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榆思年敲了两下桌,强行引回注意∶
“热评的这几条,这些重点,没有一点是关于江自渡本身的,全都是他的努力、他的付出,还有不知道哪来的委屈,直接把攻击方向都给引导完了。”
她又是声冷嗤∶
“这还是在官方发表声明、将之所以怀疑江自渡吸毒的证据,全数摆到明面上的情况下发生的。
来,沈队,你猜猜,这里边攻击人的,有几个是认真看过、理智分析过事件本身的?但凡超过百分之三十,我就把这键盘生吞了!”
榆思年撒气般想砸一拳在键盘上,但最后还是心疼地及时止损,仅仅轻轻碰了下,闷声道∶
“很多人其实不在乎真相,它们只想听自己想听的,再找个自认冠冕堂皇的借口,对出气口出气。
啊,当然,可能确实也有只是单纯喜欢自己小偶像的吧。”
她耸了下肩∶
“可惜喜爱却被有心人当了枪使,别人说什么信什么,就算不明真相,也可以凭个人立场到处撒气。”
“…群众是短视的。”
方才沈衡翳沉默久了,突然发出声响,愣是下了榆思年一跳,她张了张嘴,下意识问∶
“什么?”
沈衡翳又重复道∶
“群众是短视的,少有人会在接受完第一信息的情况下,再去深究全然不同的信息,以此改变自己的想法。
在这上面发言的,有一大部分人本就带有私心,所以更易被煽动、从而成为带节奏的受害人与主动加害人。”
短暂停顿后,顶着榆思年讶异的目光,他又有些不自在地补充∶
“晏顾问之前…和我提到过。”
他说到这时不自觉带笑,榆思年对此早已见怪不怪,无论是对方提及晏景医,还是提及时的神态,向来都是如此,便只是点头∶
“哦,晏顾问啊,那就不奇怪了……?!晏顾问?!”
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原本因为疲惫半垂的眼皮突然睁开,目光直接锁定在沈衡翳身后。
那目光实在明显,不用实践都能猜到为何惊呼,然而沈衡翳转头见着人时,嘴上语气依旧未有减弱,反倒更提了些∶
“晏顾问!”
想来是方才他们谈得太入神,丝毫没有察觉门会传来的动静,否则以晏景医的习惯,必是会入前先敲门的。
沈衡翳心下便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也就没再多问,只是不言不语地看着面前的人在往自个身上瞧。
两日没见,沈衡翳的精神状态确实好了许多。
晏景医不动声色地由上到下将人打量了个遍,确认的确无事后,才放心开口∶
“小郑说你有事找我?”
完全没料到对方一开口会是这个,沈衡翳先一愣,又一顿,不知为何眉眼间又有些失落,但很快开口回应∶
“啊…嗯,当时是有,现在…没什么事了!嗯!
晏顾问早上…去春华村了?是为了陶于昌弟弟的事吗?”
他转话题的手段向来僵硬,听得榆思年都忍不住扭过头倍感尴尬,还好晏景医没再往下问,而是顺着对方话回答∶
“嗯。陶于昌已经没有直系亲属了,但还有旁系,只是不在春华村。我们这边最近刚联系上人,在询问是否有家庭愿意承担监护责任。”
“……很难吧?”
沈衡翳不必深究便预料道。
毕竟陶于昌犯下命案的事已成定局,没多少人会愿意接纳家中有杀过人的亲戚,尤其被接纳人还是杀人犯的亲弟弟。
见晏景医不置可否地笑了下,沈衡翳伸了伸手,只是还没等碰到对方,便又放下,莫名不自然地别开头,低声道了句“辛苦了”。
许是这氛围凝固到连他都能明显感知,沈衡翳又慌忙转回眼,再次一转话题∶
“啊、那个、晏顾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个点大家都赶着去吃饭,晏景医会来网侦组,应当是特意来找他的吧?
会是专门为他而来的吗?
