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安提，不好意思，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

“对……谢谢你，我是想问，当时齐家的人过来把资产带出封锁区的时候你在场吗？你有物资清单之类的东西吗？”

“哦，不方便出示啊，那你念给我听也行。”

怀音站在一边打通讯，蜥蜴已经刷开了门，进去了好一会，莫斯面色淡然地边听怀音打通讯边抠着墙皮，白色的墙灰糊满了他的指尖。

怀音递了个眼色给莫斯：“嗯，你念吧。”

莫斯掏出了手机，打开了随身记。

“展示柜、顶灯、地毯……不是，齐家这么抠门啊这些都要，你们当时检查了吗？有夹带的情况吗？啊……没有发现异常，行，你继续……贵价酒类四百多瓶？……确定是酒吗？酒没开封就没有查成分？”

怀音眉头紧皱，似乎是通讯那头的回答让他非常不满意：“真行啊……不，我不是批评你，我已经不是你的上级了，哦对了，当时齐家的人搬资产的时候，他们有没有进一个特别严实的大门搬东西。”

那边帮着怀音记录的莫斯也停下了动作，凝着目光看向怀音。

怀音的脸色一变，眼神一下子就亮了：“好，不，没什么没什么，谢谢你安提。”

随后，怀音挂了通讯，语气难掩激动：“莫斯，齐家没有进去过这里，所以我们刚刚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伽马区实验室在当时差不多已经完成了项目研究，加上警方盯上了这里，所以私研所在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实验品进行处死处理后就关闭了实验室，但没有想到蜥蜴能够克服无氧环境，并且用莫斯父亲遗留的胸卡打开了门。

这里已经被彻底废弃，数据撤退后，没有人会再用私研所的胸卡打开这里的门，如果真的有人强行进入，里面绝对无氧的环境也会杀死他。

莫斯的手狠狠颤抖了下，他把手上的墙灰蹭在了身后，掩饰着自己指尖的颤抖。

“……好！数据撤退又怎么样，实验室里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留存。”

查，查个明白！

用塞斯利安博士的胸卡刷开气压门之后，怀音在虚拟屏上点击选择了“常开”模式，此刻，莫斯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冲着黑洞洞的气压门内部大喊道：“蜥蜴！把你能拿出来任何线索都带出来！”

莫斯声音嘹亮，这一嗓子喊得中气十足。

“？他不是有手机吗。”

“哦对。”

……

五分钟后，蜥蜴从气压门中走了出来，两手空空。

莫斯看着他一脸坦然的表情，有些气闷：“不是让你把线索带出来吗？里面没有物证之类的东西吗，拍照也行。”

蜥蜴眨了眨眼，飞快地瞥了眼左侧墙壁上的虚拟屏，神情带了些得意：“不用，你们自己进去看吧。”

莫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友情提醒，珊瑚和狗都不属于厌氧生物。”

蜥蜴摇了摇头：“不是，我把另一个出口的门也刷开了，选择了常开模式，这样是不是就能通风了？”

怀音有些惊讶，他只是操作了一遍，蜥蜴就看会了？而且，他什么时候学会了空气对流补充氧气的常识？

不过，这些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走进这条长廊后的第一感觉是难闻，扑面而来的血腥气和地下的潮湿感，比一门之隔的交易点更甚。

“幸好希顿不在，不然他肯定受不了。”

怀音皱了皱鼻子，走在最前面，他打量着实验区的布局，用敏锐的视线收集着地形布局的线索，和交易点不同，这里加了感应灯，明显不是声控灯，有可能是热敏感应式，走至即亮，走过即灭。

“不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也是珊瑚虫属亚人，怀音你是个狼心狗肺的恋爱脑。”

莫斯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吐槽着，但他的眼睛却在暗中打量着蜥蜴，蜥蜴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的波动，听见他俩的对话，蜥蜴还浅浅勾了下嘴角。

