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净听见自己爸妈在前面偷笑,并且虽然周围很黑,他还是看清了闵泉生也在笑。气得他磨了磨牙。
但是保安没有笑,非常恪尽职守:“可以。只要能证明你成年了都可以。”
钟净登陆了自己的学信网账号,展示给保安看,保安仔细看了看,点点头,放他进去了。
“请出示一下身份证。”闵泉生站在不远处等他,学着保安的腔调对他道。
“……”钟净咬牙切齿地抓着闵泉生的手臂:“
明明我们一起进去的,为什么你没有被怀疑是未成年!”
闵泉生懒洋洋:“没办法。我看起来就是比较有大人样……”
“才没有咧!”
……
酒吧确实很有影视作品里面酒吧的味道,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人,超级吵,还有很多人在抽烟喝酒。
但是同时,场子周围还有很多穿着荧光服的保安,还有超级多逃生通道标识,绿不拉几简直跟那些闪光灯融为一体了。感觉和现场纸醉金迷的氛围很割裂。
服务生与氛围也格格不入,很冷漠,全都是面无表情工作,偶尔摸鱼抠手机,充满了打工人的戾气。
钟净第一次进酒吧,难免有点兴奋:“这就是酒吧哦……其实跟我想的差不多!因为有很多卡座嘛,所以有点像黑咕隆咚的咖啡馆。”
闵泉生道:“但是有主持人,有很多卡座,超级吵还有各种人抽烟喝酒,感觉其实更像是一个黑咕隆咚的夜间婚礼。”
在里面待久了人会有点晕,两个人慢慢靠在一起,瘫在卡座的沙发上,看着眼前灯光四射纸醉金迷……
“好的在场的朋友们!美女帅哥们!我们的早场马上开始了哈!来倒计时了倒计时了!”
闵泉生闻言打开手机一看:“都十点钟了,还算早场啊?”
钟净已经被音乐震得有点不清醒了,只觉得有种中学在操场开元旦晚会的感觉,超级吵!整个人都在震!还感觉像是在坐按摩椅,效果特好,从屁股蛋到脊柱都很麻……
听到闵泉生的声音,他才稍微清醒了一点,张了张嘴,回答道:“我哦哦哦也诶诶诶不呜呜呜知日日日道嗷嗷嗷啊。”
闵泉生拿手摸摸他的脸:“你不光说话抖,整个脸都在抖。”
“手拿开啦……”钟净把他的手打掉,揉了揉眼睛,看了看四周,“我其实挺好奇这群人来这儿都干嘛的。真就喝酒,然后上台乱蹦吗?”
不等他琢磨明白,主持人又说话了,宣布早场开始。
酒吧里响起劲爆的音乐,瞬间点燃全场。所有歌都是巨吵巨吵的remix版,人和人交流只能靠喊,嗓子都劈了。
不过请来的歌手唱得确实不错,挺好听的。
两个人正在唱山歌一样喊话聊天,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回头一看,原来是有个哥们点了一万多的酒,一堆工作人员举着灯牌绕场子一圈,特有排面,然后站那哥们卡座那儿特大声喊了一句:“祝李总发财!!!!”
