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藜擦掉白板上的所有痕迹。

应承泽回到玄关，举高行李箱放到置物柜的最上层。

当应承泽再次进入客厅，李藜以疏离的语气说：“厨房里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用。围墙左边的一整块菜地都是我的，你可以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用完厨房之后，麻烦收拾干净。”

她说完最后一个字，清清淡淡看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楼梯。

应承泽叹息：“一定要这样？”

李藜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入自己花费多年打造而成的安乐窝，一直待到傍晚六点，饿到想抠墙皮吃才轻手轻脚下楼。

客厅、厨房与往日一般空荡，不见应承泽的身影。

而李藜莫名发觉家里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打开冰箱冷冻层，取出最后一个黑全麦馒头，放入蒸锅热着。

随后拿出一个墨绿色菜篮，准备去地里摘一些菠菜。

她正想着是煮菠菜鸡蛋汤，还是将菠菜、豆芽、胡萝卜丝焯水凉拌，背后突然响起应承泽的声音。

“有我的份吗？”

李藜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你是鬼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应承泽靠在门边，委屈道：“可能是饿太狠，身体变轻了。”

“你不会自己做？”

“怕把东西弄乱了，你要发脾气。”

“用过的东西放回原处很难？”

“难。”

“要是觉得难，你就一直饿着吧！”

李藜经过他，提着菜篮子换鞋出门，应承泽很快跟上去。

应承泽越看她生气的样子，越觉得心里一直空着的那块儿渐渐被填满，逗她：“不怕我饿出个好歹，从此赖上你？”

李藜向来不禁逗。

她马上顺着他的话说：“最好是能饿得你神志不清，我好趁机把你财产全部转移到我名下，从此以后过衣食无忧的逍遥日子。”

“我已经神志不清了，你现在就可以转。”

应承泽掏出手机递给她。

“炫耀你钱多是吗？”李藜开门，扫到密码锁，迅速说道：“密码287206，我只说这一次。”

然后她狡黠地望着他：“以后要是进不了门，别让我给你开。”

应承泽重复密码，并记在了手机里。

李藜嘁了一声，甩开他，快步走向菜地。

菜地约有一亩，是李藜拥有的全部土地。

她家其他的地一部分已退耕还林，一部分由村里其他人使用。

李藜一个人，没养鸡鸭猪狗，不需要大面积种植玉米、小麦和土豆等粮食作物。

她这一亩地里几乎什么都种，又什么都只种一点儿。

菠菜旁边有一片绿油油小草，鲜嫩惹眼。

应承泽好奇掐了一把说：“这草看着也挺嫩！”

李藜真想踢他一脚：“那是小麦！”

应承泽微窘：“什么小麦？怎么长得跟野草一样？”

虽是被他的举动气着了，但以防他之后再搞破坏，李藜还是耐心说明：“右边那一小片是普通小麦，你刚掐的是黑小麦。”

“都是你自己种的？”

“嗯，种地比想象中简单，当然前提是种的不多。”

应承泽蹲下，学着李藜掐墨绿的菠菜叶，“我看你们这大部分地都种了果树，你种没？”

“我种的少。”

李藜指指菜地边沿三棵间距较大的树说：“我种了三棵桃树，水蜜桃、血桃、黄桃，这三种桃的成熟期不同，可以保证六月初到八月底都有桃吃。

“围墙旁那棵很大的樱桃树，是我小时候种的。院子里种了四棵蓝莓。我不爱吃梨，所以没有种梨树。”

李藜问：“你是真打算投资？”

应承泽起身走近李藜，将紧攥在手里的菠菜叶放入菜篮，菜篮瞬间爆满，“还是想赶我走？”

李藜也站起来，不慎一脚踩到一个较大的土块，差点失去平衡撒掉菜篮里的菠菜。

应承泽眼疾手快握住她的胳膊，顺势拿过她手里的菜篮。

“我就是随便问一问。”

应承泽悬着的心落下。

俩人顶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回家。

李藜客观跟他分析。

“村里的土地不平整，村民年纪都大了，爬上爬下管理果树很费劲；另一方面是村里很多村民很固执，尤其是男的，你要想推广科学种植技术一定会遇到阻碍。”

“再就是光靠卖水果很难赚到钱。”

应承泽输入大门密码。

“所以我打算建小型水果加工厂，做出特色产品就行。即使最后以失败告终，亏损也不会太大。”

李藜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不过员工招聘是个问题。”

应承泽：“尽可能用自动化设备，并不需要太多人。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喜欢到果园、茶园打零工，很好招人。”

