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倪永真同May意外合拍。两个女孩子，凑在一起，不免逛街。

“诶，”May在倪永真耳边说，“他们是不是还守在外面？”

“喂，我们在试衣服呢。”倪永真推开门，探出头去，“好不自在呀，麻烦你们退远一点。”

保镖们听话地退开了。

“没事的。”倪永真关上试衣间的门，安慰May说，“他们人很好的，不会做失当的事。”

“会有人伤害你吗？”May问道。

“没有呀。”

“那怎么需要保镖？”

“他们要把我的行踪汇报给哥哥。”

“哥哥？哪一个？”

“还能是哪一个，倪永孝。”

出门左转，May回头看一眼身后紧紧跟随的保镖，低声问：“他们一直跟着你吗？”

“大多数时间吧。”倪永真习以为常。

“怎么有好几个？”

“最开始好像只有一个的，莫名其妙就变成好几个。”

“你没问过原因吗？”

“没问，能有什么原因。”倪永真说，“前面有冰淇淋车，我们去买。”

吃冰淇淋时两个人说起小话。

“你哥哥管你这么严，你一定没有男朋友。”

倪永真含糊，“我不知道……”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怎么会不知道呢？”

“太复杂了，我懒得想。”

两个人，两个口味，交换来吃。

“我知道了。”May想起倪永真是电影明星，“名人都讲隐私权的，你不想告诉我，我理解。”

“我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最开始，哥哥只要求我二十二岁之前不准谈恋爱的，后来，后来就变成这样。”

“怎么都是你哥哥要求你？你没自己考虑过吗？”

“从来是他管我，我习惯了。”

“可你长大了呀，你不是小孩子了。”

“是吧……”

吃罢冰淇淋，倪永真说：“我想买只手表，你陪我。”

“你已经有只劳力士了，”May看向倪永真的手腕，“还要别的手表吗？”

“我不喜欢劳力士。”倪永真悄悄告诉May，“哥哥送的，太厚重了，又很笨。”

她们去买精致的女式手表。

“只听你讲你哥哥，你其他的家人和朋友呢？”

“爸爸在世时我和爸爸的关系很好，他是严厉一点，但他很疼我，我要什么都肯给。大哥和姐姐结婚后就搬出去住了——姐姐就是二十二岁结婚的——我小他们很多岁，又不常见到他们，所以不太熟悉。小哥游手好闲，也有自己的公寓，哥哥担心我夜不归宿，不许我跟着他玩。朋友的话，我好像没什么朋友。”

“你经常拍戏呀，在剧组里你总有朋友吧。”May说，“还有学校，你的同学们。”

“爸爸和哥哥给学校捐了钱，我不用去学校。在剧组，哥哥不让我和剧组里的人交朋友，他说剧组的人员成分太混乱，我容易受骗。”

“这样……”

“哥哥留洋的时候认识一帮同学，他说，有些家族的小孩子交往的朋友都是被挑选培训出来的，好神奇。”

“他有给你挑朋友吗？”May问。

倪永真没回答，她定定地看着玻璃柜台里的手表。明明样式都差不多，为什么还要费心起不同的系列名字呢？

“这款，绿色的。”倪永真指着其中一只手表说，“我要了。”

一天过后，倪永孝不用倪永真再同May有来往了。

“为什么？”倪永真不解，“我们很开心呀。”

“我考虑了很久，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自私，让你去做不擅长的事。”倪永孝说，“过几天，导演会打电话给你，女主角是你的了。”

“真的吗？”倪永真欣喜，“谢谢哥哥！”

“女主角也好，导演也好，监制也好。”倪永孝牵住倪永真的手，“你喜欢电影，哥哥都可以帮你实现。”

“哥哥，”倪永真拉着倪永孝的手摇晃，“谢谢你。”

“晚上陪哥哥吃饭吧。”倪永孝说，“只我们两个。”

“好呀。”倪永真欢然答应。

倪永孝亲自下厨，白灼菜心，清蒸鲈鱼，肉沫豆腐，玉米排骨汤。

“念书的时候，也自己做饭，但最拿手是这几样了。”倪永孝帮倪永真盛汤，“尝尝看。”

“哥哥做的菜很像哥哥。”

倪永孝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艺术的点评方式。”倪永真笑着吃下一口菜心，“艺术是不能解释的。”

倪永孝也笑了，笑得无奈又宠溺。

“你不问为什么吗？”倪永真还执着于这个话题。

“为什么？”倪永孝百依百顺。

倪永真得偿所愿，“因为艺术解释后就变得无聊。”

见倪永孝不接话了，倪永真问：“我是不是不该解释？我也变得无聊了吗？”

“不，怎么会。”倪永孝推了下眼镜，笑着看向倪永真，“和你在一起，我永远不会无聊。”

“你是爱我才会这么说的。”倪永真用筷子尖拨弄米粒，“否则，你会说我是小聪明。”

“小聪明不是聪明吗？有的人，连小聪明都没有。”倪永孝为倪永真夹菜，“更何况，我的真真，是真的聪明。”

“你说，爸爸当年给我取名倪永真，有什么期许？”倪永真忽然讲到名字，“从前我也问他，他只说真真喊起来很好听，我都不相信。”

“真诚，真实，真挚，真有许多好寓意……真心。”

佛陀开示，所谓真心，乃自性、本心、佛性，亦即是众生本来之真面目。此真心，实乃一切万法之源头，亦为其本体。真心如如不动，清净无染，犹如明镜，能照万物而自身不染尘埃。众生本具。

“但你们的名字都好通俗易懂。”倪永真低落，“爸爸最看重家庭，他总是将家人放在第一位，我却没弄明白他希望我做什么。”

“现在是我们了。”

倪永真困惑，抬头看倪永孝。

然后她明白了，之前与之后，全部的全部。

“我吃饱了。”倪永真放下筷子，“我回屋了。”

倪永孝想阻止，但电话铃声响起，他无法兼顾。

上楼回屋，倪永真心血来潮整理她购物回来的东西。

她找了很久，却再没找到她买的那只绿色手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