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亦芫疼到额头冒汗，双眼开始冒金星，浑身因惶恐而颤抖不停，叶彤欣才放开了她，叶彤欣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手指着董亦芫：“下次见了老娘老实点，不然我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唐章章看了看时间，快要上课了，转身准备离开，刚走一步她又停了下来，嘟着嘴唇，装作无辜可爱的样子对着董亦芫说：“真有趣呢，对了，身上有零花钱吧，给了零花钱，下次就不这样对你了。”

“肯定有啊，我来翻。”时慢又一次如同接受信号的狗一样，翻找着董亦芫的口袋，“就这些？穷鬼，还不够章章喝水的呢。”

说完三人一起离开了，董亦芫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洁白的校服短袖上被画着滑稽的胸罩的样式，她用手擦，却怎么也擦不掉，眼泪落在口红印上，慢慢晕开，为什么唐章章非要这样对自己呢？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那时候她不懂，恶人做恶，有时候是不需要理由的。

厕所里只剩下董亦芫一个人，她听到开始有脚步声走来，越走越近，难道是她们三个又走回来了？董亦芫想要躲进里面，可是还没来及躲开，那脚步声便跑了进来。

是方早，她喘着粗气，高马尾随身体跳跃而摆动着，董亦芫满脸的惶恐，跟方早比起来，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烂泥一样。

方早完全没有料到厕所里是那样的场景，她看到了董亦芫身上被画的乱七八糟，她看到董亦芫躲闪的眼神。

“怎么回事？”

董亦芫企图用手去遮掩身上的涂鸦。

方早停下了脚步，将身上的校服外套脱了下来，“穿身上吧。”说完她往里面走，头也不回，又说了句：“如果有人在学校里欺负你，你可以跟老师说。”

方早说完后停顿了一下，说有用吗？

“嗯”董亦芫嗯了一声，那声音小到只有自己能听到。

上课铃声响起后，唐章章坐在位子上心不在焉的翻书，她听到了后面有脚步声跑来，面前空旷的座位，是董亦芫跑来了吗？唐章章此刻的心情已经不是在厕所中的得意了，她有点担心，英语老师站在黑板上做着板书，唐章章这会有些后悔，她不应该在董亦芫身上画那些东西，万一被英语老师发现了，老师询问起来，董亦芫把实话说了该怎么办？她就应该等放学的时候欺负董亦芫。

脚步声越跑越近，唐章章眉睫一跳。

“报告”声音在门口响起。

唐章章赶紧扭过头去看，看清楚来人后，她松了一口气，是方早，还好不是董亦芫。

“come in ，please”英语老师冲着门口微笑，那可是她的全校英语第一，英语老师每每提起方早都赞不绝口。

方早走了进来，可是错开视野，唐章章看到了董亦芫的脸，她面无表情的站在方早的身后，唐章章的心揪了起来，她害怕英语老师看到董亦芫身上的涂鸦。

唐章章顿时坐立难安，时慢和叶彤欣互相对视了一眼。

“me oh my-oh”英语老师对着董亦芫感叹着。

唐章章此时额角滚烫，她缓缓转动眼珠。

“董亦芫，那么热的天，你穿着外套不会热吗？”

唐章章盯着董亦芫的上衣，那个校服外套，是谁的？她松了一口气，目光闪动。

董亦芫表情目然，看着老师，她想要脱掉外套，让老师看看唐章章在她身上画的杰作，可是她又不确定自己是否能接受全班异样的眼光。

而唐章章的脸上已经换上了灿烂的笑容，她举起了手，贴心的向英语老师解释道：“老师，她最近身体有些不太舒服，怕冷，要穿外套。”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董亦芫，笑意的下面是深深的威胁。

唐章章的话说的微妙又含糊，英语老师是女生，自然会以为是董亦芫大姨妈来了，她绝对不会当着同学的面继续说下去。

“哦”英语老师拍了拍手，“很好哟，同学之间就是要互相关心对方，好的，下面，我们开始上课。”

仲夏，火烧火燎的太阳撒在校园里，唐章章因为那次的侥幸后变得更加无法无天，她深谙董亦芫的脾气，像董亦芫这种成绩不怎么好，家境也不怎么好的学生，就是班里的小透明，即使是发生了什么，也不敢说出来的。

唐章章每次被母亲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训斥后，她都要到学校里去折磨一番董亦芫，她们之间的暴力开始一级级施压，章母给唐章章精神上的折磨，唐章章就给董亦芫精神加□□上的折磨。

