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榆决定为了兄弟两肋插刀。
对!
为了孟源!
“狄家小子,你说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敢去找源哥麻烦?”
乡间小路,绿树成荫,自成一派悠闲。
树荫之下,孟桑榆暴躁成一只河豚。
把路边半人高的野草连根薅起,带着土块一脚猛踢,欣赏完空中画出的完美弧度后,她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那人是不知道源哥的身份,想找死是吧?”
反问的语气,肯定的结论。
做贼但绝不心虚的狄某人:……
呵。
他不想死。
还想长命百岁。
“有没有可能……”
狄非顽意图糊弄过去,话刚开头,孟桑榆已经秀眉一拧,随之脑门一拍,恍然大悟道:“你说是不是熟人作案!”
熟的不能再熟的狄非顽:……
嘿。
猜对了!
所以他要承认?
“兴许不是。”狄非顽神态自若地扯谎,食指摩擦着鼻尖若有所思道:“他刚回村里,家中长幼都未曾认全,哪儿还有功夫结识什么仇家?”
“说得也是。”孟桑榆点头,顺着“钩子”思考。
狄太公欲要点头。
他心满意足于鱼儿的自愿上钩。
啪叽!
一声“巨响”。
嘶——
傻鱼鲤鱼打挺,要逃!
“可我还是觉得——”孟桑“鱼”忽又有了纠结。
“不要多想。”
狄太公强行打断,一副“为了你好”的假模假样,还抓紧拽拽鱼线,宽慰道:“孟源与你关系甚好,若真出了什么状况,他定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言外之意,孟源不说,就问题不大。
不要多想!
“那是,我跟源哥天下第一好!”
孟桑榆脑袋空空,果然只注意到了“关系甚好”。
所以一颗小脑袋点呀点。
真……傻。
狄非顽也被傻鱼的洋洋得意逗笑。
如今傻鱼已然入框,他想揉揉那毛绒绒的发顶,下一刻却是撞上了一双灿若星辰,毫无杂念的眸子。
陡然,他心头一窒。
“我也觉得自己多想了。”
孟桑“鱼”仰着脑袋,好不乖巧。
她还一副“我天下第一相信你”的模样,忽然坚定无比道:“你当时也在小土屋里,若真遇到坏人,你一定会帮忙的——”
“对吧?狄家小子?”
呃……
糟糕。
是回马枪!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狄非顽:“……”
对吗?
当然不对!
他是坏人,专骗小朋友的那种好不好!
“……我一定会帮忙。”
狄非顽承诺的脸不红心不跳,却是默默在心里补了句“下次再说”。
孟桑榆不知眼前人心中的弯弯绕绕,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一时间注视对方的视线更为炙热。
狄非顽别捏地侧过眼。
耳根还有些微烫。
唉,他年纪大了,没想到说假话还会害臊。
强行缓了几息,狄非顽回过身,本以为能够恢复如常。
可视线交接,孟桑榆依旧动作未变。
所以,本以为心绪暂缓的狄太公又被傻鱼的目光灼灼烫地心神动荡。
就是臊的!!!
“这么望着我干嘛,我脸上有米,能给你当晚膳不成?”
这话题扯开的生硬异常。
狄非顽将双手搭在孟桑榆肩上,稍微用力,轻而易举便将人的视线转了方向。
“唔!”
视线忽得转移,孟桑榆感到莫名其妙。
就着前胸贴后背的站位,她仰起头问道:“怎么了?”
“……竞选开始唱票了。”
狄非顽平白直述,顺带动手帮人把脑袋摆正。
“开始了?!”
孟桑榆惊喜到两眼放光。
她踮起脚,没看着,又跳起来观望。
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已人声鼎沸,热闹异常。
“快快快,咱们去抢个好地方!”
孟桑榆格外喜欢人多还热闹的地方。
她兴冲冲拉着狄非顽就往人多的地方挤,要占个好地方。
原以为要费番功夫,谁成想人头攒动,化身野泥鳅的她竟很快挤到了最前头。
眼前的空地中央,正有一人高扬着嗓子读票。
另一人也在临时搭建的木板上用墨条画着“正”字记录。
说来,乡下人识字的人本就不多,那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的“正”字倒是将竞选结果展现的清清楚楚,明明了了。
“嘿,王家小子的票还真不少,这没一会儿功夫,都写了有十几个大字了!”
“这不正常嘛,不过孟家小女也挺厉害。”
“两个大字都没画全也叫厉害?”
“……”
人群里三层外三层,闻言又是一阵哄笑。
孟桑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听到有人议论她,只落得一笑。
转头她就跟狄非顽小声炫耀。
“喂,照这样下去,我当村长的机会不小呢!”
狄非顽:……人贵有自知之明,算了,不重要。
谁让孟桑榆的一双眸子实在太亮。
像是深山老熊冬眠醒来,偶遇了香甜诱人的蜂蜜,自里到外都透露着压不住的兴奋。
隔空细数,好不容易画出来的两个“正”字在少女纤细手指的书写下细嚼慢咽着。
“嘿,嘿嘿。”
孟桑榆捂嘴偷乐。
然而脑袋一转,“吧唧”一声,到手的蜂蜜掉了一地。
这就算了,疑似蜂蜜的主人还在一旁虎视眈眈。
“狄家小子,是、是有人犯事了?”
