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徽月终于应邀前来。
自三才会后，其实姜离与她分别时间还不算太久，可按人间来算，已是近两年未曾相见。
“萧公子……”
徽月转眼看向四周:“只你一人？姜姑娘呢？”
姜离的虚影慢慢朝徽月走去:“看样子，徽月是知道我和萧允宸的人界身份了，但她应当还不知，萧允宸就是你的转世。”
“阿离她，受了伤，无法前来。”栖风回道。
“受伤？严重吗？”
徽月目光关切，倒叫姜离心生愧疚。
“伤得不轻。”栖风脸色融入一分落寞:“又觉得对你有所隐瞒，让你受到牵连，愧于相见，我便只能代她前来。”
姜离腹诽:“又在演戏了。”
“唉，她不必如此。”徽月摇了摇头:“我其实早有怀疑，你二人相处并不似寻常兄妹之情，所以绘灵仪式，并未告知一块彩石也可以一分为二使用，还让洛桑师兄特意引出，非同根血脉绘灵的严重后果，以此试探你们的反应。她当初对我所说来历，竟和我有几分相似，我确实因此动容。天族审问我时，曾提到她是神农姜族之人，而我的性命正是姜族所救，我想，她大概是知道我母亲的事但一开始并不知道那个被救下的孩子就是我。相处之下，我能感觉到她的纯善，并无害人之心。她虽骗过我，我也并非毫不知情。”
“徽月她……”姜离低吟，这番话在她意料之外。
“下界之前，神官已对我们言明，姜姑娘隐藏身份拜入玉英，是为了登天寻求解救姜族的办法。如今，她可找到了？”
栖风点了点头:“姜族，受困于一种会寄生万物吸食生灵的魔族之物，所以神农群山被天族封印不得出入。而这个魔物，是当年魔族和青邱争斗时导致九黎壶破损，从而散落下界。却不知是何缘由，竟生在你母亲体内，致她难产。当年姜族族长为你母亲剖腹产子，从她体内发现此魔物并带回神农山，意外令姜族蒙困。如今，想要收复魔物解救姜族，需先修复九黎壶。所以我此次前来，是为了替阿离寻回九黎壶崩裂的那一块碎片。”
徽月讶然:“九黎壶碎片？竟是在玉英？我从未听闻……”
栖风抬手，九黎壶于掌心显现。
徽月看着它，有些恍惚，竟觉得气息好生熟悉。她不知，自己左眼那微不可查的幽蓝色逐渐加深。
“碎片确实藏在你的左眼中。”栖风沉声。
“看来我的猜测没有错……”姜离呢喃。
徽月抬手覆向自己那只从小就看不见的眼睛，疑惑道:“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东西会在我的眼睛里……”
“前事已不可追，也许正是因为有它存在，你当年才没有受到诡藤侵害。”栖风朝姜离扫了一眼，接着说:“它在你体内融合已久，我无法预知取走它，你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是好是坏。”
“难道徽月还会有危险？”姜离担忧地看向栖风，栖风传声回问:“她若不愿配合，是否要我强取？”
姜离内心的感受难以言喻，为难道:“为保四荒，天庭选择牺牲姜族。如今为保姜族，又要牺牲一人？为什么总是要做选择……她不愿的话，我若强取，和天族行径有何分别，我没资格替别人去做选择。”
无言的沉寂过后，徽月淡然一笑:“至坏，不过是我一人性命，若能救更多的人，我也不枉此生。更何况，我这条命本就是姜族所救，若能帮他们脱困，也算还了恩情。”
“但是……”徽月忽然停顿:“我若真遭遇不测，还请萧公子不要将此事告诉她。”
姜离背过身走远，不忍再听再看。
“如此……三日后，我们神农山门前相见。还请徽月姑娘也带上蓝田取得的那块玉璧，那也是九黎壶中之物，”
“好。”
栖风辞别徽月，便赶往神农山。
银河之中，一条银鬃黑鳞的巨龙在云间腾翔，披星戴月，乘风而去。
“你既不愿做出选择，就让徽月自己选。三日后，看她是否如约现身。只是，她若不来，你打算如何？”
姜离跪坐在龙角之间，伸手去揽被冲散的云雾。
“她若不来……三味真焱也可以焚毁一切一劳永逸，可是我也没有资格就决定让姜族赴死，也许有人还是想这样将就地活着……”
姜离忽然躺下来:“少君啊…要不，你还是将我关到东海那什么狭渊吧……对赭兽说我快不行了，让他自己做决定……”
栖风笑道:“倒也不用委屈自己去狭渊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反正你现在，除了我没人能看得见，就谎称你重伤不醒也无不可。”
“你说什么？”姜离弹起身:“你看得见我？”
栖风一愣，轻咳以作掩饰。
“你是看得见我现在这个样子？一直都能看见？”姜离不死心地追问。
栖风轻应:“嗯……先前你托生在魔尊体内时，我当真看不见，但是……”
“那我……”姜离回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种种行为，顿觉羞愧无地自容:“可你……你为什么一直假装看不见我！我还……你是故意要看我出丑吗！没想到栖风少君你竟然是这种人！”
栖风反笑:“你原以为，我是哪种人？”
“我还以为你不近人情性格寡淡但也算个恩怨分明的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如此阴险狡诈，人面兽心！”姜离抄着胳膊，心里偷偷骂他。
“咳咳……阴险狡诈且当你夸我心窍玲珑，人面兽心可是谬论了，我出身东海，并非青邱一脉，哪里来的兽心，只有龙珠。”
栖风继续调笑。
“你！”姜离瞪大双眼:“竟然连的我心里话也能听见！？”
栖风不语，以笑默认。
姜离懵了:“你这几日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原先孤傲盛气凌人的态度哪里去了，你难道一直是这种无耻本色？”
栖风忽然敛起笑容，轻轻发力便令姜离陷入沉睡，回归到他体内。
他也意识到自己的言行发生了变化。面对姜离时，他忍不住想要逗弄，看她恼羞成怒的模样，竟觉得十分有趣。
难道是萧允宸的记忆逐渐被唤醒，才叫他受了影响？
可他不是萧允宸，他是栖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