自习课上，唐章章疯狂踹着董亦芫的凳子，方早被吵到后往唐章章那里看了一眼，然后将目光转了回来，什么都没有说。

周围人即使被吵到，也不敢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平日里吃了唐章章那么多零食，怎么能提董亦芫对抗董亦芫呢？

“无趣，死猪一样。”唐章章盯着董亦芫的背后，她沉默了一会，然后双手在背包里摸索着，拿出妈妈医院里的针管，她扒开针帽，露出针头，一脸天真的戳向董亦芫的后背。

“啊！”董亦芫后背受痛，猛然站了起来。

“你干什么啊？打扰到我学习了。”唐章章恶人先告状，将针管藏在了笔袋里。

“吵什么？”刚巧班主任走了进来，“整层楼都是安静的，就我们班，丢人现眼，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唐章章立马装成无辜小白兔的样子，“老师，本来班里安安静静的，董亦芫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尖叫了起来，吓死人了，扰乱班级纪律。”

“你胡说。”董亦芫的声音开始颤抖了起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颠倒黑白的人，“明明是你先拿东西扎我的，我才叫出来的。”

“我哪里拿东西扎你了，你不要含血喷人。”唐章章说着说着梨花带雨的哭了起来。

“老师，的确是董亦芫先叫的，吵到大家学习的。”时慢站了起来开始编造谎言为唐章章说话，“唐章章在这写作业写的好好的，哪里用东西扎董亦芫了，我可以为唐章章作证。”

“我也可以为唐章章作证。”叶彤欣也站了起来。

“你们都是一伙的！”董亦芫这些日子的委屈全都喷涌而出。

“吵什么吵！”班主任将书扔在了地上，“在我面前这样子吵，还有没有王法了？董亦芫你怎么回事？整天不好好学习，不是这就是那，你还想不想上学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董亦芫一个人在走廊里发展，而始作俑者，安然无恙的坐在教室里，唐章章微抬下巴，轻蔑的望着窗外董亦芫的背影。

直到放学没人理会董亦芫心中的委屈，所有人都走了，她才敢回到教室，收拾着自己的书包，慢慢下楼。

此时的校园里一片寂静，方早在操场的石椅上躺了好久，久到她背后因为石椅的坚硬而微微发酸，她捡起地上的书包，朝着大门走去。沿着学校门前的路往西走，就是吊桥，吊桥西边两端被扔满了垃圾，与其说是吊桥还不如称为石桥更贴切，很久之前，那的确是吊桥，夜晚时分城门上会把桥收起来，清晨再把桥放下，方便人通行。

方早在桥南看到了班主任，夕阳下，班主任低头哈腰的样子，像猴子一样滑稽，他的脸上堆满了殷勤的笑容，咯吱窝里还夹着教材，衬着阳光，显得格外讽刺。班主任巴结的对象，背靠着一辆汽车，黑色的汽车被擦的纤尘不染，那样瞩目的车子，即使方早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从路人羡慕的眼神中也知道那车定是价格不菲，透过车窗，方早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唐章章，她永远散着发，头上戴着蕾丝花边的发卡，装作乖乖女的样子。

方早停住了脚步，一部分是出于好奇心，一部分是出于不想跟老师碰面的尴尬。

他们在桥边寒暄着，班主任讨好的神情跟在班级里严肃的模样判若两人，他像是一个摇尾乞怜的小狗，无比殷勤，这种样子，让方早不由得心里发笑。

离得太远，他们说话的声音也不大，那西装革履的男子一副完全上位者的模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塞到了班主任的手中，班主任犹豫了片刻，后来，脸上挂满了笑容像是被炸开来的爆米花，眼睛眯成一条线，表情浮夸又令人作恶，他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开心了，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将信封夹进了教材书中，亲昵的去握上位者的手，男子眼神中有些许嫌弃，但是很快掩饰过去了，脸上是疏离的礼貌。

在余晖中，那男子上了车，方早从那人的年龄跟相貌上猜测应该是唐章章的父亲，汽车驶去，留下一股尾气，班主任估计觉得汽车尾气都是香甜的吧，方早站在街角想象着。可是她没料到，就在下一秒，两个人眼神对视上了，方早赶忙收回目光，躲进了一旁的商店中，她心中在那一刻有着隐约的不安。

没有人愿意让自己的学生看到自己那狗腿子的模样，张宏自然也不例外，他像个猴子一样搞笑，但更令张宏介意的是方早是否看到了被夹进教材书里的信封。

张宏朝着方早躲闪的店铺看了过去，他摸了摸教材书，将书紧紧夹进咯吱窝，生怕一不留神，那信封就掉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