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闵泉生懒洋洋靠在旁边的门柱子上,“看来这是在向我们控诉什么啊。”
两个人又四下看了看,觉得门口再没有别的线索了,于是走进了工地大门。
进门就是一排活动房,最近的一间门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项目部办公室”。
两个人走进项目部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但是亮着灯,而且桌上还放着一些文件资料,台历,吃的喝的,香烟一类的东西,看起来非常有生活气息。
不过除了这些充满生活气息的东西,还有一些东西就显得比较违和了。
他们走到桌前,看见桌上有一个正方形的,相框一样的小木板。与相框不同的是,里面放着的不是照片,而是一些颜色大小不同的小木块。
神奇的是,这些小木块都能严丝合缝地卡在一起,几乎把这个方形的小木框填满了。
只是除了其中一块地方。
那块地方是空白的,似乎在提醒他们,缺少一个属于这里的小木块。
钟净有些茫然:“是让我们找到缺少的这块小木块吗?”
两个人到处找了找,并没有什么发现。
钟净又转换思路,数了数木框里已有的木块:“一共有六个,再加上缺少的那个木块,本来应该有七个小木块。”
他说着一愣:“等等,七个?”
又拿起这个木框,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不就是七巧板吗?”
五个三角形,一个平行四边形,然后还有缺少的那个木块......根据空白的部分推断,是个正方形,这的确是一块如假包换的七巧板。
闵泉生盯着那块空白若有所思:“我很在意这个缺少的木块。”
钟净道:“那当然了。就缺这一块,谁都会觉得在意吧。”
闵泉生道:“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很在意这个木块的形状。”
“形状?”
“这七个木块正好能拼成一个正方形。然而现在正好缺少一个正方形的木块,于是它们就不能拼成一个正方形了。这难道是巧合吗?”
“正方形......”钟净被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在意起来,把木框拿在手里翻看了一下,动作忽然顿住了。
他把木框翻到背面,举在闵泉生眼前:“你看,背面居然印着一幅风景图?”
两个人凑在一块定睛细看,原来是一幅江景图。
“不过......”钟净露出有点牙酸的表情,“感觉这幅江景图拍得也不是很好看啊。你看天上阴云密布的,远处景色也灰蒙蒙的,到底什么商家会把这东西印在自己的商品上......”
“或者,”闵泉生忽然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窗户,“它有没有可能是故意拍的阴天景色?”
钟净一愣,也扭头看向窗户,然后忽然明白了什么:“你不会是想说,因为今天是阴天,所以这幅江景图也是阴天吧?它们跟那个房屋模型一样,是对应关系?”
“嗯,”闵泉生点了点头,“所以我想,我们下一步就是对照着这幅江景图,找到它对应的地方。”
两个人没有在工地多做停留,很快出了大门,往江边走去。
天色阴沉沉的,江对岸看去也雾蒙蒙的。两个人拿着七巧板,对着背面的图片,沿着江岸几乎是一帧一帧地找。
找着找着,忽然听见旁边有人喊他们:“小伙子,小伙子?小伙子诶!”
两个人停下步子,扭头看过去,原来是一个老头,一手提着酒瓶子,耳朵后面别了一根烟,咧开嘴,古怪地冲他们笑了笑:“我看你们骨骼清奇,是百年一遇的练武奇才,要不要跟我学功夫啊?”
两个人都陷入微妙的沉默。最后还是闵泉生先开了口:“我说,这套路也太老掉牙了,就算是要骗钱,您这骗术也得与时俱进啊。”
钟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眉头,拉住他,小声道:“嘶,好像不对。我总觉得他这话听着十分耳熟......”
闵泉生语气懒洋洋:“当然耳熟。十个小说里九个都这么写。”
“不是,”钟净摇摇头,“这个套路当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是想说,他说的这句话,好像跟某部电影里的台词一字不差啊。就是之前狮吼功的那部。”
“或许,我们真能从他手里弄到点什么。”
这就有些敏感了。两个人都认真起来,仔细打量着这个左看右看都像骗子的小老头。
闵泉生又开口问道:“您要教我们什么功夫?”
老头又是一阵令人不舒服的怪笑,然后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我这个功啊,叫[七窍功],学会了包你们七窍通透,神清气爽......”
七窍?七巧?两个人都皱起眉头。
然而老头好像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正说到兴头上,忽然抬头扫视着两人:“对了,你们都不抽烟喝酒吧?”
两个人一齐摇头。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好,好!记住:烟使气散,酒使气缓,练功的人没有抽烟喝酒的!”
钟净忍不住和闵泉生咬耳朵:“明明他自己也拿着酒,耳朵上还别着烟......而且那部电影里的武林高手也抽烟喝酒啊。”
“注意!”老头不太满意两个人的小动作,一声大喝,总算让他们安静下来。
接着他迈开一只脚:“照着我的动作来……”
只见他伸出一只手指,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左眼。
接着是右眼。
接着是左耳。
接着是右耳。
接着是左边的鼻孔。
接着是右边的鼻孔。
最后他闭着眼,长舒一口气,又睁眼,期待地看向两人:“如何?是不是觉得神清气爽,通体舒泰?”
“......”两个人被这如同儿戏的一套动作整得满头黑线,但是为了从老头嘴里问出来更多线索,还是违心地奉承道:“舒服舒服,可太舒服了,世界上还有这样神奇的功夫......”
