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得有点诡异。

怀音之前在更衣间里听到了数据锁的解锁声，所以他知道数据锁在开启后会响起一道开锁声，而开门后进入员工后台，再过一段时间这道门会自动上锁，还会再响起一道落锁声。

尽管没有亲眼看到，怀音依然能凭借犬属亚人机敏的听力大致还原出更衣室门板之外发生的事，并且迅速制定行动方案。

杜宾警官灵活轻盈的身体素质非常适合潜伏，员工后台的这扇门，门把手在左边，于是怀音便站在这扇门的左侧，这样，这扇门打开的那个瞬间，怀音就能在第一时间看到里面的情况，如果门内有埋伏，他也能第一时间躲开。

刷卡的“滴”声过后，员工后台的门弹开了，怀音立刻伸手轻握住了门把手，只为自己看向门内的视线留一道观望的缝隙。

员工后台就像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操控台也没有多夸张，一面虚拟屏在虚空中挂着，其余的地方是视线死角，怀音看不到。

至少视线所及之处，没有其他人的身影。

奇怪了，自己分明听见熊姐进了员工后台，开锁声响起，她应该有所警觉才对。

三秒钟后，门内却没有任何动静。

怀音没有贸然进入，他仍站在门外，移开了一根手指压在了门把旁的锁舌上，随后他狠狠一推锁舌，把它压进锁体中，再猛地松开，弹簧推着锁舌弹出锁体之外。

怀音这是在模拟门被关上后，锁舌被门框压进锁中再弹出的状态。

果然，三秒钟后，落锁声响起。

这两道会引起别人注意的锁声已经响过，怀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门内的动静。

如果他一开始就贸然进了员工后台，那么对于不熟悉的员工后台地形和外面这道高级数据锁，怀音很可能会被瓮中捉鳖，但走廊还是有机会迂回逃脱的。

但现在，门内毫无动静，有两种可能，第一，里面的人在等自己进去，第二，里面的人离开了，所以这扇门可能不是员工后台唯一的出入口。

怀音并不担心第一种情况，派克给自己争取的时间不多，外面的熊属亚人打手在把派克丢出去之后就会回来继续守着走廊，怀音已经看到他们往回走了，他们甚至可能会掀开帘子走进了，进入员工后台。

此时，有个无形的秒表在怀音心里倒计时，读秒这种能力，他们在警校经过了数千轮的枯燥培训，就是为所有需要争分夺秒的任务时刻，形成可信赖的肌肉记忆。

熊属亚人步幅大，但频率慢，所以怀音还有二十秒左右的时间。

够了。

怀音慢慢放低了身体重心，直到完全蹲了下去。

上一次犬形态还是在希顿家里给萨沙骑大马玩，当时的怀音一边打哈欠一边任由萨沙揪它的尾巴毛，萨沙高兴得“咯咯”笑，趴在怀音纤长有力的、略微下塌的背上叫着“妈妈”。

萨沙的这个错误称呼实在是纠正不过来，后来怀音也就放弃了。

犬形态的衣服还是日常款的警服，怀音压低了自己的前肢，把黑色的鼻头先探进狭窄的门缝中。

和希顿不同，怀音只有在犬形态时才有明显优越的嗅闻辨别能力，这和犬类特殊的生理结构有关，探进狗鼻，怀音不适皱了皱鼻吻部，脑袋也跟着往回缩了缩。

难怪希顿来第一天就直打喷嚏，这个香熏味太冲人了！而且他们一直以为香熏味来自更衣间或者是卫生间，原来香熏味最浓的是这里。

忍住想打喷嚏的欲望，怀音仔细辨别了屋内香熏的成分。

应该只是普通的香薰，只是太浓了，好像只有这么浓才能遮盖住什么味道似的。

还有十秒。

怀音压低重心，探进了整个脑袋。

他的犬形态就是他不担心里面有人埋伏的倚仗，人的思维惯性是对付人，不是对付狗，所以设伏之人的视线会对准上方人类脑袋的高度，而非下方犬类的位置。

所以如果真的有人在里面埋伏，怀音可以在他将平视的视线下移、重新对准自己的那一个零点几秒的时间差里，攻击设伏者，抢占先机。

五秒。

怀音的前爪已经走了进来，整个员工后台在他面前一览无余，他放轻脚步，抬起了第一指节，避免爪甲和地板刮擦接触时多余的杂音。

三秒。

怀音走了进来，有力的短尾勾了一下门框，让整扇门尽可能地虚掩，走廊的入口在门的右侧，门是从左往右开，虚掩的门从站在走廊的角度很难分辨开阖。

两秒。

这扇门的隔音非常好，走廊外隐约传来了脚步声。

一秒。

怀音恢复了人形态，把藏在针织帽里的开刃十字架拿了出来，他回头，带上了员工后台的门，锁舌轻弹，数据锁二次落锁，外面的员工不会起疑。

这里空无一人，怀音反而严阵以待，拧紧了眉观察着四周。

这就印证了他的第二个推测，这里还有别的出入口。

央区礼赞，果然不简单。

所以齐炬的真实目的和他能提供的这张能进来探查的解锁卡相比，就不是很重要了。

员工后台没有窗户，一间四方的屋子，面积比怀音以为得要小很多。原本怀音以为，走廊的左边和右边是对称的，但是更衣间已经很省地儿了，和更衣间同侧的这个房间却没有想象中大。

