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文?”
对这个名字,林雾齐略有耳闻。
娘说过,高学才家有三个儿子,老三好像就叫高文。
高文在家里很受重视,高学才把宝都压在高文身上。
他在家只需要读书,好吃好喝都紧着他,算是高学才夫妻的掌心宝。
如果这么说的话,高文能在高家帮助自己,很多事情都会变得简单容易。
但是。
林雾齐眉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舒展分毫,因为高文是高文这件事,空口无凭,真实性有待验证。
双腿驱马,他来到高大贵和高大武身侧,指了指高宴,问:“他是谁?”
“……”。
这个林雾齐真是严谨,高宴倒吸一口气。
他越过林雾齐的手,看向高家兄弟。
等会儿,他的目光又倒回林雾齐手指,骨节细长,在天光下白得透光。
外貌和身材优势,真的很看老天爷。
“林小郎君的手真好看,比女子的还好看”,高宴公然大声夸赞,毫不吝啬脸上的赞美之情,然后又落寞地低头看自己的手:“不像我的,又粗又糙”。
他把手摊开,露出自己青筋凸出,布满茧子的手。
三。
“三”。
高大贵看到高宴的手指比划了个“三”字,虽然很快就没了,他很擅长一眼抓住重点。
可惜,先开口的是高大武 他张嘴时,高大贵已经拦不住了。
高大武不耐道:“你的小叔子啊,还能是谁,莫名其妙”。
得到的是模棱两可的答案,林雾齐微微眯眼,又把问题重复道:“我问他叫什么名字?”
高大贵拉住高大武,慢慢把话圆回来:“他叫高文,林公子您夫婿的三弟,唤声小叔子不为过吧?”
?
林雾齐的心被“夫婿”两个字刺穿,豁出小窟窿,漏风寒冷得紧。
“我和高昌还未正式拜堂成亲,算不得我的夫婿”。
“现在当然还不算”,高宴立马插话进来,想把话题拉回正经事上。
他走到林雾齐身边,再次低声说:“既然已经确认我的身份,不如先借钱,我许诺的事定会履行。”
仰头时,正好看见林雾齐冷冰冰的脸,不知道怎么,他感觉自己伸手,很像电视剧里家庭主妇向老公要钱。
掌心向上,经济不独立,滋味真不好受。
林雾齐也在打量高宴,俊眉修眼,一个男子长这么好看有什么用,大多在家里吃闲饭,担不起一点儿责任。
他的目光最后落到高宴的手心,四根手指的掌指关节处覆着许多薄茧。
“三勤,给他们一百文”。
林雾齐发话,三勤自然不敢再多说,他从云锦布包里抽出一百文铜板,塞进大荷包里,一起扔到高宴怀里。
“给”。
高宴转手把荷包递给高大贵:“都分下去。”
高大贵捏了捏鼓鼓囊囊的荷包,眼里露出一丝诧异,没想到林雾齐这么大方,他们整整上工五六日才有这么多,人家随手就给了。
“都发出去?”
他不放心地又向高宴确认,哪给得了这些讨人厌的拦路人这么多钱。
“嗯,咱们能尽早顺利离开林家地盘就行。”
见高大贵抓着荷包,一脸不舍的表情,高宴好笑地敲了敲高大贵胳膊,悄悄道:“再说有我这个高文在,还用担心路上咱们的林财神不掏钱么。”
高大贵:“......”。
还是挺有道理。
他和高大武一起撒了铜板,“障车族”很识趣,领了钱的临走前嘴里还不停念叨“早生贵子”之类的吉祥话。
“真奇怪,他们真的成亲吗?”
“是呀,我也觉得怪怪的,怎么这些接亲的,没一个脸上有喜庆的”。
“对对,特别是后面那个穿狐裘的,看穿喜服的郎君时,神情跟看仇人似的”。
“可能是被逼的吧”。
这些障车族小声议论全一字不差地落到高大武耳朵里,他把钱重重塞到老大哥手里:“领了喜钱,不求您说几句好听的,至少快点给我们腾地方吧!”
“诶诶,好的,马上走”,老大哥接过钱,满脸抱歉地转身离开。
道路障碍清除,三匹骡子两匹马,非常顺畅的离开林家河。
这次晚上他们没有在猴子洞过夜,而是绕了远路,避免遇上草马帮。
选择在一处山脚下落地,附近还有户人家,是对老夫妻,家里有两间房,其中一间养的牲口,住不了人。
他们本想借宿的计划落空,只能在一里外露宿荒山。
高家三人在各处拾木柴生火,每个人怀里都抱的满满的。
高宴把柴火扔到空地上,直起发酸的老腰,满头大汗,伸手擦了一把,抬头就看见林雾齐端坐在前方的石头上,双手踹在狐裘里看着好不惬意。
“公子,水热一热再喝吧”,三勤取下马背上的水囊和云锦布包,翻出林雾齐之前擦拭的一只瓷杯,倒了小半杯水,放到高宴他们刚生起来的火堆旁边烤热。
“别烧裂了”,林雾齐上身探向火堆,把杯子稍微往外挪了挪。
见他如此反应,三勤倒有些意外,小声笑道:“您房间有个柜子放满了,还心疼这个?”
林雾齐身体坐直:“这对瓷杯可不一样,乐天瓷坊只烧成功两对。”
“那还有一对呢?”三勤顺着问,手上的活儿没停,翻出糕点放在林雾齐身侧。
“这是上回老爷从惠恩郡带回来的桂花糕,可惜烧不了水,不然再用周掌柜昨天从铺子里收回来的白茶给公子泡一杯。”
听到桂花糕的来处,林雾齐笑笑:“另一对据说就是进了惠恩郡的太守家。”
“好吧”,三勤一听,再看火堆边的瓷杯,又觉得稀罕了几分,从怀里扯出手帕,装模作样地在瓷杯边沿擦了擦,就没再管它,低头整理另一匹马上的包裹。
“公……公子!”
还没翻两下,三勤看见里面的东西后,立马盖上包裹,神秘兮兮地跑回林雾齐身边。
“怎么了?”见三勤把包裹放到自己腿上,有点莫名。
“你…你看”,三勤张望周围,确定没有高家人看过来后,抖开黑色包裹给林雾齐看里面的东西。
是百花杂货铺的账簿和市舶司的“公凭”。
赵雪没有收他的东西。
“咋办?”三勤问。
还能怎么办。
又不能折回林家河,再给她送回去。
林雾齐拿起一块桂花糕:“拿出来,放进我的云锦布包”。
“好”,三勤点点头。
桂花糕刚入嘴,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它的滋味,就被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打断清静。
“林小郎君好享福啊”。
是高宴的声音,林雾齐顿时没了食欲,放下桂花糕看向靠近的高宴。
高宴一手提着一只灰色野兔,两只腿还在拼命蹦跶。
“今天运气好,竟然逮着两只兔子,晚上烤了,邀请你一起改善伙食”。
在荒郊野外,没有任何佐料和厨房用具的情况下,林雾齐实在无法把两只野兔和改善伙食联系在一起。
“不用,我不吃兔肉”,林雾齐垂眸扫了眼灰兔子。
忘了,林雾齐除了吃点高品质羊肉,不沾其它荤腥。
高宴点点头,转身间忽然注意到林雾齐身侧石头上放的杯子。
好眼熟,自从和茶叶打交道后,他也是见过不少好杯子的,林雾齐的这只杯子很特别。
瓷杯洁白细腻、杯身薄如蝉翼,上面画了两只蝴蝶在山石花草中起舞。
三秋杯。
他想起来了!曾经在某个博物馆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