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执看向他,投影的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轮廓线,那双眼睛亮得可怕,仿佛下一秒眼泪就将溢出。
“我觉得现在和小时候不太一样,变了好多……我想回到以前了,你呢?”
不像是询问而像是请求,请求一切恢复原样。
仿佛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屋内静得只有电影声,良久后男人终于开口。
他的声音低哑,有些哽咽,轻声道——
“好。”
回到以前,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沈则安盯着投影不敢去看邵执的眼睛,他不是傻子,听得出男人声音不对劲却只能装作不知。
邵执能听得懂自己的隐晦,他知道自己有些残忍,但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了。趁那层易透的糯米纸还未破就先将它彻底包裹住,不让任何外界因素破坏他想要维持的局面。
但听着男人的那一声答应,自己的心却莫名地慌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随之消失让他感到迷茫。
很快,许多奇怪的举动开始渐渐退出他的生活,手机上不再收到让他已经有些习惯的早午晚安,某人也不会再顶着那张脸向自己意味深长地笑。
起初沈则安还担心过某人会转变不过来,但邵执表现得就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显得自己的顾虑看起来格外多余。
相反,起初自己还有些尴尬不自然。
“对了,你明天有没有空?”早饭的时候邵执突然问他。
沈则安下意识地问有什么事。
“我妈叫我带你回家吃饭,给我俩煮了补汤。”他喝了口豆浆,补充道:“没别的事,就是吃个饭,和以前一样。”
沈则安微张开的唇瓣硬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不补充那句自己也会去的,就跟以前一样。
“好,要不给叶姨邵叔买点补品?”沈则安看向邵执,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邵执轻笑,“想什么呢,就去吃顿饭带什么补品,等下我妈又以为我虐待你害得你这么生疏。”
沈则安心想也是,“行,那跟叶姨说多烧点香辣鸡翅,馋死我了。”
男人起身,走向厨房的时候路过某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下他的头,“还能少得了你爱吃的鸡翅!”
沈则安搓搓头,笑着看向厨房里的邵执,心想也是,哪次去没有备上。
叶兮姚烧的香辣鸡翅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还特地让赵女士去学习一下,不过烧出来的味道还是没有叶姨的好吃。
叶兮姚收到儿子发来的消息后次日一大早就带着邵行琛出门买菜,今日两人都休息,有充足的时间准备,中午她就先把鸡汤炖好,让邵行琛洗好菜备好。
自从上次吵过一架后邵行琛和邵执就再也没见过一面,此番人家还带着沈则安,让他不免紧张得手抖,洗菜的同时止不住地叹气。
“叹什么气呢,真晦气!”叶兮姚嫌弃地看向自家老公,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叮嘱,“人还没追上呢,餐桌上注意点,别给你儿子添乱。”
“知道了。”邵行琛不知道听她唠叨了多少次。
叶兮姚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安慰他放宽心,“你儿子可不像你那么记仇,肯定不会有事的,再说了你最近不是在准备那事要给他个惊喜吗?准备怎么样了?”
“快了,马上年假就能批下来了。”前些年一直忙着评职称,邵行琛的年假攒了很多,打算趁这个机会回趟南城。
她走到男人的身后,轻揉着他的肩膀缓解酸痛。
夫妻俩一直盼到晚饭的时间终于盼到了两人,秉承着不给儿子添乱的原则,两人还是和以前一样的态度照顾沈则安。
“尝尝还有没有以前的味道,好久没做了。”叶兮姚挑出最大的一块鸡翅夹给沈则安,直接跳过了自家儿子。
沈则安尝了一口,特别捧场,“一样!太好吃了叶姨,我妈老是做不出这种味道,还是您手艺好!”
叶兮姚被沈则安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摆手:“哪有哪有。”
一旁的邵行琛也不冷场,笑着说好吃就多吃点,他看了眼不说话的儿子,伸筷给他夹了一块,“你也吃。”
邵执看向碗里多出来的那一块鸡翅,“谢谢爸。”
男人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紧张的心情得到了平复,便安心地吃起饭来。
邵执看向与父母相处融洽的沈则安,与以往并无二样,他忍不住在心里自嘲,看来某人的恢复力极佳,仿佛真的能觉得这段关系能恢复到从前。
暮色渐浓,饱足肚子没有腾出一点位置给炖好的鸡汤,于是叶兮姚直接让邵执把整个砂锅带回家,晚上当夜宵。
“千万别撒了,都是有营养的东西。”两人坐在车内,女人还是不够放心,脑袋探进车内再次叮嘱。
邵执听得耳朵起茧,“那这不应该和他说么,他抱着。”
一旁副驾老老实实抱着砂锅的沈则安眨了下眼,让叶兮姚莫名得看出一丝无辜,她伸手拍了下邵执:“叫你开车稳一点,这样小安不就能省点力!”