天真还是城里人天真。

李藜摇摇头将菜篮放到水槽里。

“我只蒸了一个馒头，你看看你是要焖点米饭还是煮面条？或者我在菠菜鸡蛋汤里加一把粉丝，你将就吃一顿？”

“粉丝汤就可以。”

昨天，李藜和王慧刚去镇上转了一圈，买到不少食材，冰箱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藜半蹲着掏冷冻层昨天处理过的虾仁，应承泽开始洗菠菜。

正式做饭时李藜说回“员工招聘”的话题。

“如果你不打算招村民做事，我劝你还是不要开这个厂。”

“什么意思？”

“村民本就指望近处有个能挣钱的活儿。你在他们的地盘上开厂，却把挣钱机会送给外地年轻人，你想一想你这个厂能开几天？不得天天处理矛盾纠纷。”

李藜说着抽出一把龙口粉丝问：“够不够？”

应承泽点头：“够了。村民年纪都太大，要招他们就得让他们先接受培训，培训通过才行。你刚刚也说村民大多都很固执，他们愿意接受培训？”

李藜手里拨动着锅里的菠菜，眼神示意应承泽取碗柜里的碗筷。

“村里的女性长辈会比男性长辈通情达理很多，你可以只招女性。这样就算是加工厂赚不了多少钱，至少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李藜给应承泽盛出一大碗菠菜鸡蛋虾仁粉丝汤，自己盛到一小碗。

应承泽一一端上餐桌，李藜拿出黑全麦馒头放在小碟子里也进入餐厅。

“为什么？”应承泽捧住碗喝了一大口热腾腾的汤。

“村干部年底的时候会在群里催缴医保，催缴名单里基本上都是女性，原因是她们的代扣社保银行卡余额不足，可她们的男的从来不会被催缴。”

李藜掰一半黑全麦馒头递给对面的应承泽，“要不要尝一尝？这是我自己磨的面粉做的。”

应承泽欣喜接过，咬一口，嘴里马上溢满小麦的甜香。

他略作思索后问道：“你是想说村里各个人家的钱都集中在男的那里？但如果只招女性，男的会不会不高兴？”

李藜怒道：“把馒头还我。”

应承泽躲开她伸过来的手，眼角眉梢都是浓浓的笑意，“哪有人把东西送给别人，马上就往回要的！”

李藜横他一眼说：“这个世界上那么多公司只招男的，也没见你担心女的不高兴！”

“我是担心即使把钱打给那些女性，她们也没办法守住那些钱。”

李藜仔细一考量，发现还真有这个可能。

村里女性识字率比男性低太多。

一些八九十岁的男的都识字，而五十多岁不识字的女的却有一大片。

以至于很多女性都没办法自己存钱取钱，更不会使用手机支付功能。

李藜叹道：“那也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应承泽吃得快，汤热，屋里的温度不低，他额上很快生出细密的汗，鼻尖微微发红。

他捞起白色的粉丝送到红艳艳的嘴唇，李藜看着看着喉咙发干，推开椅子回厨房找水。

李藜再坐到桌前时，应承泽的碗已见底。

“要是不够，你自己再做点其他的。”

“够了。”应承泽边回应边抽纸巾擦嘴。

应承泽轻轻推开碗，望着慢条斯理吃饭的李藜。

他们的重逢如此顺利，他无法藏住喜悦，伸手将李藜颊边的头发别到她耳后。

应承泽的指尖有意擦过李藜的耳轮，见她整个人瑟缩了一下，他的心情奇好无比。

“我这几天先看看村里各种水果的种植规模，再决定是既做果园承包又做水果加工，还是只做水果加工。

“后面的事情一步一步来，不急。”

李藜忍过漫遍全身的电流感，抿净唇边的汤汁。

她看着他认真道：“我反正不建议你收购村民的水果进行加工。村民的道德感、法律意识、种植技术都不同，水果品质差距很大。可如果你只收购品质好的，不收购差的，可能会有人跟你扯皮。”

“我也有这样的担忧。”

李藜光是想一想这些事都觉得头痛，劝道：“不然你还是放弃吧？”

应承泽面上有些不快：“敢情你替我分析这一通，都是为了让我放弃，然后尽早离开？”

李藜也不高兴自己一番好意被误会：“我让你离开你就会离开吗？”

应承泽盯着她，眼神深邃幽暗，“我的脸皮还没有厚到被人三番五次撵，还赖着不走的程度。”

李藜低头喝了一口汤，喉咙舒服了些，“谁让你莫名其妙强租我这个前女友的房子的，活该你被撵。”

“我没有前女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