孟桑榆变得怯懦懦的。
狄非顽被这忽然的动作弄得满腹狐疑,顺着发颤的指示望去,却是心下了然。
空地一旁,正有官差把守,佩戴的关刀虽未出窍,可一身正气凛然足矣令世间万般罪恶退让。
只是明眼人发现的早,孟老熊属于得意过头,忘记观察周遭。
被官差捉贼一般凌厉的目光扫过,胆怂如孟桑榆,就只有一个念想——她身上的事也不知道狄家小子帮忙跟县太爷说了没有?
若是没有,该不会是来抓她的吧?!
啊!
这么大喜的日子。
她!不!想!
越想越害怕,孟桑榆佝偻着身子,只想往人群里躲。
可自己站着的地方实在太好。
前不着村,后边倒是“店面”无数,可她挤不进去呀!
万般无奈下,她只能拉着罪魁祸首往前面一挡。
确认将自己的小身板都藏住后,她还小声蛐蛐道:“不靠谱!真不靠谱!我是来见证自己多厉害的,不是让一排“正”字当断头饭用!”
狄非顽:……背后骂人,大可不必。
“官差只是为了防止有人现场闹事。”
狄非顽反手一抓,准确无误将在他后背作祟的小手擒住。
顺势借力将人重新拉到前面,瞧着瞬间安静如鸡的孟老熊,他忍笑垂眸。
轻敲着老熊眉心,舒缓对方的紧张,也察觉出了对方的心虚,解释道:“你的事我已经禀告县太爷了。”
“然后呢?”孟桑榆依旧紧张。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掺杂着气声,好似怕被外人听到。
可今日的夏风甚好,哪怕四周嘈杂,一字一句还是落入狄非顽耳中。
少年莞尔,却是笑着不应话。
唉——
又想揉人了。
似是心有灵犀般,四目相对,不用多想,孟桑榆立马护住脑袋。
她忘了心慌,镇定下来,凶巴巴地警告:“不准动我脑袋!”
她今日可是要竞选村长的人。
被揉乱头发,不要面子的嘛!
“我不动。”
狄非顽轻笑出声。
可刀不见血哪儿有收回的道理,伸出的手也绝不轻易收回。
下一刻,双手护头的小家伙脸颊被捏了正着。
瞬间气得更像河豚的孟桑榆:“……胡闹!”
简直是胡闹!
“不害怕了?”
狄非顽改捏为戳,轻轻逗弄。
“哼!”孟桑榆气到狂咬空气,“我都能竞选了,能有什么事!”
狄非顽挑眉,“这么聪明,刚才怎么还被吓到?”
他都懒得揭穿。
“我刚才是装的,你看不出来?”
孟桑榆叉腰,咬死不认之前想要逃跑的怂包是自己。
“嗯,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狄非顽眉眼舒展,波澜不惊的语气诉说着惊讶。
孟桑榆:……
她的小脸一臊,想要辩驳,可话到嘴边就只剩一句呵责:“……你到底是不是来看结果的,要是不看,也不要打扰我!”
末了,脑袋一转,又成了一只志在必得的花孔雀。
狄非顽呢,笑看着原形毕露的小家伙,用意念□□了把孔雀翎后,任劳任怨阻挡人群晃动带来的冲撞。
不远处,依旧人声鼎沸,锣鼓宣扬。
一切也在有条不紊进行。
“王帆虎,一票!”
“孟桑榆一票!”
“王帆虎,一票!”
“王帆虎,一票!”
“……”
“孟……孟恒远,一票!”
此言一出,现场安静了一瞬。
须臾,更多人反应过来。
“孟恒远?是老村长家的大儿子吧。”
“不是说他家出事了?怎么还能有他的名字?”
“谁知道呢,会不会是假的?”
“不会吧,衙差都亲自来了……”
“……”
有关孟恒远是否真的出事的猜测还在继续讨论,无形之中,村民心里或多或少出现了摇摆。
人群中央,王帆虎老早就混迹其中。
大概听了一圈回来,他压制住心底不喜,小声跟身边人唾弃道:“源哥,没想到孟恒远这人心眼这么小,他没资格竞选,居然还搞今天这出,这不明显恶心人嘛!”
“何出此言?”孟源摇着折扇,似是不解。
他今日是闲来无事,单纯来凑凑热闹。
“你之前不是把他给告了。”
聊到这事,王帆虎来了兴趣,没怪他哥贵人多忘事,还挤眉弄眼提醒道:“就是孟长顺那锭金子。”
“金子呀。”
孟源颔首,像是刚想起来真有这么回事,“可我好像说过又不告了。”
王帆虎也跟着点头,“是不告了,可孟恒远要配合调查,没洗清嫌疑之前是没有资格竞选村长的。”
说完,王帆虎两手一摊,语气哀怨,很是替当事人感到惋惜。
孟源见此,欣慰地拍了拍他,“没想到你这么替我哥着想。”
“那是。”王帆虎“贴心”一笑。
孟源却是话锋一转,“那你可能得偿所愿了——”
“毕竟我哥早就洗脱了嫌疑。”
王帆虎:……
县衙的办事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
“哥,这事不好笑。”
王帆虎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用肩膀撞人,还嬉皮笑脸着,“今天是大日子,开不得这样的玩笑。”
“我没开玩笑。”孟源被撞得无辜,却依旧坚持着同样的说辞。
“哥,你……”
“对。”
王帆虎:……
艹!
来真的?!
“这么大的事情你,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王帆虎忽觉心头一紧,头也跟着疼了起来。
原本高高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去,耷拉着脸,他凑上前,想要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然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