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没什么的,”萧君湘安慰自己,“我是太子妃,出不了这深宫大院,都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
若是一样,你又为何哭的这么伤心?
可萧迩只是下人,纵使小姐对她再好,她也知道有些事她说不得。
而太子殿下就是首当其冲的。
围猎的后半程,萧君湘基本是在帐篷里度过的,对自己宣称是养伤。
期间百云华来拜见了她,说是为了感谢她当时的搭救。
殿下随行。
她坐在贵妃榻上看着面前儒雅的男人,他性子看上去温和,可她知道,他是个很爽朗的人,是像天边的太阳一样灼目,前些天她已然见识到了。
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所以萧君湘借口要休息将他打发走了。
她阖上了眼,能感觉到殿下在她身上目光停留了一会,然后便离开。
她知道,殿下一定疑惑极了,她究竟发没发现他的小心思。
她发现了啊,殿下。
可是,她不会捅破。
就假装她还不知道。
或许如此才好受些。
回去后,贵妃娘娘又召见了她,话里话外都是皇孙的事。
只是这种事,是她一个人就能完成的吗?
但她又如何能这么回复贵妃娘娘?
贵妃娘娘和她说殿下外冷内热,让她多去亲近一下殿下。
贵妃娘娘和她说殿下不过是不善表达,让她多迁就一下。
贵妃娘娘和她说了很多,她乖顺的一一回应,说记下了。
她没有阳奉阴违,回去后她就按照贵妃娘娘说的去做。
不过从头到尾她心情都很平静,没有期待,没有忐忑,因为她已经能猜到结果了。
的确,如她所料,她依旧见不到殿下,还是公公来回话的。
右手很多费力气的事都做不了,刚好她也困在这方寸之地,看看话本,偶尔听听小曲和唱戏的。
殿下不拘着她,她便常请乐师舞女来东宫。
然后就被贵妃娘娘又请去喝茶了。
贵妃娘娘似乎是放弃了,开始教她怎么管理六宫。
她觉得太早了,再说未来的她也不一定用的到。
但是贵妃娘娘和她说有备无患。
秉着技多不压身,加之刚好可以打发时间,所以萧君湘便认真的学了起来。
一转眼春闱结束,她还是从殿下那得知她那个表哥三元及第,龙颜大悦。
毕竟,这也是当朝喜事,值得载入史册的。
殿下和她说的意思是问她可要回去一趟?他刚好要去趟她家。
她拒绝了。
回去做什么呢?
爹娘会问些什么她闭着眼睛就知道,他们要劝她的话她也能猜到。
更别提殿下去她家应该是想礼贤下士见见她那表哥。
她到底之前和表哥有过婚约,为了两人好,还是不要见面。
“我这两天有些不舒服,”这也不是假话,萧君湘是偶尔会上腹疼痛,或者是饭后有些恶心想吐。
“身体不舒服?”江落不由立刻询问,“可有看过太医?”
“可能是受凉了,”萧君湘并不喜欢看太医,就连定期的平安脉都打发走太医的,“殿下不必忧心,”虽然她明知道他不会为她忧心,她还是浅笑着道,“休息休息就好了。”
“既如此,那你可有需要我带给你父母的东西?”
“无需特意带什么,寻常时候我也让萧迩带回去过,”萧君湘想了想让萧迩拿来了个香囊,“这是我闲暇无事的时候绣的,殿下若不嫌弃就带着吧。”
她的手如今已经用不得太大的力气,这么一个小小的香囊,她实际上绣了大半个月。
见殿下没有伸手,萧君湘也不意外,她轻笑着将香囊放到了一边,“不喜欢这图案也无妨,本来就是随手绣的,改明个换个图案绣好了。”
“我只是不习惯戴……”
“没事的殿下,”萧君湘不在意道,“不过无聊绣着玩而已。”
其实如今再做这些她已经不知道究竟是为何了。
从前或许还心存希冀,但在知道殿下实际是断袖后,她就早就死心了。
但有些事或许是做习惯了,一时也改不过来。
“若是在东宫无聊,可以让人安排好,偶尔出宫看看也好。”
“不用了,”萧君湘明白这是殿下对她愧疚所以想要弥补她,可是真的不用,她到底是太子妃,就算殿下不在意,但总有眼睛盯着她的,“都玩腻了。”
不完全算撒谎,未嫁进来的时候,她经常拐出府玩。
只是后面一见殿下失了心后便不自觉的收敛了自己的行径。
如今她是太子妃了,一言一行都是东宫的颜面,更要谨言慎行。
她心甘情愿的。
目送殿下离开后,萧君湘将软榻小桌子上的香囊拿起来给萧迩,“烧了吧。”
“小姐,”萧迩心疼道,“你绣这个的时候都……”
“送不出去的东西,还留下来做什么呢?”萧君湘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对了,贵妃娘娘送来的燕窝记得炖上。”
原本萧君湘以为她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的时候,和殿下一直相敬如宾。
她会做好一个太子妃。
但南边突然发大水了。
夏季最易发生洪水,每年朝廷都有拨钱在南边的水利上,按理说不该有这么大型的洪水发生。
可事情都发生了,如今当务之急不是追责。
是要赈灾,要防止后续会引发的系列灾害。
这次的钦差大臣是顾枫晚,且百云华辅佐。
要说顾枫晚是正得盛宠,一路高升,连赈灾这种大事都软软交给了他。
若只是这样还没什么,赈灾的路上,发生了流寇抢粮,百云华失踪了。
具体是不是流寇先两说,但百云华失踪,她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就知道殿下坐不住了。
果然,都不用百云华的妻子多求两句,殿下就立刻表示会亲自去。
他,堂堂太子,明知道南边如今流寇胆大包天,却还要南下?