两个人觉得很好玩,笑了半天。
这时表哥过来了,带着一票人,在这种场合中他看起来如鱼得水。
他跟家长们寒暄了几句,然后给他们点了酒,饮料和小吃。
两个人尝了尝所谓的鸡尾酒,装在一个很高的,饮水机一样的罐子里,闻起来像洗洁精。
钟净砸砸嘴:“喝起来也像。”
小吃倒是挺好吃的,鸭脖好吃,三角脆也好吃,咸咸甜甜的。
不过因为上学的时候看过很多这样的教育案例,两个人喝东西的时候都小心翼翼疑神疑鬼,生怕有人趁不注意往里面加了东西。
再之后,除了吃东西,两个人也没别的事好做了,看着周围热情似火的人群,会觉得自己在这种环境下格格不入。像是吉祥物,或者过道里打扫垃圾,无人在意的保洁阿姨……
又坐了一会儿,喝得有点多,钟净想去上厕所,注意到桌上的柱状台灯上写着一行小字:
[如果您暂时离开座位,请把台灯倒扣,我们将为您保留桌台30分钟。]
“诶……”
他一下子觉得很有意思。虽说就算他走了,闵泉生和家长们都还在,桌台不会被清理掉的。
可是他还是兴致勃勃地把台灯倒扣起来,然后站起身准备往厕所走去。
但是他很快发现,他去不了了。
因为他好像没有办法把自己的目光……从那只倒扣着的台灯上移开。
闵泉生还坐在台灯旁边,钟净从余光里能看见这家伙也陷入了跟自己一样的境地。
两个人的视线都像涂了502一样,死死黏在台灯上,除此之外眼球一下都转不动。甚至想要看向对方也不行。
此时他们再也不能用正常的眼光去看这只台灯了。酒吧里很黑,他们把台灯倒扣,就好像把他们这桌隔离到了另一个世界……
台灯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光源,好像太阳之于地球一样。
而他们就像地球上的向日葵,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控制着,只能一个劲儿盯着台灯看,无法挪开眼睛。
“怎么……”钟净正在极力和这股看不见的力量搏斗,想要把自己的视线从台灯上挪开,“才能把眼睛从台灯上挪开啊!”
也就是说,怎么样才能把向日葵的视线从太阳上挪开?
闵泉生很快想出了对策:“关掉台灯。”
他伸手尽力去够那只倒扣着的台灯,然而令人绝望的是,明明近在咫尺,甚至视线就死死黏在上面,他却无论如何也碰不到台灯。
钟净也试着想要走到台灯旁边,可是他最远也只能走到闵泉生旁边,再走就好像碰到一层无形的屏障一样,无法挪动半步了。
两个人甚至想要寻求场外援助,扯着嗓子喊爹喊妈,然而也如投石入海,一点回音也没有。
正束手无策,电光火石之间,有什么从钟净脑海里飞速掠过。
上次……在铁路旁边那次,他们想到利用兰草遮蔽掉太阳,从而让向日葵都垂下了脑袋。
对啊!这次当然也可以这么做!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事情没这么简单。因为现在他们手上没有兰草!自然也没办法把太阳遮蔽起来。
这下是真的没办法了,钟净垂头丧气地想坐下来歇会儿,但是连坐下来也做不到,这股力量不让他坐下来。因为这样就挡住他看台灯的视线了!
他只能努力睁大眼睛,把余光垂下来。这样一来,他忽然看见自己脚边似乎有什么东西。
尽力伸手去捞了一下,发现居然是表哥带过来的吉他!他和闵泉生在聚餐的时候弹唱过后,顺手就把吉他带进了酒吧。
“吉他……?”他忽然睁大眼睛,“兰草……?”
然后一把抓住闵泉生的肩膀:“《兰花草》!”
不过因为他此时还是没办法把自己的目光从台灯上挪开,所以身子转过去面对闵泉生,脸还朝着台灯,动作看起来有点滑稽。
闵泉生一怔,随后明白了他的意思,接过他递来的吉他,开始弹奏《兰花草》的旋律。
钟净紧盯着那只台灯,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颤抖,跟着旋律轻声唱道: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奇迹发生了。只听一阵微弱的窸窣声,台灯底部长出了细细白白的一些须状物,是根。台灯的光芒并没有因此削弱一点,只是依旧稳定地亮着。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从根部慢慢往上延伸,台灯上出现了鹅黄翠绿的小芽。这样台灯就被遮蔽住了一点,灯光也有所削弱,不知是不是钟净的错觉,那股不知名的力量似乎也削弱了一点。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小芽再往上延伸,开始抽条,变得挺拔,长出叶子,能看出来一点兰草的雏形了。这下台灯的灯光起码被遮去了一多半,虽然还不能完全把目光移开,两个人的眼珠已经可以自如转动了。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唱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兰草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地把整个台灯完全遮蔽起来。
灯光灭了,两个人终于可以挪开目光了。
对视一眼,再去看那被兰草整个遮蔽掉的台灯,竟然已经变回原本的样子,兰草已然消失无踪,就好像刚才一切只是他们的一场错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