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想让旧事重演,李藜忍着没给应承泽发短信或打电话询问他是否安全到达。
反正邓茵和应晓梦都在她家,关于应承泽的消息,她应该不会错过。
邓茵和应晓梦很合得来,跟王慧也相处融洽,三人几天就将面包店堂食的那间屋子,改造成了咖啡饮料区。
面包店不忙的时候,李藜经常跟她们仨挖野菜、摘野果。
山里的野樱桃比自种樱桃熟的晚,一颗颗鹰嘴豆大小的果实红得发黑,挂在高大的树上,任鸟儿啄食。
“上面那一梢好红啊,应该很好吃。”应晓梦说着,邓茵已经开始爬树。
李藜和王慧已经三番五次强调野樱桃带苦味,不听劝的两人非得摘些尝一尝,还想摘回家做果酱。
李藜心想那你们好歹找一棵矮一点的树吧。
尝试拽住树杈的邓茵像是听见了李藜的心声,气喘吁吁地说:“我跟梦姐看了,这棵野樱桃的果实要大一些,估计好吃。”
李藜看她跳半天,一点进度都没有,忍不了了。
“我上去,你快下来,免得待会儿摔了,我们还得背你回去。”
院子里还没安装引体向上器械的时候,李藜偶尔觉得颈椎腰椎不舒服,便会跑到林里寻些趁手的树杈吊一会儿,吊舒服了,会顺势爬树,多少掌握了些爬树技巧。
再加上她平常力量训练到位,肌肉量充足,几下就爬到了树上。
李藜摘了一塑料袋的红果子,下树时尝了一颗。
还真挺甜的。
她将袋子套在手腕,弯腰看树下那三张仰的高高的脸,刚想说点什么,手机从外套口袋里掉了下去。
李藜眼睁睁看着手机砸中一块石头,发出砰的一声。
原本仰高的三张脸也变成黑黢黢的后脑勺。
“裂了。”
早知道不穿外套了,被划伤就划伤,至少那样就不会将手机揣进浅浅的口袋里,手机也就不会掉下去。
手机裂到惨不忍睹,完全开不了机。
邓茵掂了掂野樱桃,“这樱桃还挺值钱。”
李藜哭笑不得:“赶紧回家吧,我得赶紧换手机,不然会错过别人的消息。”
“别人?哪个别人?”邓茵扬眉逗道。
“工作消息。”李藜没撒谎,应承泽的同事极其认真负责,每天都要询问李藜的工作进度。
回家的路上,邓茵忽然说:“我给你买个手机。”
李藜:“嗯?不用。”
“你之前退给承泽的房租,他没收,放在我这儿的,利息都大几千了,正好拿来给你买手机。”
屏幕上的裂痕硌的指腹发疼,李藜莫名生气道:“不用。”
邓茵:“还是不想用他的钱啊?”
对上李藜满脸不解的邓茵,也疑惑起来:“你以前不是就不用他的钱吗?”
“我哪有。”李藜如此说着,一些过去的细枝末节却逐渐清晰,她想通了应承泽常常生闷气的原因。
“承泽因为这种事儿问过我几次。”邓茵望望走在前面,要去掐灰灰菜的王慧和应晓梦,想到应承泽问她时的语气和表情,不禁笑了笑说:“他一直想知道介意这种事是不是不正常。”
那个时候,李藜只觉得她钱比较多,应该由她多承担一些花销,没想过这样的行为会折损应承泽的自尊心。
不过李藜转念一想,这完全是应承泽的大男子主义作祟,心气儿不顺道:“谁的钱多,就用谁的钱,不是很正常吗?”
邓茵吐出一粒樱桃核,“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聪明,早早就把这些事情想通,或者天生没什么虚荣心?”
李藜语塞。
“他的公司开始做游戏,也是因为你吧,而你还被拥有一切的周云起惦记,他一个还在白手起家的普通学生,跟你谈恋爱,能不自卑?”
今天,邓茵好多话都让李藜很混乱、疑惑,李藜忍着心里好似被抓挠的感觉,问:“怎么会是因为我?”
邓茵看着滚下坡的樱桃核,漫不经心地说:“具体我也不懂啊,只听他说你什么都能比别人先想一步,所以什么都做得好。”
李藜还是不明白,也没回忆起具体的细节。
“好像是你跟他说智能手机会普及,做手游一定能赚钱。”邓茵隐约想起一些片段,综合起来,又做了些解释。
是吗?
李藜对邓茵的话持怀疑态度。
他们大三大四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学用智能手机,平板也算常见。
应承泽怎么会觉得她随口说的这种明摆着的话很有前瞻性?