顺着走廊不断深入，拐过一个转角，怀音已经能看见最前方被蜥蜴保持常开的另一个出口的门，那扇门外吹进来的风带着寒意和酒香，应该就是三维地形图上，供货商仓库的-1层酒窖。

怀音脚边亮起的那盏感应灯也映亮了怀音右手边第一间实验室的编号。

8号。

此刻，蜥蜴之前告诉他的过往经历慢慢和眼前的情景重合，怀音推门进入了八号实验室。

而莫斯则目标明确，径直向前走去。

最前方的1号实验室旁边，应该就是塞斯利安·利亚博士的休息室。

“你们先查，我去看一眼……看一眼就回来。”

怀音点了点头。

……

从8号开始，一连几个实验室都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在缸中爆开的实验体，悲惨的死状和齐娅是非常类似的，所以可能也是和人体对解离剂的耐受程度相关。

如果不是齐娅用自己的死将私研所和它的项目带到台面上，警方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重启解离剂”的存在，而这些实验体的死和重启解离剂之间的关系，可能永远也无法被警方联系起来，让他们重见天日、获得安息。

而这些实验体，可能就是用来测试耐受极限，方便私研所调配药物浓度，从而服务于礼赞会员的。

怀音捏紧了拳头，尖锐的黑色爪尖戳刺在柔软的肉垫掌心中。

玻璃缸的内壁已经被喷射的血液、碎肉和内脏碎片溅满，蜥蜴就跟在怀音的身后，莫斯让他不要跟着自己，于是他就乖巧地站在8号实验室门口。

8号……原来在大实验室的时候，蜥蜴曾经见过她，蜥蜴记得实验人员说她的耐药性已经非常强了，不太适合继续进行项目实验。

她是个很勇敢的女孩子，经历过很多次高强度试验，耐药性都培养出来了，她的精神却没有垮，盯着窗外阳光的双眼闪着自由的渴望。

“咔嚓。”

玻璃缸的外壁贴着实验体的名称、负责人还有隶属的项目。

-08 姚安晴女 25岁 猫属亚人

负责人：塞斯利安·利亚

项目：基因解离剂浓度测试（基础项目，非商用）

怀音半蹲在实验缸前，他举着手机，通过镜头和缸中的女孩子对视。

她没有闭眼，暗淡的目光保持着努力向外张望的仰角。

不知道为什么，蜥蜴觉得怀音在生气。

“……走吧。”

蜥蜴点了点头。

一路从8号到6号，这三个实验体的项目都是隶属于基因解离剂的浓度测试，怀音没有找到什么纸质屏或者物证，只有这些实验体的尸体在无声控诉。

但是从5号开始，项目名称就发生了变化。

“re-shape……”

怀音撑着膝盖，盯着五号实验缸外的电子标签，喃喃出声。

到了5号，就和蜥蜴是一个实验项目了。

在此行出发之前，他们几人同步了已掌握的线索，莫斯告诉了怀音蜥蜴腿上纹身的事，但怀音没有想到，这个re-shape居然就是项目名称！

那可能真的就和希顿说的一样，蜥蜴真的是和军区的new-shape材料有不明联系。

尽可能隐晦地瞥了眼蜥蜴的金属尾巴，怀音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开始找寻着能够印证他猜想的证据。

-05 小森男 14岁 雀鹰属亚人

负责人：塞斯利安·利亚

项目：re-shape（服务项目，非商用）

服务项目？

从5号实验室开始，就不再像之前的6、7、8号实验室一样彼此独立，深蓝色的墙面上有一扇灰暗的室内门，从那扇门穿过去后，就可以到一间更大的实验室，上面挂着“准备室”的电子标签。

准备室的侧面是一面巨大的显示屏，很奇怪，这面显示屏并不是先进的虚拟屏，而是普通的大屏，这种屏幕只能固定一处，不能移动，但好处在于显示效果好、画面逼真。

这里的台面非常乱，靠4号实验室的一侧，桌面的玻璃仪器全都被扫落在地。

这里已经没有值得采集送出去分析的有效物证了，玻璃碎片在脚下发出碎裂的轻响。

“怀音，这些……是我弄碎的，还有4号实验室里的，也是我刚醒来的时候用尾巴打碎的。”