沈则安频频点头,小人得志般:“听到没!撒我一身我就和叶姨告状。”
叶兮姚:“听到没!”
二人齐心协力将邵执怼到了无话可说。
拗不过,他带着沈则安迅速离开。
叶兮姚望着两人离去的车子,嘴角挂着的笑意久久未消散,她轻轻碰了下邵行琛,“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邵行琛没反应过来。
“哎呀,你不觉得这特别像夫妻俩来完婆家回家吗?”其实儿媳是男的也没那么难接受,叶兮姚想。
邵行琛想到餐桌上的沈则安,招人喜欢,不知道比他那个闷葫芦儿子好多少倍,如果两人真在一起了那不就相当于他多了一个儿子?这么想还挺不错的。
.
车内,鸦雀无声。
邵执开得很稳,沈则安抱着不怎么烫的砂锅,一路无话。
停靠的那一刻,车灯被熄灭,沈则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解安全带,“什么时候把这贴纸补上去?”
邵执抬眼看向他指着的地方,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那天自己笑着逗某人这是为以后对象留的位置,不给他贴了。
他不理解沈则安突然这么问的用意,但他可以肯定的是某人绝对不会是想借此表达要和自己在一起,说不准这件小插曲早就被他抛之脑后了。
沈则安看着邵执失神的模样,哑然默言,而后又突然开口解释:“我是觉得你这里太空旷了,还是得多点色彩,像以前一样。”
像以前一样。
邵执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内心嗤笑了下,明明猜对了却没有任何开心的情绪,他早该知道的。
面上的情绪恢复得差不多,落在沈则安的眼里就像是在思考,良久后比话来得更快的是安全带解开的声音。
男人按住车门把手,语气平淡:“过几天吧。”
是同意还是敷衍?
沈则安猜不到,但他可耻地发现听到这一声的他莫名地松了口气,是在庆幸他犹豫不决还是庆幸他没有误会?
像是心有灵犀,此后再没有人提起贴纸的事,没有人知道邵执口中的过几天是多久,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可能是等他彻底放弃沈则安吧,也可能是等到沈则安真正结婚的那一天。
那日撕掉贴纸的他心里想的都是结束,但撕掉后才发现,仅仅是充满幼稚的来自行为上的撇清关系,根本无法根除他心底的情愫。
但他做不到在这种情况下恢复原样,因为每一次不经意的目光触及,都将提醒自己的一败涂地。
这几日医院里忙得厉害,邵执为了拼绩效,接了很多病人参加了不少大型手术,总之忙起来的话就不容易想太多。
沈则安还是跟以前一样,偶尔来一趟医院看他,但因为事情太多邵执拒绝了很多次,怕麻烦他。
“这有什么的,就是因为忙才需要我来接帮你开车,我可不想在新闻上看见北城医生疲劳驾车发生车祸。”沈则安不赞成,和以前一样每次都能找到反驳的话。
邵执说不过他,任由他来接自己,但与以前不同的也有,他很少再和那群爱八卦的护士聊天透露起两人的关系,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签证办好了吗?”赵玉文问道。
邵执回过神来,“办好了。”
赵玉文点了点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最近很缺钱?”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紧接着他又继续解释:“听说你最近很拼呀,搞得和你同期进医院的小王叫苦连天跑我这告状,说你拼命卷绩效他都休息不好。”
邵执没怎么注意,“有吗?”
医生的薪酬还与绩效有关的,小王不是那种很爱努力的人,所以根本不在意这点钱,可没想到同科室出了个对照组,搞得他每次休息看他在干活都不怎么好意思休息。
赵玉文笑了几声,继续调侃他:“怎么没有,是家里缺钱,还是在攒老婆本?”
邵执没想到居然会引出这么些事,他满脸苦笑:“都不是,老师您别猜了。”
要说最近真需要用钱的事确实有一件,他在准备买房,但他并不是为了这件事开始拼,算是歪打正着。
邵执高中毕业的那段时间接触了下炒股,虽然邵执父母平常很少管他,但给钱却毫不吝啬,凭借当年的南城状元的实力,那必然是稳赚不赔的。
他没有和沈则安说过,当年工作室初期有段时间资金周转困难,沈则安的那点钱也不够,李淮西拉到的第一笔投资就是他出的,所以淮则的股份他也有一部分。
要因此买房需要的钱并不需要他靠绩效去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