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闵泉生照例去钟净家里窝着。
钟净对他的到来不太满意:“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天气就很热了,你一来,我房间就更热。”
说完把风扇关了,打开空调,表情有点费解:“平时我一个人风扇就够了啊……”
闵泉生闻言,从漫画里抬头看了他一眼:“男的体温是不是都很热?我记得普遍比女生热一点。”
钟净想了想:“是吧……听说有时候猫亲近男的,就是因为男的体温高。”
闵泉生道:“那两个男同性恋抱一起会不会热死啊?”
“……”钟净看着他,“你是不是有病。”
闵泉生被骂了也不恼,又自顾自回答道:“我觉得是有可能的。”
钟净无语死了,朝他张开手臂:“……你要试试吗?”
他本意是想讥刺一下闵泉生,让他不要再讲傻话了。谁知道话音刚落,这家伙从床上站起来,几步走到他面前。
然后真的把他抱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钟净好像听到滋啦一声,他觉得应该是自己大脑短路的声音。
然后他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两个男的抱在一起,温度真的比他想象到的还要高得多的多的多。
跟着温度一起到来的还有。
莫名的窒息感。
和。
心跳。
声。
让他觉得如果下一秒再不分开他就真的要被活活热死了。
不热死,也憋死。
……不憋死,也会被不知道哪儿来的野鹿活活撞死了。
于是他一把推开了闵泉生。但是没有看他。只是闭着眼睛笑道:“走开啦!热死了!”
然后清了清嗓子,转过身:“我去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
周末,两个人去逛超市。
钟净还挺喜欢逛超市的,闵泉生太懒,不喜欢。但是每次钟净买回来什么,他也会厚着脸皮吃。
两个人走过一排排琳琅满目的货架,钟净随手拿起一包水果干,摇摇头又放下:“在超市什么都想吃,每次一买回去就什么都不想吃了。”
闵泉生道:“辣的酸的还有肉除外。”
钟净又拿起一包瓜子,这回没放回去,而是放进了购物车:“还有瓜子儿。一吃就停不下来。”
最后选了点零食饮料,两个人又去私人影院看电影,一边看电影一边嗑瓜子,然后把瓜子皮全扔进喝完水的矿泉水瓶里,一连串动作做的不亦乐乎。
嗑瓜子固然好吃又好玩,但有时候也让人不爽。
比如钟净,这已经是第三次把剥好的瓜子仁掉在地上了,整个人都很抓狂:“每次吃瓜子总会有这种困扰!瓜子仁不小心掉地上这辈子就再也找不到了。我的瓜子仁到底去了哪里!!”
闵泉生还在嗑瓜子,闻言施施然地把一整包瓜子往他那边推了推:“不要在一颗瓜子上面吊死......”
钟净还在气头上,狠狠抓了一大把,和闵泉生两个人噼里啪啦把整整一包瓜子全吃完了。
吃完瓜子,电影也看得差不多了,两个人把吃剩下的垃圾处理干净,最后桌上只剩下两大瓶装满瓜子皮的矿泉水瓶。
钟净准备把这两个瓶子也塞进垃圾袋,闵泉生却先一步把瓶子拿起来,一手一个。
钟净:“?做什么?”
闵泉生拿着这两个瓶子晃了晃,瓶子里的瓜子皮相互摩擦发出沙沙响声。
然后他跟钟净介绍道:“沙锤。”
钟净有一瞬间觉得小脑萎缩了:“......你说什么?”
闵泉生又把两个瓶子靠在一起碰了两下,瓜子皮发出沙沙响声:“两个沙锤。”
钟净简直气到想笑:“什么东西啊!太抽象了吧!”