这套功夫做下来会不会让人通体舒泰不知道,但是老头确实被他们夸得通体舒泰了,得意洋洋地一抬下巴,还要说什么,但是耳朵上别着的烟掉了下来。
他看见那支烟,表情忽然又变得有点奇怪。他弯腰捡起那支烟,然后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放在嘴里吸了一口:“我刚才不是说,让你们不要抽烟喝酒吗?”
两个人一齐点头。
老头又把手里拎着的酒瓶子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知道抽烟喝酒会怎么样吗?”
两个人一齐摇头。
他们正竖起耳朵,想听老头把抽烟喝酒的后果娓娓道来,没成想这老头忽然暴起,将手里的酒瓶子往地上狠命一砸,酒瓶子发出尖利的爆裂声,玻璃碎片掉了一地。
接着他蹲在地上,抓起一地的玻璃碎片还有烟头,拼命往自己嘴里塞,一边塞一边抬头看着两个人,目眦尽裂:“那七窍功就会变成六窍功———”
“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嘿嘿嘿哈哈哈哈……”
他的脸颊,嘴角都被玻璃扎得鲜血淋漓,狂笑着站起来,又像是痛到哭嚎,含着满口玻璃渣烟头,还有血水,踉踉跄跄疯疯癫癫走远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无措。
半晌,钟净才恢复了一点思考的能力,尝试着分析道:“看这意思......难道死者还抽烟喝酒?然后就跟这个老头一样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闵泉生有不同的见解:“感觉不太对。这个老头又没有死,感觉应该不是代表着死者,反而更像是代表着凶手。而且我们此行就是为了追凶。”
他总结道:“所以我更倾向于凶手喜欢抽烟喝酒。”
钟净道:“也有一定的道理啦......啊,说起来,我记得那个项目部办公室的桌子上是不是就放着烟?难道凶手就是那个办公桌的主人?”
两个人当即决定原路返回工地。
乍一看,工地里和刚才离开的时候一样,没什么区别。但是等他们走到项目部办公室门口,才发现办公室的门上了锁,而且上面居然用暗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与此同时,钟净耸动了一下鼻尖,脸色变得有点不好:“你有没有闻到什么?”
闵泉生点了点头。没错,浓重的血腥味,他们立刻意识到门上根本不是什么暗红色的油漆,而是暗红色的鲜血。
“谁的血?”钟净皱着眉头,“应该是死者的吧?凶手杀掉了他,还用他的血在门上写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闵泉生轻声念着门上的血红大字,“似乎经常在拖欠工资的新闻里看到这句话,难道这个怪谈讲的是工地拖欠工资的事情吗?”
钟净道:“又是关于钱的啊。感觉发生在学校里的那几个怪谈还好,进入社会的这两个怪谈都跟钱有关呢......不过这么一想还挺现实的,想要在这个社会上生活下去,钱真的很重要啊。”
他说着,若有所思地看着门上这些血红色的大字,然后忽然想到什么,拿起他们带过来的那把菜刀,砍向办公室大门,一串动作看下来,竟然有那么几分帅气。
“哇哦,”闵泉生目光饶有兴味,“钟大侠。”
钟净用手指了指他。
闵泉生揣测圣意,觉得他大概不喜欢这个新称呼:“不然钟小侠?”
钟净表情有些嫌弃:“查理O世吗!不要碰瓷人家啦!”
两个人正在斗嘴,就听见大门发出不堪重创的声音,紧接着,上面的“债”字消失了,取而代之是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血红色融化成血水,一滴一滴流下来,落在地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两个人定睛一看,血泊里居然有一把小钥匙。
再抬头看,门上的字变成了“欠O还钱天经地义”。
钟净有些不解:“什么意思?难道其实并不是欠债,而是欠了别的东西?”
闵泉生道:“有可能。毕竟它还给了我们一把钥匙,应该就是让我们进门找线索。或者说,找一找到底欠了什么东西。”
两个人于是捡起小钥匙,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开始搜查。
办公室和他们离开的时候也没什么区别,不过仔细看了看办公桌,他们在桌角发现了一个茶叶礼盒,里面就像包装上所说的一样是一罐罐的茶叶。
但是把茶叶一罐一罐拿出来,他们惊愕地发现茶叶最底下居然放着厚厚一沓钱。
闵泉生吹了一声口哨。
可是钱有什么用?
钟净拿着这沓钱,翻来覆去看了看,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它说的是欠O还钱天经地义,也就是说,钱是用来还的,也就是说,欠的不是钱。”
接着目光转向那一罐罐茶叶:“不是钱,难道是这些茶叶?”
于是两个人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把罐子里的茶叶倒出来。
倒着倒着,动作都完全麻木了,机械化了。心里正开始觉得烦躁的时候,忽然看见从某一罐里倒出来一根鲜红的茶叶。
两个人都愣住了。虽然这罐子里的茶叶的确是红茶,可是红茶看起来其实更偏向是黑色的,哪里有红成这样的茶叶?
他们立刻察觉不对,把罐子里的其他茶叶都倒出去,只剩这鲜红的一根,然后环顾四周,看见一个饮水机。
既然是茶叶,当然是用来泡着喝的。于是他们在罐子里接满热水,片刻之后,他们发现就靠这一根鲜红的茶叶,居然泡出来一罐鲜红色的血水!
茶叶浸泡在血水里,浮浮沉沉,看起来很轻盈。
但是两个人的心却因为这诡异的一幕慢慢沉了下去。
钟净盯着那一罐鲜红色的血水:“不欠钱,也不欠茶叶,而是欠……血吗?”
两个人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想到了一个词语:“血债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