半夜,鹰鹃将邓茵白天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啼进李藜的梦里。
“我忘记具体是哪一天了,反正承泽说第二天是你离校的时间,他借了朋友的车,打算接你到他新租的房子。”
“我正好第二天要去你们学校拍照,就跟他一起,结果到了校门口,他刚要给你打电话,我们就看见你上了周云起的车。”
“那个时候,他以为你跟周云起好了,住周云起家里去了,后来还是我硬从周云起那里套话,才发现周云起其实也不知道你具体在哪里。”
梦里应承泽的人生轮廓渐渐明了。
原来他父母婚姻也很糟糕啊,李藜还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父母婚姻幸福才会那么向往婚姻。
他和王慧一样,是想证明自己绝对不会像父母那样吗?
还有刘岩,为什么要在同学聚会上说李藜没有和应承泽恋爱?仅仅是想报复她吗?
真是有够无聊的。
翻来覆去一整夜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
新手机估计得下午才能送到街上,李藜也懒得麻烦邓茵查看物流,耐心等着。
自从应晓梦住进家里,一楼时常飘着一股咖啡香气。
家里所有人的早餐几乎都是面包配咖啡,李藜比较常配牛奶和水煮蔬菜。
邓茵依旧一边吃饭一边刷手机,李藜隔着桌子看到她的屏幕,头开始抽痛。
“喂,你又上热搜了?”邓茵神色惊慌,“有人说你抄袭。”
“谁说的?”李藜则神色淡定,她知道这种脏水一定会在郑淞影曝光她的隐私之后涌过来。
“我看看。”邓茵点进那位声称李藜抄袭的博主主页,“这人只有三千多个粉丝,好像说你那幅柿子画是抄的他的。”
邓茵将手机递给她。
周云起喝着黑咖啡,条理清晰地说:“底稿和照片找出来,就能证明。”
邓茵:“她手机昨天刚摔烂。”
那幅画,除了有柿子树、柿子之外,还有一树的灰椋鸟,是李藜根据去年十一月中旬拍的照片画的。
椋鸟太多,李藜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完成。
怎么会有人专门选这幅画控诉她抄袭?
李藜抿着牛奶回忆与这幅画有关的其他细节。
那副画李藜上传过两次,第一次上传之后不到半小时,她就删除了。
因为上传后又看到柿子湾那棵柿子树顶端好些丝光椋鸟在啄食熟透的柿子,便打算再画一幅,一起上传。
大概就是这一个多余的举动,让人有了可乘之机。
不过如果是郑淞影的粉丝故意泼她脏水,好像不至于会这么“严谨”。
李藜仔细看了一会儿控诉她抄袭的这位博主,原创博文不到三百条,画作风格也与她相差甚远,怎么偏偏是他跳出来控诉她抄袭?
李藜总觉得有地方不对劲,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她把手机还给邓茵,轻松道:“我每幅画都请人加了盲水印的,不用底稿和照片也能证明我没有抄袭。”
吃完早餐,李藜找到以前的旧手机,装上电话卡,费尽周章登上微信,联系胡时铭。
胡时铭一直没回复,李藜想尽快解决麻烦,于是厚着脸皮给他视频电话,仍然没有回应。
最后只好拨通应承泽的电话。
“那个,你能不能把胡时铭的电话给我一下,我联系不上他。”
电话那头很安静。
李藜不知为何,有点紧张,跟着安静了几秒,问道:“你还在上海吗?”
电话那头忽然响起敲击键盘的声音,很短促。
随后便是应承泽低沉的话音。
“公司已经联系过他,我们会发布水印提取视频,证明是那位博主抄袭并污蔑你。”
李藜松了口气,说:“谢谢。”
“不用跟我说谢谢,为了维护公司声誉而已。”
对了,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她正遭受的风波,会影响到他公司的发展。
“好吧,那跟你说对不起,我以后会更小心一点。”李藜小声道。
那边又是一阵沉默。
李藜又想张口说些生硬的问候,应承泽突然抢在她前面发出了声音。
“水印内容会暴露你和我以前的关系,如果你介意,可以不发视频,采取其他的证明方式。”
“怎么会?”李藜不懂,“你以前不是用我手写的名字当作水印图片的吗?胡时铭换了别的?”
李藜惊觉自己这些年竟然对胡时铭如此信任,从来没有向他要过密钥,或询问其他细节。
应承泽似乎短暂思考了几秒,回道:“好,我知道了,我们会用其他的…”
李藜打断他:“我就是问一问,不是介意暴露我们以前的关系。”
随即,她郑重强调:“我从未介意过。”
“不介意就好,这样我们能省不少的麻烦。”应承泽紧了紧腮,嘲弄道:“公司有义务承担并应对类似风险,你不需要说这种假话。”
李藜忍不住嘟囔:“你一定要这样吗?”
这一下,电话那头连静默的空气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