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马区的礼赞并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和央区一样，地面之上的部分就只是寻常的酒吧而已，怀音和以前的下属同样来这进行过潜伏调查，只不过那一次他们伪装的是客人而非员工，所以调查进展很有限，但也算是摸清了地形。
央区礼赞的地下交易区域建造了专门的电梯，所以伽马区是否也会有类似的结构呢？
上一次在伽马区的潜伏调查，确实也是对私研所的情况有些不知深浅，毕竟那个时候的怀音根本没有料想到私研所能整出像央区礼赞那么夸张的手笔，居然还会装有直接通往地下的电梯。
“莫斯，你们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暗门之类的，尤其是地砖下方。”
莫斯露出了狐疑的表情：“地砖下方？……这么个破酒吧，难不成还能有什么暗道机关和密室啊。”
伽马区礼赞仍然保持着之前被查封的模样，桌椅杂乱，还有未收走的酒杯酒具，陈腐的酒液在酒杯中凝成固体，可食用色素挂壁，分不清是酒液残留还是伽马区的灰。走到哪里都覆着薄薄的一层灰尘，久未通电后变了质所以散发着怪味的酒柜里，爬过了一只同样灰扑扑的岩壁虎，倏忽就消失在了酒柜后的夹缝中。
不知道是建设良好还是真的没有类似央区礼赞的电梯设施，怀音和莫斯搜寻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伽马区酒吧的任何特殊构造。
“真是怪了……”
地砖切实地落在地面，整间酒吧一览无余。
和楼上是金融大楼的商业街门面店的央区礼赞不同，即使是伽马区的富电区，也没有一如央区随处可见、高耸入云的建筑，这酒吧就只有一层，前后门相通，没有更衣室、没有后厨也没有什么员工区域，四四方方的布局内，吧台、桌椅、桌球台，配合着半扇随着半开的前门进来的日光，明暗对比间，荒芜感尽显，像是半点没有隐瞒的流浪汉，反掏着自己的空空如也的口袋展示给怀音等人看，还露出无辜的表情。
蜥蜴好奇地东翻西翻，莫斯则推开了后门：“怀音，我去找找看数据电表。”
怀音随口应了声，他倚在吧台旁边拧眉思考了一瞬，然后看向了蜥蜴：“蜥蜴，你对这里有什么印象吗？”
蜥蜴摇了摇头：“我没来过这里，我是从一个酒窖上来的。”
酒窖是供货商那边的，这一点怀音已经知道了。
“那你除了实验室，有见过什么交易场所吗？就比如那种后半夜才开放的、闲人免进的场所。”
蜥蜴还是摇头，在拿着塞斯利安的胸卡从酒窖离开之前，他都没有离开过实验室。
而此刻，外面的莫斯顺着墙根的电线，一路穿过后门，找到了数据电表。从进入伽马区到现在，他不去理会自己烦乱的心思，也不去猜测他爸的目的和动机。
银发珊瑚虫属亚人换了一口外界不带灰尘的清新空气，在手中凝出了一根尖锐的珊瑚，细小的尖头怼进了电表箱的外锁，“咔”一声，脆弱锈蚀的锁芯就发出一声脆响，莫斯拆下了外锁，拉开了电表箱的门，锈蚀的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吱呀声，随后里面的数据电表显现出来。
莫斯有些意外，在伽马区看到这面数据电表所采用的，和央区常见虚拟屏一般无二的技术，还真是违和。
数据电表的调取权限早已经被伽马区警署覆盖，所以在莫斯输入了得到继进调查权限的怀音警号后，电表箱的数据列了出来。
“！这是……”
在波形图上，从跨年前一个多月、伽马区礼赞被查封后就不再转动电表、产生波幅的用电量统计，却在时间轴上的中途某两天，有了细微的波动。
莫斯的第一反应就是，难道有人在警署封锁了这间礼赞后仍然进入了这里？
他扯着嗓子开始唤怀音：“怀音！你来一下！！”
俩人凑在电表前面色凝重，随后怀音一摸口袋，准备打通讯找之前的下属询问具体的情况。
这一摸口袋才想起，他的手机落在公务车上了。
“……等下莫斯，我出去打个通讯问一下。”
坐回了公务车，“嘟嘟”等待接听的忙音有节奏地响起，怀音的黑色指甲有节奏地敲着中控台，眼神无意识地搭在公务车的操作面板上……
等会……那辆三方监管局的先进公务车，不是有在光线条件极差的黑暗中三维读取地形从而进行自动驾驶的能力吗！
那刚刚他们还在礼赞酒吧里跟傻子一样东找西找的……真是白费功夫！
怀音“哈”地笑出了声，一拍坐垫，脸上现出一个轻松又自信的笑意，从离开哨所后有些低落的心情此刻已然一扫而空。