沈衡翳不自觉心生期待,却听对方轻轻应了声短促的“啊”,随即竟是露出副极为罕见的窘相。
只见晏景医低下头,将外套的衣领解开几分,而后从里头小心翼翼捧出了…毛茸茸的一团???
又是阵短暂宁静,随即被榆思年一声惊呼打破——
“我靠,猫!!!”
原先还缩在晏景医怀中安稳打呼的小猫崽问声,顿时被吓得浑身一震,一声不吭便又往人怀中死命钻。
沈衡翳也是大惊,他方才光盯着晏景医看了,丝毫没注意到对方衣服上还鼓了个包,要不是猫崽子被捞出来,他还真瞧不着。
见猫一边蹬腿一边努力想钻回他衣服里,晏景医无奈,轻轻揉了揉猫的耳根,向面前二人解释∶
“…陶于昌弟弟今早突然塞给我的,也不知道是哪家大猫生的小崽,问了一圈没人认,只能先暂时带回来了。”
猫崽子是很正宗的中华田园狸花猫,花纹很漂亮,油光水滑的,一瞧便是被家里人养得很好,也不晓得陶小弟是从哪家强绑来的。
榆思年双眼闪闪发光,艳羡道∶
“晏顾问,看来那孩子真的很喜欢你啊,我小时候要有这么只猫,打死都不可能给别人!”
确实是只好猫,沈衡翳应和点头,没忍住伸手也小心挼了两把,却听晏景医又是声轻笑∶
“喜欢吗?”
“…啊?”
没等沈衡翳反应,见猫崽子已经冷静下来,晏景医便以穿腋托臀的方式将那猫抱起,直接便放在了沈衡翳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上∶
“送你啦,一人一猫有个照应。”
像是生怕被拒绝,话刚落地,晏景医就迅速转身,在关门前一刻,像是想起些什么,他又顿住脚,依是带笑∶
“对了,沈队长,”
他侧过身,微微歪头∶
“欢迎回来。”
大厅前的队伍整顿齐整,在第不知道几次安排完下属报数后,祁沧旬皱眉,挥手让他们靠边站,别堵门,自个则低头看了眼时间,再次望向走廊,嘟囔道∶
“他不会真不来吧…”
今天他们要回东都的事儿,在昨个他就和晏景医说了,还专门挑了对方在湖西的时间段走,就看对方会不会顾及旧同事情谊,过来送一遭。
赌上十年同事情的时候到了,祁沧旬看了眼身后干站着的同事们,踱步半天,最终还是认命,准备直接把事挑明了讲。
然而他刚不顾詹衔盛反抗、夺过对方手机就要给晏景医发消息,便听走廊尽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祁支队,吃了没?”
祁沧旬∶“……”
我吃你大爷!
祁沧旬把手机又抛回给詹衔盛,叮嘱他们别跟过来,随即在咬牙切齿嚼碎心中的回话后,快步朝晏景医走去。
然而面对面站着良久,眼瞧着晏景医面露不耐,他才犹豫开口∶
“你…真不回去啊?”
“…这个问题,你昨天就问过我了。”
晏景医似乎无奈地叹了口气,毫不留情肯定道∶
“嗯,不回去了。”
祁沧旬重重“啧”了声∶
“有时候我真就搞不懂你,去哪办案不是办案?不就该选些条件好的地吗?东都哪哪不比湖西强?”
见对方懒得搭理这番话,他又调转劝说方向,企图打起感情牌∶
“咱们局的同事都很想你,你就管湖西这片,不管管他们啊?他们年纪跟这边的也没大差啊!”
晏景医嗤笑一声,照单不收∶
“是想我的工作效率吧。”
废话,一个人能顶仨!谁不想啊!
祁沧旬心里虽是这么应,可嘴上还在反驳∶
“哪能呢,你在的时候他们就爱成天‘晏顾问’长‘晏顾问’短的喊,你不在了,他们就跟群龙无首似的成天乱嗷!”
“……你还好意思说?”