闵泉生还在愉快地对着钟净晃那两个大瓶子:“如果你唱歌,我就可以给你伴奏了。”
这句话说完,他动作忽然顿住了。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抬头看着钟净。
钟净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刚要开口,结果还是晚了一步。
只听见沙沙作响,闵泉生举着那两个大瓶子道:“我们去唱卡拉OK吧。”
“不要!”钟净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跳起来,头也不回就往外跑。
和闵泉生斗智斗勇这么多年,世界上只有两个地方是他这辈子都不愿意跟闵泉生一起去的。
一个是礼品店,还有一个就是KTV。
因为闵泉生唱歌五音不全,但狂热喜欢唱歌,以前同学聚会,大家都知道他这个死德性,所以也都不愿意跟他一起去唱歌。
可是钟净没办法。他是闵泉生的邻居,闵泉生就阴魂不散缠着他,直到高三学业繁重起来,才终于收敛很多。
本来以为这事儿从此罢休了,结果好死不死,今天又让这家伙回想起来......!
钟净心里还在暗骂,忽然感觉后颈一热,有什么东西贴上来,他很快意识到是闵泉生追来了,这个不要脸的沙锤怪,把脸埋进了他脖子后面,呼吸都喷在他后颈上,刺激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下意识挣扎,被闵泉生禁锢住手臂,再挣扎,就听见闵泉生伏在他耳边,声音低低的:“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吗。陪我一起去吧。一个人去我会很无聊。”
“求求你了。”他最后说。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把钟净好不容易筑起来的防线彻底击溃了。
他挣扎着从闵泉生怀里脱身出来,揉了一下可疑泛红的耳朵,咳嗽了一声,也没看闵泉生:“我也是服了你了......没有下次啊!说好了!”
*
事实证明心软的人总是没有好下场。从KTV出来的时候,钟净的魂已经去了大半。
虽说看闵泉生面无表情地声嘶力竭很有喜剧效果,只是一会儿的话他还挺乐意看的。
可是刚才。就在刚才。他们在这个包间里唱了足足四个小时。
他实在需要找个安静的角落,修复一下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朵。
......
第二天,钟净缓过来许多了,但是看到闵泉生的脸还是会唤起他内心深深的恐惧。所以闵泉生轻车熟路摸进他家的时候,他差点没让闵泉生进门。
直到闵泉生承诺今天是来跟他一起调查第六个怪谈的,他才一脸怨念地把人放了进来。
两个人在书桌前面坐下,闵泉生为将功补过,一改往常懒散的样子,拿着手机研究怪谈,看起来很积极:“第六个怪谈叫[自热瓜子],还是发生在江水高中,不过是在江水高中的花园里。”
“[江水高中的花园里种了很多向日葵,到了时候,向日葵开始结籽,奇怪的是,这些籽还长在向日葵上的时候,就已经变成了熟瓜子,就好像被人拿去炒制一遍,又一颗一颗安回去了一样。]”
钟净盯着手机屏幕:“自热......瓜子?以前听过自热火锅,自热米饭,还从来没听过自热瓜子呢。”
“走吧,”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元气,站起来,“我们去江水高中实地考察一下!”
*
最近几天天气都不错,艳阳高照,晴空万里。
两个人骑着车,很快到了江水高中门口。
利用吊坠进入学校,扫视一圈,花园就在左手边。
两个人站在栅栏边上看了看,里面的确种满了向日葵,而且现在正好到季节了,向日葵都长满了瓜子。
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钟净就偷偷掰下来一颗瓜子,嗑开尝了一下,果真是熟的。
他一边觉得惊奇,一边找附近的垃圾桶,想把瓜子皮扔掉,结果闵泉生好像知道他想的什么,贴心地递过去一个空的矿泉水瓶。
“你他......”钟净又回想起一些很不美好的回忆,勉强抑制住自己爆粗口的欲望,踢了闵泉生一脚。
偏偏闵泉生还不知趣,反复提起人家的伤心事:“我们可以把瓜子全吃了,把皮儿装进空瓶做成新的沙锤。”
然后他高高举起那只矿泉水瓶子:“沙锤军又添一员猛将———”
钟净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暴怒道:“你他妈自己吃去吧!”
