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祀低着头,噤若寒蝉,全当自己不存在。
凤汐花不禁有些好奇她们俩究竟经历了什么,才能让这尊目中无人的神,害怕成这个样子。
刘月茂讽刺的嘴角越勾越大,在座的几人鸦雀无声,她声线偏冷,伸手拿起筷子,说了句,“这么多年过去,苦大人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话依旧这么少。”
话落,她手上的筷子夹上肉丸,没想到肉丸滑不溜秋,从筷间坠落,她嘴角上翘,冷眼看着那肉丸,表情仿若刚入冬的水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筷子上的汁水滴入盘中,像是碰裂了那层薄冰,她将两只筷子使劲儿的捅向肉丸,汁水四溅,看着被钉死在筷子上的肉丸,她嘴角弧度变大,眼睛微弯,眼眸中流动着势在必得的狠劲儿。
她移动胳膊,将肉丸放到凤汐花面前的盘子中,声音又柔又委屈, “花花,我想给你夹丸子吃,没想到太笨了,连筷子都用不好,给这肉丸弄得不好看了,你会不会嫌弃——不吃了?”
这丸子是不是放毒了?
凤汐花盯着面前盘子中的肉丸,里面的肉汁源源不断地从那两个筷子洞里流出,顺着肉丸淌到盘中,原本洁净的盘子,被沾染的油油的。
不是很想吃怎么办....
但,一双大眼睛就这么杵在脸庞,充满期待的看着她,都不用她回头看,眼睛不动,用余光就能瞟到那双离得极近的双眼。
风舒阳尴尬的笑了两声,然后试探性的问到:“不如先喝酒再吃肉?”
刘月茂根本就当没听见,直勾勾的盯着凤汐花,声音可怜又委屈,“你还吃么?”
凤汐花看着那肉丸,不就一颗肉丸,吃就吃了,可自己就是张不开这张嘴同意,好像一答应她,就是给出了什么很重要的承诺,她嘴皮微颤,但就是说不出口。
这时,一双苍白修长的手握着筷子将那肉丸从她盘子中夹起,放到了自己的盘子里。
风既白说:“晚上吃肉,不消化,我替她吃了。”
刘月茂回头看着风既白,眼中微微有些不满,但转瞬又满含深意,“看来既公子是饿了,怪我只顾着花花那边,忘了既公子这里了。”
就在凤汐花以为刘月茂会缠上风既白的时候,她转身又给自己夹了个青菜,说:“来,花花,既公子说的对,晚上吃肉食确实对胃不好,吃青菜对胃好。”
一根长长的青菜就出现在她盘中。
她好巧不巧正好对上刘月茂的眼睛,这下逃也逃不掉。
凤汐花只好一脸假笑的夹起那根青菜,轻咬了一口。
刘月茂见状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整个人也不矫揉造作,反倒十分温柔可爱,她又夹起一个菌子,说:“来,再尝尝这个。”
这次她没放在盘中,而是夹在筷子上喂到了她嘴边,青菜卡在她嘴中,不知道该不该咽下。
吃了一次就有第二次,她闭上眼睛将在她嘴边的菌子吃下。
刘月茂的笑容更大了,与之前冷嘲热讽装出来的不同,这次的笑容特别真诚,特别开心,给她整个人都挂上了阳光的色彩。
宝环不乐意道:“我们家姑娘自己会吃,刘小姐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刘月茂并没有因为宝环说的话而生气,她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因为她就没理宝环,依旧自顾自的给凤汐花夹菜吃,凤汐花也发现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刘月茂好像屏蔽了所有人,只注意她和风既白.....哦,对还有苦祀,只是苦祀现在像个鸵鸟一样,缩起来不理刘月茂而已。
坐在对面的风舒阳,一杯接着一杯喝着翠柳给他倒得酒,眼前局势发展的让他二丈摸不着头脑,想出手帮忙吧,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下手,这刘月茂到底想干什么?
这也正是现在凤汐花想知道的,刘月茂她究竟要干什么,在刘月茂给她夹第七个菜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扣住了她的手腕。
“我吃饱了,别再夹了。”
刘月茂一点都不生气,反倒用另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凤汐花的手上,眼中含情,温柔的对她说:“好。”
一直当自己不存在的苦祀终于忍不住了,说一声,“我先走了。”然后拔腿就跑了,刘月茂看她离去,眼中的柔情散了一些,但并没有那么在意。
凤汐花头一次觉得吃饭这么煎熬的,她看着苦祀的背影恨不得走的是自己。
“既公子,可曾娶亲?”
“未曾。”
苦祀一走,刘月茂不粘着她,反倒开始问起风既白。
“既公子和花花是什么关系?”
“..........”
