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让你退吗?”应承泽推开客厅的门,径直走向卧室。
“不管你有没有让我退,我都已经退给你了,你就欠我一个人情。”李藜双手一上一下穿入衣物和应承泽的身体之间,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
她缩了缩手说:“我自己弄。”
应承泽没有松手,绕过她直接将衣物放到床上,弯腰整理起来。
李藜不自在,抽过一件橄榄绿的衬衣叠起来,嘟囔道:“你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的?”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应承泽将绣有卡通人像的米色卫衣袖子折起,不轻不重地又冒出一个问题。
李藜甩开叠了一半的衬衣,不高兴道:“你怎么老使用问句?没学过陈述句吗?”
应承泽顺手拿过她的衬衣,正色道:“因为有很多事情我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
打开的窗户纳入院子里另外四人嬉闹的声音。
生活像是平静的湖面,忽而落下无数的雨滴,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李藜说不出来眼下生活的好与坏,但她认真地适应着,又随时提醒自己不能过于沉迷。
正如周云起所说,应承泽不会和她在这深山老林待一辈子。
即使应承泽也许对她有爱,他也不会和她在这深山老林待一辈子。
他是说过他可以云雾、安城两头跑,但是人都会有厌倦的心情,而人无法战胜厌倦的心情。
他一直都是喜欢城市的人,而且还是喜欢城市最繁华区域的人,大概会比常人更快厌倦山村生活。
“你是在跟人打交道,又不是和AI打交道。”李藜弯腰摸了一下最后一条未整理的裤子,速速回避眼下的情形,瞪了他一眼说:“我要去吃你的巧克力。”
应承泽整理完衣物,进入书房的时候,李藜都还没有见到巧克力。
又贵又难买的东西大概都是这样,包装复杂难解。
李藜看见一个木制的镊子和一颗可可豆,抬头问道:“这怎么吃啊?”
应承泽不咸不淡地开口:“坐你自己的椅子。”
李藜顺从地站起来,到另一头去搬自己的椅子,放下的时候才反应过来,气道:“你坐的也是我的椅子。”
两张椅子的扶手前端紧靠着,见应承泽脸不红心不跳地坐到椅子上,修长的手指开始拆解一层一层的巧克力包装,李藜搡动自己的椅子,撞了一下他的椅子。
被撞的椅子纹丝不动。
李藜挫败地盯向已露出来的巧克力,看上去还不到她巴掌大小。
应承泽拆开后,便放松地靠向椅背,双手枕在脑后。
“要拿镊子夹吗?”李藜嘴上如此说着,手却先行一步,掰下一小块,捏在指尖,递到应承泽嘴边说:“给你。”
应承泽没张嘴,盯着她的脸看。
李藜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指尖略动,预备移向自己,应承泽捉住她的手腕,将三角形的一小块巧克力送进了嘴里。
指尖沾染了一丝湿意。
细碎的咀嚼声响起,李藜听到应承泽说:“太甜了,你吃吧。”
她伸直蜷缩的手指,掰了一块放进自己嘴里,略含了一下,然后嚼碎感受了一会儿说:“不甜啊,很好吃。”
然后她侧头看着应承泽奇怪道:“你连饮料都喜欢喝了,竟然觉得黑巧克力甜?”
应承泽似是一直在看着她,在她看他时,他的目光晃了晃。
李藜联想到小时候用过的白炽灯,那种吊在加固楼板的长木头上,拉一下就亮起,再拉一下就熄灭,关门开门时,都会晃动的梨形白炽灯。
“我只是想看看换一种生活方式,想法会不会有所改变。”
一般不都是生活方式跟着想法改变吗?
