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特意前来兴师问罪的人最终皆无功而返,这事儿可把孟桑榆厉害坏了。
拽了拽身边人的衣袖,她装作不甚在意的模样,漫不经心道:“狄家小子,我刚表现的怎么样?”
狄非顽轻笑,“表现的很好。”
“这可是你说的啊。”
孟桑榆微瞪着双眼,略显吃惊,随后“不好意思”地接受表扬,“那你觉得我刚才问大族老,他家孟田是不是也想当村长时,大族老的脸色怎么样?”
“挺正常的。”
狄非顽没多想,直接得出结论。
“挺正常的吗?”
孟桑榆不信,她执拗地又问了遍,期间还提点道:“你再好好想想,大族老被我问的哑口无言的时候脸色是啥颜色的?”
狄非顽:……
啥颜色?
肉色呗,还能是啥颜色?
“挺黑的。”
狄非顽认真回忆了一番后,“郑重”回道。
孟桑榆点头,像是客随主便,附和着对方说话的思路,抿唇道:“我刚瞧着也挺黑的,就跟烧了十年的锅底一样黑。”
她说的有些夸张,但孟家大族老被人怼到脸上,追问心里那点见不得光的事儿时面上的表情真的蛮精彩的。
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都能令想装深沉的孟桑榆没说两句就破了功。
“狄家小子,大族老变脸变得真的太好笑。”
“噗嗤”一声乐开了花,孟桑榆扶腰大笑,“不过大族老脸再黑,也没我心黑!”
狄非顽:……这人还挺有自知之明。
“行了,小声点笑。”
狄非顽出言制止道。
他既心疼,害怕人笑岔了气,又担心他们这头笑声太大,会将离开不久的人再引回来,所以当孟桑榆没心没肺笑到快摔倒时,他伸手帮忙扶了把,语气也满是无奈道。
“等会儿大族老回来找你麻烦了。”
“他现在才没那个闲功夫。”
孟桑榆才不会被轻易恐吓住。
站稳脚步,抹去眼角因为太好笑而沁出的泪水,她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狄非顽肩膀,老气横秋道。
“年轻人啊,你经常不回村,所以不懂,大族老小心谨慎着呢,我刚才拿出了令牌,又乱嚷嚷了些个吓唬人的话,现在就算大族老再看我不顺眼,也得要打听清楚令牌是真是假后再找我麻烦。”
“所以小狄呀,你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喽!”
发表完自己的一番真知灼见,孟桑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
狄非顽瞧见,当下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竟顺势抬手,帮人将嘴捂住。
张嘴张到一半的孟桑榆:……
天杀的!
她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哈欠!
“你有病——啊——”
孟桑榆生气骂道。
被骂的狄非顽没感到羞辱,反倒浑身散发出来的坏主意多的冒泡。
在察觉小家伙要骂自己时,狄非顽捂人嘴的手倏地换成了有节奏的轻拍。
不出意外的,孟桑榆的怒气冲冲在出口当下便无缝衔接成了话音成浪。
这一刻,孟桑榆恍惚觉得自己就是深山老林里的猴。
不同的是,猴叫是自己双手锤胸膛。
她喊是被人单手呼巴掌。
“有——意——思——吗!”
孟桑榆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在颤音的加持效果下将这份愤怒平添了几份滑稽。
狄非顽没回答,可继续轻拍的动作表明了态度。
孟桑榆:……
拍拍拍,拍傻子呢!
可恶,咬死他算了!
“嗷呜!”
孟桑榆言出必行,哪怕只是心中腹诽,但说了要咬,她铁定要张着“血盆大口”啃下去。
狄非顽惹人的时候就知道孟桑榆要炸毛。
不过他没直接躲开,而是掌心瞬间下移,钳住了人的下巴,玩味道:“咬这么大劲,也不怕把上下两个门牙磕着?”
孟桑榆:……她牙结实着呢!
“你让我咬一口就不会磕着了!”
孟桑榆作势再咬。
狄非顽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低低的笑着,回绝道:“不行哦,会被传染。”
孟桑榆:……
被传染?
他在骂她是狗吗?!
“狄家小子,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幼稚的游戏,我看你也聪明不到哪去!”
明知打不过还要继续,孟桑榆一瞬间有被自己蠢到,狠狠地瞪了人一眼,她当即改变策略,开始骂人傻。
结果狄非顽听后,从之前的忍俊不禁变成了开怀大笑。
许久,笑到百花绽放都失了美色的少年终是停下了笑声,敛去一身勾人的狐媚子劲儿,揉了揉孟桑榆头顶,他先举旗投降道:“好了,不逗你了。”
“切,你也不怕把人引过来!”
孟桑榆拿着狄非顽之前说她的理由反噎了人一把,趁着少年的片刻怔愣,她将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隐藏。
狄非顽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回过神来,揉人发顶的力道又不自觉加重了几分,话里也带了些宠溺道:“等会回家,我给做炖肉吧。”
“废话!”
孟桑榆没好气道。
她可是无肉不欢的,好不好?
把拴着小马的缰绳夺过来,扔掉,孟桑榆任由小马跟着她屁股后面跑。
弄完一切,她又看向狄非顽,那眼神就想是在问“你咋不扔?”