构造很简单，四面空荡荡的墙壁，空荡荡的衣架，一把椅子，还有刚刚怀音在门缝里看到的虚拟屏，虚拟屏处于待机状态中。

这里……虽然这个比喻很不合时宜，但是这种内设真的很像小区的保安室。

怀音捏紧了十字架，激活了虚拟屏。

出乎意料的是，这个虚拟屏内并不是什么监控或神秘的私研所系统，跟希顿和自己的设想都不相同，这个虚拟屏不是什么超算机或者电脑的外屏。

这他妈的！这不是个电梯控制屏吗？！

不过，这个控制屏上，只有一个数字。

如果在这里的人是希顿，他会很清楚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但怀音是个警察，不是探空组的技术人员。

“-24？不应该是‘-24-’吗？怎么符号打半边啊，总不能是负号吧……”

合理吗？从外面来看，商业街的整排商业大楼，只有一层是对外营业的门面，礼赞看上去只租了位于一层的门面房。

难道礼赞就这么大剌剌地在央区的地标型商业街大楼里租下了整个24楼，搞私研所窝点？！

“请刷卡。”

“我靠！”

被激活后，显示屏发出了提示音，怀音被猝不及防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尾巴炸毛开花。

刷卡……不会还是齐炬给的这张胸卡吧。

桌上倒是有读卡机。

怀音只犹豫了一瞬，想着试试看总不亏，来都来了。

于是他把齐炬给他的胸卡贴了上去。

“已读取，识别中……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齐炬确实说过他是礼赞的投资人之一，不过现在看来，既然他这张胸卡能被这台不明电梯读取，那么他投资的不仅是礼赞这个酒吧，更有可能是礼赞背后的私研所。

毕竟之前边陲区的礼赞就是作为私研所的交易点被怀音查封的，只是搞不懂为什么边陲区赫赫有名武器商的齐家，能跟私研所扯上关系。

你家总不能什么项目都投资吧！

所以齐炬跟自己说的什么查清女儿的死、查清会员介绍资料，真实性和可信度越来越低，但这是怀音自己主动去找齐炬搭话的才有这个深入礼赞的机会，加上他后手也留了。

年轻气盛的警官总是怀揣着热情和冲劲。

而且自己费劲争取来的机会总是比唾手可得的东西更加可信，更加不像诱饵。

机会难得啊。

怀音轻笑一声，眼神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他舔了舔唇，勾起了嘴角。

小问题，反正希顿在外面。

“请您确认楼层。”

怀音毫不犹豫地摁下了那个意义不明的“-24”。

随后，虚拟屏后方的那面墙向两侧无声打开，明亮的电梯厢和反光的镜面墙壁不带一丝神秘感。

小问题，下去看看。

但等怀音真的走进电梯厢，电梯合上厢门的那一刻、开始运作的那一刻……

……坏了，问题很大。

“我靠……不是24楼吗？！为什么感觉在往下沉啊！”

……

“齐先生，他来了。”

“好，我现在过来。”

齐炬起身，刚走到走廊前，却发现男卫生间前已经排起了长队。

怀音今晚和那个派克演的一出好戏，让齐炬更加确信怀音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他还真的让那个派克打着配合，只为了顺利进入员工后台。

其实已经给怀音铺好了所有的路，他会畅通无阻地走进地下24千米的实验室。

派克本来就不重要，现在被赶了出去，正好不碍事了，后面再找机会处理掉这个人吧，毕竟……

今晚要有大新闻了，还是等今晚这个新闻的风声过去，再让他悄无声息地消失吧。

“继新年夜惨死案后，怀江总署之子亦离奇死于酒吧中，礼赞或是地狱的赞歌？”

新闻标题都拟好了，毕竟礼赞前半夜的客人还是太多了，怀江也挡路太久了。

想到这些，齐炬心情绝佳，看见男卫生间前的长龙，也依然笑眯眯地和守着入口的熊属亚人搭话道：“今天客人这么多啊，那我走员工通道吧。”

齐炬经过了走廊，他今天穿的是一双硬底布洛克，踏在地面上有清脆悠远的哒哒声。

但酒吧内还是喧闹的，所以掀开涂鸦帘后，齐炬没注意到自己走进走廊时的某一步，失去了清脆的鞋跟与地面的碰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