱们的”。
高宴一巴掌推向高大武屁股,助他顺利钻过石洞。
“哎哟!”
高大武滚出山洞,在对面捂着屁股痛呼。
“我一个黄花大闺男能和她有什么关系,下次来牵骡子记得多带些礼物就是”。
高宴跟着爬过去,自己也很想知道这个原身和冯绵绵是何关系。
“黄花大闺男”,林雾齐浑身恶寒。
五人顺利走过石洞,山脚下便是一幅小桥流水,屋舍俨然。
高大武指着山下振臂高呼:“终于到了!啊啊啊啊!大贵,我们回家了!”
听着像唐僧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最终抵达西天。
高宴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满是灰尘的喜服,伸手拍拍,向着山下招手:“走,回家!”
“好咧!”
穿过茶田,爬上坡就是高学才家。
高宴越走身体越发沉重,各种疼痛瞬间好像又回到身上,步伐渐渐落了下风。
高大贵在身后揽住他:“宴哥,你穿着喜服,定要第一个出现在众人眼前才是”。
高宴眼皮发沉,强撑着拍拍他胳膊:“嗯,谢了”。
走到大樟树下时,薄雾中传来细碎的讲话声,
“这......这是谁呀?第一个走前头的”。
几个妇人站在挂满红绸的樟下盯着高宴。
“我瞧着像高家老二”。
其中一个妇人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不会吧?他何时长这般模样了?”
“哎哟,高家老二小时候长得就出挑,长大了只是邋遢,模样还在那里的”。
一个深衣妇人忽然想起什么,迎到高宴面前:“是宴哥儿吧?”
高宴掀起沉沉的眼皮看她:“赵婶子”。
赵婶“嘿嘿”笑道:“你哥也成亲了,该着急着急自己的事了,我和你说,我娘家有个好姑娘,家境殷实,谁娶了她只有享福的份儿,等几天婶子给你说和说和好不?”
高宴来不及回答,“闷咚”一声,直直栽倒在赵婶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