晏景医眼睛一瞥,毫不留情对着人便是一膝盖∶
“平日他们问你问题,你一句都应不上,不是找理由拒绝就是转身就跑,问你没用就只能来找我,到底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
祁沧旬自知理亏,但躲得也积极,见这人今天并不执着于收拾他,又很快面若无事地走了回去。
虽说前几次他不是没问过同样的问题,但今天算是彻底相信,晏景医是铁了心不回东都的事实了。
他试探着碰了下晏景医的肩,见对方没躲也没打,才安心地拍了两下,然后迅速缩回∶
“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有事记得照应一声。还有…724如果有新进展,我会和你说的。”
三个数字一出口,旁人兴许会一脸茫然,可晏景医却顿时明白对方指的是什么——
七年前的724灭门案。
接手那场命案时,晏景医的工作经验也不过四年,而那场命案的现场,是他当时经手过的,最为惨烈的现场。
一瞬间,血肉模糊的六具尸身,与被血溅满的家具从眼前一闪而过,将他迅速拉回当年的场景。
晏景医生理不适地轻皱眉头。
那案子之所以令他印象如此深刻,不仅因为现场是前所未见的残忍,还因为那起案子,至今未破。
见他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去,祁沧旬赶紧开口∶
“知道你放不下,不仅是你,我当刑警这么些年,也就这么起案子结果未知,和你一样,我们都想要个真相。
……就是太玄乎了。”
他忍不住重重叹气∶
“明明是那么明显的仇杀,怎么就丁点线索都找不着呢…
唉、当时那家墙上用血糊的那四个大字,你还记得吧?‘以命抵债’,你当时说的啥自己还记得不?”
晏景医轻轻点头∶
“我说,债也分很多种,命债、情债、钱债……
每种都可能是凶手的犯罪原因。”
“是啊…”
祁沧旬冷哼一声∶
“明明每种都是能留下痕迹的东西,但我们愣是半点都没找到。
有时候我半夜起来,都会怀疑这案子是不是我脑子混沌了凭空想象的,但受害人尸体就在那躺着,墙上的血迹无论过去多久依旧在那,那他妈就是血淋淋的事实。
……我算是彻底明白,你执着的真相是什么意思了,抓心呐。”
晏景医没接话,只是淡淡轻笑∶
“但愿吧。”
他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他们该等急了。回去吧。”
他不由分说地摆摆手,似是打算先行一步,却又被人叫住。
祁沧旬一声“唉”出口,这回终于没有犹豫,像是卯足了劲,却又带着小心试探的意味开了口∶
“…能不能把我从黑名单上拉出来?我总不能老拿小詹的手机给你说这些吧?”
晏景医没说话,依旧往反方向走,正当祁沧旬有些发恼地回身时,手机突然一震——
【姓晏的∶提前说好,但凡多说一句与工作无关的废话,下一次就别想从黑名单里出来了。】
……草。
……
“总之现在的网络氛围对咱们很不利……”
榆思年深吸一口气,实在忍无可忍∶
“沈队!你听到我说啥了吗?!”
沈衡翳被这一吼,却是立马用手捂住怀中猫崽子的耳朵∶
“嘘,轻点,别吓着猫。”
榆思年∶“……”
得,自从晏顾问送来这只猫后,这货脸上的笑就没止过,这要是被别人看见,谁还信面前这二货,和两天前那个失魂落魄、满面沧桑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她算是看透了,市局给这人两天调理心态简直多余,要什么两天呐?直接给个晏顾问陪他待一会就够了!
榆思年转过椅子,干脆也不管屏幕上的事儿了,神情严肃道∶
“沈队,我问你,你前面来找我,如果没有我主动提起案情的话,是不是就要问别的事了?”
沈衡翳∶“……”
沈衡翳别开头默默逗猫,试图以沉默代替回答。
榆思年不依不饶∶
“是不是一开始和你想找晏顾问的事有关?”
沈衡翳继续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