不管前者跟着后者改变,还是后者跟着前者改变,都不影响他想法已经改变了的事实。
李藜舔了舔唇,随便包了几下剩余的巧克力。
然后起身,将椅子搬回原位,看向目光晃动得更厉害的应承泽,说:“我准备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
回应她的只有应承泽倏忽冷漠的侧脸。
李藜跨出书房门时,又提醒:“这个季节夜雨比较多,记得关窗。”
夜晚意外地没有下雨。
早早起床的李藜拉开窗,望向东边山上冒出半张脸的太阳。
凉爽的山风拂面时,便越发嫌恶记忆中城市夏天的黏腻燥热。
她断定自己已经失去了适应城市生活的能力。
短暂运动后,李藜一边在脑子里清点冰箱里的食材,制定早餐计划,一边轻手轻脚打开客厅门。
擦着湿发的应承泽,朝上走来。
昨天晚上,他没有使用二楼的卫生间。
今天早上,他也没有使用二楼的健身器材。
此刻,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她。
李藜控制着又要主动跟他讲话的冲动,低着头往下走。
两人踏上同一个台阶时,应承泽停下脚步,“王慧说面包店最快半个月就能营业,这半个月里还希望你能构思或回忆游戏场景,梳理故事情节,加快后续合作进程。”
人一定是先改变了想法,才能改变生活方式的。
李藜的心跳快到仿佛刚一次性做完五十个波比跳。
她紧攥拳头,笑了笑回:“最多再忙三天,我就能开始画。”
应承泽点了点头,擦着头发继续往上走。
李藜踩着心跳声继续往下走。
三天的时间,足够了。
之前,文晓芳家的林地因修公路被占用,她请了拖拉机,将一棵棵直径约三十厘米的松树摆在民宿旁的空地。
李藜看了觉得可惜,便请了当地的师傅改成了木板,最短的也有两米,两张木材合钉在一起就能当户外餐桌,再搭一张长椅,基本能满足顾客需求。
邓茵一直都是早起困难户,这会儿一楼那间卧室一点动静都没有。
阁楼的赵跃然和周云起也没人影。
李藜想来想去,到地里掐了一大把生菜,煎了一个蛋,煮了一小股面条,吃完早餐,在白板墙上留了言,一个人开车赶往民宿。
民宿已经进入天天客满的时节。
虽然民宿员工不少,但文晓芳要总管大小事,又要直播,忙得不可开交。
李藜从文晓芳那拿了小货车的电话,跟货车司机两人搬了十二块木板到车上,没多停留就开始往家赶。
“这李藜,真是一点儿耐心都没有。”邓茵咬着黄瓜抱怨道,“就没想等我们一会儿。”
郑淞影在烤的酥脆的面包片上抹花生酱,又将切好的香蕉片码在上面,往盘子里摆放的时候说:“她昨晚不是说叫我们吗?”
“唉,她就是个不讲信用的人。”赵跃然伸长手拿郑淞影做好的食物,还没拿到便被打了一下。
“不是给你的。”
赵跃然不高兴,正好瞅见从楼上下来的应承泽,嘀咕道:“一屋子恋爱脑。”
一直没看到周云起,赵跃然问:“周云起睡死了?”
邓茵瘪瘪嘴:“早起来去面包店上班了,大概是想借面包店重振旗鼓。”
“承泽,吃早餐。”倒牛奶的郑淞影甜笑着喊应承泽。
邓茵嫌弃地看着郑淞影,“我说你是没有自尊心吗?你觉得他会吃你专门做给他的爱心早餐?”
她的话刚讲完,应承泽就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谢谢。”
“说你俩胖你俩还真喘上了。”邓茵坐起身,趿着拖鞋,边走边招呼赵跃然,“走了,走了,别打扰别人谈恶心人的恋爱了。”
郑淞影小口咬着面包不确定地说:“这俗语不是这么用的吧?”
赵跃然跟上邓茵,问道:“这俗语能这么用吗?”
被邓茵嘶了一声,立马闭上了嘴。
返程的路上,李藜看着一片一片绿意盎然的麦地,动了新的装修念头。
邓茵和赵跃然到的时候,她正和王慧商量。
“焊棚架是最好的选择吗?我想反正我们在面包店的周围都撒了花种,倒不如建个一米高的围墙,在院坝里铺草皮,搭两个遮阳棚,这样会不会更有情调一点儿?”
王慧一晚上都在担心李藜因为她父母找茬的事情,失去管理面包店的热情,现在看倒是她想多了。
“像你院子里那样吗?”
“嗯,只是围墙不用建那么高,这样也省时省力。”
王慧笑:“这方面你比我懂,听你的。”
“好。”李藜干劲十足,举起了电动螺丝刀,用连接片将两张木板连接到一起。
李藜手中的螺丝刀转动时,家里的门铃被王慧爸妈按响。
“有事吗?”应承泽出门,落锁,礼貌询问道。
王慧爸爸急切地道谢:“小应,我就替我们慧娃子谢谢你了。她和藜娃子两个女子,啥都不懂,还麻烦你多指导指导她们。”
王慧妈妈接着说:“得亏小应你帮忙,不然光靠她们两个女娃儿,怕是要背一坨账,我们还不得答应让她们弄啥子面包店。”
应承泽忽而有些不爽,面上的礼貌渐渐消失,反问:“你们不相信自己的女儿,倒是挺相信我这个陌生人?”
王慧爸爸大声笑道:“啧,那当然,你是男娃儿的嘛,而且听说事业做的很大,再咋都比女娃儿懂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