她甚至怀疑这就是和圈套,针对殿下的。
可她制止不了他。
她也没有资格去制止。
甚至她连请求一同跟去的没法,她是太子妃,就算太子昏头了,她也还要撑住整个东宫。
她要做的就是稳住后方,让殿下没有后顾之忧。
这时,至少贵妃娘娘教她的那些似乎都用上了。
她联系着太子的部下,帮他稳住了京城。
其实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通用的。
看人、用人,它们的基本原理。
她不需要什么都会,不需要面面俱到。她是上位者,需要的只是会决断。
前朝、后宫,很多事都是相通的。
贵妃就是贵妃,高瞻远瞩。
但是,总有意外。
瘟疫爆发了。
他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心一凉,殿下在南边,不可能让这样的消息泄露出去,而且顾枫晚也在那。
只能是这两人都染上了瘟疫,如今南边群龙无首才会任由消息走漏。
有人在针对殿下,从一开始让百云华辅佐顾枫晚南下的时候。
是谁?
谁会这么想置殿下于死地。
思来想去,萧君湘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皇位之争。
她立刻换了宫服求见皇上。
如今殿下身边群虎环伺,唯一能救殿下的就是自己。
她得带着东宫剩下的私兵,再求皇上的圣旨南下。
御书房内,皇上神色莫测的看着她,然后笑着让公公将圣旨给她。
走之前她听到皇上说了句“可惜”,来不及细想,如今她满脑子都是殿下的安危,她想不得其他的了。
当时江落离开的时候这些就将这些私兵全权交由了萧君湘,所以她留下一些精兵,然后带上其余人和皇上赐下的一队人马向南边赶去。
马不停蹄,她连歇息都不太敢,近乎日夜兼程的来到了瘟疫蔓延封锁的城外。
她坐在马头,她仰头看向高大却死寂的城墙。握着缰绳的右手生疼,疼的发抖,在萧迩的搀扶下她踉跄的下了马。
大腿内侧疼的厉害,药膏该是碰到了内里的嫩肉,她微皱眉。接过萧迩递来沾着白醋的纱布蒙住口鼻,这是邢神医传来的法子。
邢神医这次也在她南下的队伍里,不过他在稍微后面些,比她晚个几天的路程。
她知道瘟疫可怕,她来只是防止殿下人手不够,然后有人趁机谋害殿下而推给瘟疫。
殿下和顾枫晚所在的地方是重灾区,有进无出。
她自然不可能进去。
并非怕死,而是她若也陷进去那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她带着人掌控了周围的城镇,一边同百姓们说神医此次也来救助他们,让众人配合神医诊治。一边告诉他们当今太子和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也同他们同甘共苦,让他们清楚朝廷是不会放弃他们的。
双管齐下,加之有精兵和圣旨的管控,原本的躁动、惶恐开始平息了下来。
只要有了章法,后面就会好运转起来。
不过一日不见殿下,一日没有确定殿下那边的情况萧君湘就并不能真的完全放心。
她几乎没怎么睡,每日都有各种事情要处理。
瘟疫的蔓延,周遭城镇的情况,死去百姓的尸体,救灾资源的紧缺,人手的不够……她心力交瘁下还要派人去搜寻百云华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