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没有一点点、一点点的喜欢我吗？”

这句本该更像是逼迫和质问的话，因着他柔软的语调、哀切的表情，显出几分难以言喻的卑微来，他的手还环在她的手腕上，细微的颤抖也一并传了过来。樱川鹤子竟然一时有些分辨不出，他的紧张是真是假。

但戏还是要演下去的，樱川鹤子张了张嘴，忽而又闭上，不再看他，重重拨掉了他的手，“……不要自作多情。”

波本反手拉住了她，“如果真是我自作多情，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他的手只抓住了她的半侧手掌，微微向下滑动，肌肤的摩擦就像一阵电流，在彼此之间蹿过。他最后捻着她的指尖，只要樱川鹤子一甩手，就能彻底脱离他。

波本一分一秒地等待着，等到心脏从狂跳中平静下来，糨糊一样的大脑彻底恢复思考能力。他感到手掌被濡湿了，不仅仅是他自己的汗水，还有……樱川鹤子没有甩开他。

有一个结论在脑海中越发清晰，烧得他的喉咙发干，眼睛死死盯向樱川鹤子的脸。

灼热的眼神似乎吓到了樱川鹤子，她一下脱离了恍惚，猛地甩开他的手，“不要碰我！”

波本也从咄咄逼人的状态里惊醒，意识到自己过于急迫，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后退。

耐心，耐心。

……

没有人能一头热地持续追寻一个目标，樱川鹤子向波本释放了一些利好信号后，他对这一项活动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有兴致。

两三天里，他总是见缝插针一般，不停地暧昧地试探她，似乎不打算给她一点喘息的机会。

当然，樱川鹤子也不吝于一遍遍给出他想要的反应。

这场舞台剧的输家，绝不会是她。

厨房飘来蒜片爆香的焦糖色香气，樱川鹤子顺着香味看过去，目光又落在了波本挽起袖口的手臂，小麦色皮肤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正随着切番茄的动作微微鼓动。

这既扭曲又诡异，暴力与伤痕，破坏和脆弱，共同构造成一个美丽画面。

刀锋与砧板碰撞的节奏突然停了。

"怎么了？"波本转身时额前碎发沾着薄汗，握着一柄短勺转过来。樱川鹤子她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走到了厨房门口，眼里满是茫然，后退半步撞到冰箱。

波本的手比她反应更快，他放下短勺，带着体温的灰色针织衫兜头罩下时，她闻到他领口残留的雪松香水，混着厨房里罗勒叶的清新。

"洗完头要吹干，今天的气温降下去了，会感冒的。"他的指尖掠过她潮湿的发尾，拇指正抵在她锁骨下方，将滑落的衣领轻轻提起。

樱川鹤子如梦初醒一样，猛地转身跑开，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你…你别碰我！"

没多会，客厅传来一阵金属椅脚摩擦的刺耳声响。波本的笑容越发扩大，定定地望了一会虚无的墙壁，嘴角含笑继续搅动手中的浓汤。

大约十分钟，他端着餐盘出去，樱川鹤子似乎正在发呆。她把脸贴近冰凉的玻璃水杯，盯着水面的细微颤抖。

瓷碗与桌面相触的轻响，唤回了她的神智，她抬起头，感受到波本的靠近，又垂下眼，抿了抿唇。

真是可爱啊，鹤子。

波本俯视着她，倾身过去，手指越过她耳际，温热触感擦着她的皮肤往后滑……然后取下吊柜里的蜂蜜罐。

波本看到樱川鹤子的脸瞬间红了，水绿的眼左右游弋，他敛住几乎要控制不住的笑意，换了个话题："今晚上可能有大暴雨，窗户记得关好。"

落地窗外适时划过闪电，白昼几乎盖过了白炽灯，在天地之间闪烁。然后是一阵由远及近的闷雷炸响。下一秒，暴雨狂涌而下，打在玻璃屋檐以及一切遮蔽物上，发出接连不断的撞击声。

“看来我比天气预报更准。”波本有意舒缓她的情绪，开了个玩笑，“也许我就是传说中的言灵呢。”

樱川鹤子被他逗得微微一笑。

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虽然这笑容又短又浅，却是她对着他真诚的笑。他望着她饱满充满生机的面庞，心中不由涌出一种激动来。他忍不住想更近一点，更亲近她一点。

樱川鹤子原本正笑着，突然笑容一滞。波本的膝盖已经第三次蹭到了她的膝盖，偏偏他的表情还很正经，一时令她失语。

她现在是应该装羞涩地制止他，还是假装害羞直接跑？

樱川鹤子熟练地先把脸憋红，对上述两个选择都不满意。她这几天一睁眼就在装回避，装傲娇、装纯情，累得想亖。

窗外的雨不停歇，倏尔一道白昼闪过，又是一条滚雷呼啸过来。在雷声之中，波本听到一声细微的异响。

他抬起头，忽然注意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樱川鹤子早就面色惨白，额头冒着冷汗，浑身禁不住地战栗，一副被魇住的痛苦模样。