“它不认路。”
狄非顽到底是没孟桑榆心大,甚至还又确定了番套在大马身上的缰绳有没有松。
“果然谁养的像谁。”
孟桑榆撇嘴,一连笑话了俩。
狄非顽没接茬,而是道:“孟恒远跟王狗蛋他俩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就那么办呗。”
孟桑榆耸耸肩,态度很是无所谓,“就他们俩一个狼,一个狈的,谁惹上谁就甩不掉了,我这人小本事也小,才不管呢。”
“可你是村长。”狄非顽提醒。
孟桑榆点头,没否认自己的身份,“可老村长以前也不管这事呀。”
“所以他死了。”狄非顽道。
孟桑榆叉腰:“那我活着就要受这冤枉罪?”
她是真心不想掺和进狗咬狗的事里。
她既怕被狗咬了得病,又觉得多提两句都显得晦气,不过看在狄非顽不明白的份上,她还是愿意多解释两句的。
没办法,谁让她就是这么的善解人意。
“哎,你们读书人不是有个词叫啥牙龇啥的。”
好吧,书到用时方恨少,孟桑榆刚想表现就遇到了拦门虎。
“睚眦必报。”
狄非顽习以为常且精准地提醒道。
“对对,就是这个词!”
孟桑榆其实也不知是真对还是假对,反正听到的音儿跟记忆里的差不多就行。
朝着少年坚实的胸膛故意拍了两下,以资鼓励后,孟桑榆忍住嘴角得逞的笑,严肃着张小脸儿,道:“孟恒远就是个烂心肝儿的,铁定是因为之前狼索命的事丢了面子,所以在山里见着小狼想要报仇泄愤的确是他会干出来的缺德事。”
“不过他真挺蠢的,居然能把母狼引来。”
“至于王狗蛋他家——”
提起这一大家子人,孟桑榆脸上的嫌弃与之前提到孟恒远时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个跟掉进钱眼儿里似的,你是不知道他们家为了钱,亲生的闺女都不知道买了多少个。”
“所以呀,王狗蛋他爹见着狼皮值钱自己冲上去这事十有八九也是真的。”
“既然两边人说得都是真的,事情也已经明了,我这小小一个谁都能欺负的村长还腆着脸出头干嘛?”
村里人闹事就是有这点麻烦。
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往上攀个几代也都是亲戚,现在有两家有了矛盾,两方还都有对,也都有错,作为中间人,你朝着谁说话都得让另一边儿的记恨。
与其闹到最后,弄得自己里外都不是人,还不如把摆在明面上的对错都掰扯清楚后让两家子自己去闹呢。
至于最终结果如何,那就是各凭本事了。
“狄家小子,你不懂这村里的弯弯绕绕,现在就算我去拍桌子,说这事到此为止,他们两家要是不同意我说出的解决法子,到最后我也只能在其中和稀泥。”
扬起脑袋,眺望无尽远方,孟桑榆惆怅感慨着当村长的不易。
狄非顽笑着听完,心里满是欣慰,但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人怎么听都觉得不是滋味。
他道:“你就这般确定自己猜想的事实都是真的?”
“你是在怀疑我?!”
周身萦绕的落寞寂寥氛围瞬间破得稀碎。
孟桑榆被气得险些维持不住当村长后体会到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反应过来少年对自己的嘲弄,她又加重语气质问了句。
“还是说,你在质疑我十六年来看人的眼光!”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狄非顽可没背锅的爱好,也同样学着用对方的话噎人。
孟桑榆没想到回旋镖来得如此猝不及防,再次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
果然,话本子上说得都是真的。
好看的人最会骗人,也最会让人放松戒备。
尤其是长得又像狐媚子勾人,又似天仙儿般貌美的人。
想清楚后,孟桑榆打心眼儿里开始唾弃狄非顽的小气,以至于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想要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又被另一种反省顶替。
“狄家小子,我觉得你说得对。”
克服困难的正确做法就是直面困难。
要想不被狐媚子诱惑,孟桑榆更得用气势压过狄非顽。
所以她在承认对方时挺着胸脯,很是雄赳赳气昂昂。
“哦?”
狄非顽挑眉,没被气势镇压,反倒有被孟桑榆这副斗气十足的小公鸡模样逗笑。
他还挺诧异于小家伙脑袋的灵光。
不过这份诧异也只维持了一瞬,谁让下一刻孟桑榆又开始气死人不偿命道:“我承认我眼光挺不好的。”
“毕竟我以前一直觉得你是个好人,但我现在发现我眼睛有问题,而狄家小子你呀——”
“也不是个好东西!”
严格意义上并不能被定义为“东西”的狄非顽:……小东西是真记仇呀。
“不过你不要伤心,因为我也不是个好东西。”
积极贯彻给人一巴掌,事后又补个甜枣的做事风格,孟桑榆屈尊降贵地把自己也贬低到坏东西的行列。
她又要伸手去拍人,嘴里还振振有词道:“所以我们还是好朋友!”
嘿嘿,兄弟的胸肌、锁骨,她来喽!
可惜这次奸计未能得逞。
“你,你抓我手干嘛!”
被抓了个现行,感受到手腕处一紧,孟桑榆当下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狄非顽“嘘”了一声,没解释,却是把人抓的更紧。
一个猛拉,孟桑榆就跌进了人怀里。
感受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咚咚咚”的心跳声,孟桑榆羞耻地已经感知不到究竟是谁的心跳得如此应景。
而当久等不到狄非顽的“打击报复”时,孟桑榆咽了下口水,壮着胆子竟悄摸摸伸出胳膊,想要环住少年劲瘦的腰身。
然耳边温热暧昧的气息过后,狄某人煞风景的低声提醒真的很容易让娇花枯萎。
“别动,暗处有人在监视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