言归正传。
钟净俯下身,对着那颗瓜子所属的向日葵看了半天,有点费解:“所以为什么这些瓜子是熟的?这也太不科学了。”
闵泉生又回到之前懒洋洋的状态:“天太热了?都烫熟了。”
钟净没好气反驳他:“怎么可能!叶子都没有熟!”
闵泉生道:“那就只可能是在隐喻什么了。”
不过说起叶子......钟净仔细观察了一下叶子,发现叶子上似乎有一圈一圈的斑纹,让整片叶子看起来像花一样,花瓣重重叠叠。
闵泉生也看见了上面的花纹,道:“这好像是‘莲花叶’。当然不是说这是莲花的叶子,只是这些斑纹都是真菌侵染才会长出来的,一圈一圈的长得很像莲花,所以管这种得了病的叶子叫‘莲花叶’。”
“得了病......?”钟净若有所思。
他又指了指那些病斑:“可是我怎么看都觉得这些斑纹长得不像莲花啊,玫瑰倒是勉强能挨着边,但一定要说的话,其实也不太像......”
闵泉生道:“的确。要我看的话,我也觉得这个叶子上的病斑有点名不副实,有太多圈了,并不像莲花,一定要说的话......倒像是佛教的莲花座,就是那种束腰仰覆莲座,上下都有很多花瓣的那种。”
“莲花座......”钟净对这种东西了解甚少,听完就过,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叶子上的病斑上。
看着一圈圈的斑纹,他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对闵泉生道:“你说,这个斑纹的圈数会不会给我们提供什么线索?”
于是他仔细数了一下:“一共三十三圈,有没有......”
话没说完被闵泉生打断了:“你说什么?”
钟净一愣:“啊?呃,我说,一共三十三圈......”
闵泉生皱着眉头:“三十三......”
然后扭脸看向钟净:“你记不记得我刚才跟你说,我觉得这些病斑看起来很像佛教里的莲花座?”
钟净一头雾水地点头。
闵泉生接着道:“佛教里有一个概念,就叫’三十三重天’。”
钟净愣住了:“......我靠?居然还真跟佛教有关?”
闵泉生手指抵着下巴,看起来陷入了深思:“我想我的猜测没错,这应该真的就是佛教里的莲花座。”
钟净看着他:“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闵泉生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抬起脚,跨过了花园旁边围着的小栅栏。
“?”钟净傻了,然后迅速想把他从花园里拉出来,“你疯了!被人看到得把你骂死!你没看见旁边立着的告示牌?”
他清了清嗓子,念道:“小花小草传芳香,请你把路绕一绕......”
闵泉生却不肯出来,还招手示意他一起进来:“快点进来。不进来进行不了下一步。”
钟净实在无法,相当于被闵泉生半强迫着拉进了小花园:“你你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闵泉生没有回答他。只见他把刚才那片长满病斑的叶子往下摁了摁,摁在了地上,然后就像把一张广告传单垫在屁股下面一样,就准备一屁股坐在那片叶子上。
钟净简直惊呆了:“你是不是疯得太厉害了!这也太没公德心了吧!被别人看到了......”
被他这么指着鼻子骂,闵泉生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羞愧啊心虚啊,什么都没有,不过他本来平时也就是这副面瘫样,现在只是显得更没脸没皮了一些。
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自己手里的那片叶子,跟钟净解释道:“这瓜子长在向日葵上的时候都是熟的了,你觉得它能是正常向日葵吗?”
“如果不是正常向日葵,就算我一把火把它烧了,应该也算不上没有公德心吧?”
说完拿叶子戳了戳钟净的脸:“你怕什么呢?”
钟净被他说的哑口无言。
闵泉生见他不再阻拦,接着道:“佛教里就是这么说的,佛祖坐在‘莲花’上,‘莲花’不坏,更体现佛祖的神力。”
“所以如果我们这么做,‘莲花’应该也不会坏。”
说完,他便不再犹豫,直接坐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