任何一个调查过程中突破思维定式、思维误区和推理瓶颈的豁然开朗，都能鼓舞着这位新星指挥官走得更远、更自信。
通讯接通了。
“……喂？怀音指挥官？好久没联系了！您最近怎么样？您怎么……”
“安提，没空寒暄了，我有问题要问你。”
安提的语气立刻严肃了起来：“嗯，您说。”
怀音把通话界面用虚拟屏悬在半空，解放了双手之后便开始一边操作着三方监管局这辆公务车的导航系统，识别周围地形，一边和下属交流。
“伽马区礼赞在年前因为私研所的事被我们封了，你还记得这个案子吧。”
“记得，您稍等…… ”
通讯另一头的安提似乎捂住了听筒，怀音抖了抖耳朵，听见了下属脚步声和话筒摩擦声。
“……喂？指挥官。”
“嗯，你说。”
通讯那边的杂音明显小了许多，应该是安提拿着手机去了个人少的角落。
“那个案子其实后来不了了之、没有下文了，毕竟礼赞那边很痛快地赔了钱，对于非法经营的违法事实供认不讳，而且当时齐家还来帮忙活动了上面的流程，所以这个案子也就过去了。”
“嗯，所以在被查封之后还有人申请进入过礼赞吗？”
“诶？还真有，上面都批了。”
果然……
“说说看。”
“也没什么，就是齐家的人，他们在查封后找警方申请了资产拍卖，被拒绝了，查封的土地资产肯定是不能售卖的，然后齐家就申请把酒吧内部值钱的东西拿走进行拍卖，酒吧地产可以被封。”
提出一个绝对不合理的要求，得到意料之中的拒绝后再提出一个没那么过分的要求，加上齐家在伽马区又是个举足轻重的家族，齐炬当时应该是料定能拿捏伽马区警署的。
怀音的手一顿：“也就是说，后来齐家来过？几次？”
“两次，但两次都有我们警方的人监督，确实只是把里面的东西都搬走，不过东西还挺多，搞了好几次大型拍卖会，毕竟……您也知道嘛，伽马区不是很富裕，所以这种规模的大型拍卖会要来很多别区的大佬，时间拉得长，所以到现在资产都没有被齐家完全脱手卖完。”
怀音拧着眉，没有说话，公务车的导航系统正在检测地形并生成三维图，而通讯那头的安提顿了顿，继续补充道：“……最近似乎还有一场拍卖会要办，不过都是合法的，卖的东西也大多是酒吧、供应商铺还有舞厅的昂贵陈列或者是高科技设施，比如什么超级保鲜酒柜之类的，好吧，有钱人的技术咱也不懂，所以发生什么事了吗指挥官？”
“没事……你刚刚说，舞厅？”
“对，舞厅在礼赞酒吧和供应商的中间，不过现在已经被搬空了，所以看上去可能像间烂尾空房，咱们之前去潜伏调查的时候不是晚上吗？晚上舞厅和酒吧之间有灯带和浮灯桥连接，看上去比较梦幻，白天可能很难把它们联系在一起。”
怀音想到刚刚被莫斯叫去看电表箱时，走出后门看到的几间灰扑扑的平房。
……那里就是舞厅？确实是很难联系在一起。
之前在伽马区礼赞调查时，怀音只觉得那个舞厅音乐又吵人又多，加上当时其实没有特别明确的调查方向，所以舞厅那边怀音并没有亲自去调查。
“滴-导航系统完成读取任务，三维地图已生成，请您按1设定目的地。”
公务车已经弹出了三维地图，安提还在通讯另一头说着些什么，但怀音已经顾不上搭理他了，他匆匆向安提道谢后就挂断了电话，随后便不敢置信地用两指分开放大了某处，盯着三维地图的呈现结果。
公务车的三维读取技术当然不能和希顿那架配备了军方高端技术的凝视者相提并论，但是在公务车的读取范围之内，也已经有了足够惊人的发现。
伽马区的礼赞酒吧，所见即所得，就是地面上的一座独立店面，没有任何地下构造。
至于供货商那边的地下酒窖，怀音也已经从蜥蜴那边得知了酒窖某架酒柜、某扇门后藏了个实验室的事实。
而顺着这张三维地图，简约的灰色线条勾勒出了地平线以下的结构走向，怀音黑色的尖利爪尖顺着那些线条在地下前进着，前进着……
酒窖、实验室门、也许这是实验室走廊，再向前、向前、向上……？
怀音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了地面之上，酒吧和供货商铺之间的一座低矮建筑。
舞厅。
这个舞厅和供货商在地下是连通的，而它们都通向的是——
伽马区私研所实验室。
而就在此刻，怀音身边的车窗玻璃被敲响了，猝不及防的动静吓了闷头研究着三维地图的怀音一大跳。
怀音的心脏在胸腔内急速叩击着，蜥蜴的脸出现在车窗外，他表情平静，看见怀音被吓了一跳的模样还无辜地眨了眨眼。
怀音摇下车窗：“怎么了？”
“怀音，莫斯那边有发现了，就在你说的地砖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