风既白不语。
刘月茂眼神沉了下去,“为何不答?什么关系如此难回答么?”她靠近风既白,感觉到一阵阴冷,但她只以为是夜深凉气罢了,她一手撑在凳子上脸逐渐靠近,“花花和六殿下是朋友,你和花花是什么?”
凤汐花眨眼,朋友啊,骨头怎么不答?
她就见风既白眉头微皱,起身后撤,坐的凳子因为人走的原因晃了半圈。
“刘小姐,我与你并不相熟,我不必、也没有义务回答你的每一句话。”
凤汐花嘴半张,她第一次见骨头这么严肃的同人讲话,也是第一次见他言语如此犀利,毫不留情面。
眼前的骨头和她心中所认识的骨头好像不太一样。
刘月茂脸色瞬间阴沉,再一瞬泪花出现在眼中,“既公子,我并无恶意,你为何要说如此伤人之语。”说完,就掏出怀中的帕子抹起眼泪来。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风既白补充道。
刘月茂哭的更是梨花带雨,她一头扑进凤汐花的怀中,说:“花花,是我莽撞了,没想到既公子心中并没有....呜....”她在凤汐花的怀中抬起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两缕发丝粘在了她的额前,显得更加娇弱无助,“我只是想关心一下,没想到既公子连你们的关系都回答不了,还这般...这般...说我.....”
凤汐花伸手将快要盖住她眼睛的头发抚到她耳后,刘月茂更加楚楚动人的看着她,结果就听见她说:“他说的没错啊,你们不熟。”
刘月茂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泪在她眼眶中打转,“可他也不能——”
“也不能说的如此直白,是么?”凤汐花轻笑,“骨头不喜欢说谎,同样,他也不喜欢别人说谎。”
凤汐花放开她,迈步越过她,拉上风既白的袖子,说:“我们吃饱了,先回去了,刘姑娘自便吧。”
她牵着风既白走出正厅,宝环原本就因为刘月茂吃不下饭,紧忙匆匆跟着离开,风舒阳酒足饭饱,戏也看够了,打了个饱嗝,对刘月茂说:“我也饱了,先回了啊。”
原本还挺热闹的正厅,这下只剩下刘月茂和翠柳二人。
一直在眼眶中的泪从眼角划过脸颊,刘月茂死死的咬住下唇,眼神发狠的盯着那二人离席的背影,死死的盯住他们交错的衣袖。
“小姐....”翠柳站在原地,弱弱的唤着刘月茂。
刘月茂松开自己的唇,下唇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翠柳惊呼,“小姐,您怎么咬的这么狠啊,留疤了可怎么办!”
刘月茂气急反笑,十分阴冷,“好一出情深意浓的戏码,做给谁看呢。”
翠柳拿自己的帕子给刘月茂擦着唇,担忧的说道:“小姐,我感觉那个宫花对既白公子的感情不一般。”
“何止呢,那个既白对花花更是不一般,花花轻而易举的就承认她和六殿下是朋友,可那个既白,说都不敢说,不是朋友能是什么。”刘月茂咬牙切齿道,随后又想起他们最初碰面时的场景和他们俩刚才交错的衣袖,“呵,当真是一对璧人,谁都拆不开呢。”
“小姐,你....要放弃了么?”
“放弃?”刘月茂表情阴森,突然缓缓笑起来,“拆不开,我就全要了。”
翠柳眨眨眼,面露桃红,“确实,咱们这也不忌讳这个。既白公子和宫花姑娘两人长得都好看,姑娘要是——”她略带激动的看着刘月茂,刘月茂瞟了她一眼,她紧忙收声,不敢乱说话,小心谨慎道:“既不会拆散二人,还算成人之美,也算好事一桩。”
刘月茂伸手擦掉了脸颊上的泪痕,眼中全是偏执,“走,我们先回去,日子还长着,不急于这一时。”
夜深雾重,月亮高悬于空,但也去不散这山间的雾气。
凤汐花与风既白并肩而行,“你刚才为何说那般重的话?”风既白脚步顿住,看着她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不喜欢她。”
“嗯?为何?”
“她身上的气息令人生厌。”
凤汐花笑道:“你是小白么?还能察觉气息。”
风既白眉头紧皱,“她还强迫你吃菜。”
凤汐花脸上的笑意更重,“是因为气息生厌,还是强迫我吃菜所以你不喜欢?”
风既白垂下眼眸,“都有。”
凤汐花将他有些凌乱的发尾扶顺,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直白的讨厌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人。”
他眼神微躲,“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会,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她。”凤汐花看着他,“但我很喜欢你这样,很鲜活,比最初的你鲜活。”
风吹得院内柳树枝丫乱晃,正如风既白此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