怀音摇了摇头，示意没事，他眉尾下垂，看向蜥蜴，轻声问道：“你……还好吗？我准备进入04号实验室了。”

“我没事的。”

怀音又看了他两眼，随后深吸了一口浊气，进入了04号实验室。

正如蜥蜴之前所说的那样，实验室内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缸，依然是台面、虚拟屏和实验器材等等常规设置，唯一不同的是，04实验体应该是个非常特殊、所以被格外关注的实验体，在04的实验缸对面，有一把前几个实验室都没有的、宽大的观察椅。

“那个人，也有其他人……以前会坐在这里跟我说话。”

怀音一直在拍摄物证的手顿住了，相机的按钮无论如何都顾不上摁下。

-04 安德烈·洛威尔 男 20岁 科莫多巨蜥属亚人

负责人：塞斯利安·利亚

项目：re-shape（服务项目，非商用）

“……你叫安德烈·洛威尔，蜥蜴。”

蜥蜴正盯着观察椅出神，听见怀音的话后，他眨了眨眼：“什么？”

“安德烈·洛威尔，这是你的名字。”

蜥蜴没有“名字”的概念，他不觉得称呼自己为“实验品4号”和称呼自己为“蜥蜴”之间有什么区别，所以当时他从这里逃出去时，他也没有去玻璃缸外查看自己名字的意识。

此刻，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为什么怀音会用这种温和又抱歉的眼神看着自己。

蜥蜴转了转灵活的眼珠，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冲怀音点了点头，绕到了观察椅的一侧扶手处，摁下了某个按钮。

“我看见过，那个人还有别人坐在这里的时候，会在扶手的屏幕上写些什么，不知道会不会被删掉……”

这种扶手观察椅其实就是常见的会议椅，为了方便会议记录，扶手处会装一个可隐藏的随手记屏幕。

“……！我看看！”

云端部分的记录的确没有了，但是这把椅子还是有内存的，而在椅子存储的为数不多的观察记录中，怀音得到了有关蜥蜴的许多答案。

-re-shape 04 记录人：（划掉）

性格非常好，渴望和人交流，我还记得他小时候看见其他实验体哭号反抗实验人员的时候会向利亚博士保证自己不会这么做，还会恳求我们多看看他，多和他说话，跟他做出一些一定会来找他玩之类的承诺，他就会乖乖吃药，所以值班人员干脆就坐他对面写观察记录了……

挺可怜的。

但利亚博士嘱咐不能和他多说话，他的学习能力异常强，自然人属性低，动物基因比超过安全阈值，非自然出生。

好无聊啊……要看着他一下午不能跟他说话……（花了一朵很抽象的小花）

***

-re-shape 04 记录人：程……诶这个不用填写吗（划掉）

解离实验过了绿灯了，接下来还有重塑试验和重启试验，04认知水平低，学习能力极强，能凭借实验人员有关天气的闲聊，认出隔壁准备室电脑桌面的实时投影是黄昏时的天空，虽然没有人教过他什么叫黄昏。

嘶……好可怕，难怪利亚博士一直没有教他任何常识或者情感话题，他这种自我逻辑体系的学习堪比AI了，万一教了他不好的话题，或者知识性的内容，感觉无害蜥蜴会反抗、黑化……最后杀光实验室的所有人（鬼脸）

（请勿在记录本上留下与实验无关的话。利亚留）

***

-re-shape 04 记录人：塞斯利安·利亚

04已经通过重塑试验，他的尾巴堪称对世界的礼赞！不知他能否通过重启试验，上级已命令撤离，但重启试验的结果还未得知……希望他能够（模糊）

……

椅子的内存有限，上传云端的更久远记录已经被删除，只有这三篇最后留下的观察记录还留痕。

所以，蜥蜴所说的，其实不是一扇窗户，那只是实时电脑桌面，是蜥蜴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