波本忙去查看她的状态，拍拍她的脸，“鹤子，鹤子？”

见她牙关紧咬，波本怕她咬到舌头，又捏住她的下巴，两指伸进她的口腔。樱川鹤子一时不查，就被他侵入进去。食指中指夹住她的舌头，湿软的唾液瞬间裹挟上去。

波本和樱川鹤子都是一顿。

樱川鹤子：“……”

TD的，演过头了。

波本还没从异样中回过神，就发现樱川鹤子的状态好了很多，虽然脸还白着，但神色清明。他现在应该立刻松开他，但慢了一拍，指尖就传来一阵钝痛。

樱川鹤子咬住了他的手指，阻止他的小动作，又羞又气地望着他，眼里冒着火。下一秒，一个新鲜的巴掌又落在他脸上。但因为不方便受力，这一下轻飘飘，连个响都没有发出来。

波本抽出手指，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知为什么竟然有点想笑。

“流氓，变态，恶心。”

樱川鹤子见状，怒火更甚了，连骂着又踩了他一脚，一转身蹬蹬瞪上楼去了。

只是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愤怒，又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波本随意坐回椅子上，低头凝视着手指上很浅的齿痕，回忆樱川鹤子方才的一举一动，每一个细微表情、每一个反应，突然抬起头。

*

樱川鹤子回到卧室，没有开灯，闪电一直不停，房间忽明忽暗的，雷声沿着墙壁，仿佛就炸响在耳边一样。

她抹黑躲进了衣橱里，蜷缩起来，顺便把头发全都拨到面前，静静地等待着。

这个演法还是她从诸伏景光身上得到的灵感，波本想更进一步，她也是。

没让她等太久，她听到了障子门被打开的声音，在繁杂的雨声里，轻得微不可闻。

樱川鹤子往角落更深处躲了躲，曲起双腿紧紧环抱着。眼睛盯着橱柜里一只缓慢爬动的小虫，放空了自己。

波本没有开灯，借着电光亮起的白昼，他走到唯一能藏人的地方，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了她开口道：“……鹤子？”

没有得到回应，波本慢慢半跪下去，手掌贴在拉门上。他稍微用了一点力，能让里面的人看到他的手掌轮廓，才出声道：“我可以打开吗？”

意料之中的，还是没有得到回应。

天地之间又冲出一弧雷电，比任何时候都要亮，都要持久。惨白的电光瞬间挤满房间，把所有事物照得原形毕露。

电光穿过玻璃，照亮波本带着笑容的脸。他的瞳孔缩得极小，影子映在墙上，却是黑森森又模糊的大团。在分不清部位的地方，扭曲着伸出一条触须，扣住了衣橱的门。

推拉门缓慢移动，那黑影却愈发膨胀，仿佛即将拉开罐头进食的怪物，激动到脊背上下起伏。

在一模金色显露出来时，一切回归黑暗。波本看不到樱川鹤子，却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声音，他试探地伸出手，摸到她冰冷颤抖的手指。

黑暗里，他的笑容已经到了一种诡异的程度。

没有被抗拒，但波本也没有更进一步，他还在等。

正如他期待的那样，闪电长，雷声也又响又持续。当那种震耳欲聋，仿佛能击碎神智的声响炸开之后，不需要他再有多余的动作，他的手就被死死攥紧了。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皮肤在一瞬间被汗水濡湿，寒冷又黏腻的液体侵入他的身体，就像有雨浇灌进来。酥麻感从尾椎升上去，他瞬间跪倒在地，不由自主地战栗。

“……安室透。”他听到她在叫他，嗓音又细又尖，带着无法忽略的颤音，“安室透……我害怕。”

波本几乎要控制不住失态的面部肌肉，在黑暗里尽情地、扭曲地笑着，发出的声音却温柔至极，“鹤子别怕，我在，不要怕。”

他的话刚说完，一具柔软的身体就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一把带进狭小的空间。

她极没有安全感，紧紧搂着他，头抵着他的下颚，双臂环着他的腰，把他勒得极紧。紧到他能听见彼此失衡的心跳，感受到她灼热的呼吸，和不停颤抖的身体。

持续过久的雷声仿佛留下精神烙印，趋势她去靠近安全地，去汲取更高的温度。

于是她只能拼命抱紧他，仿佛要钻进他的身体里。

她需要他。

波本回抱住她，心中涌起一股怜爱与悸动，用侧脸轻蹭着她的额头，又用嘴唇亲吻着她的鼻梁、嘴唇和下巴。

在这种肌肤之亲里，他就像残缺的人找到被填满，胸口的喜悦满足几乎要溢出来。

他轻抚着她的发顶，柔情地安抚她。感受到她因为自己而平静下来，波本眯着眼，浓浓的愉悦无处安放。

于是他再次低下头，含住樱川鹤子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