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洛对这个世界的记忆开始于一个几乎包含着世上所有黑暗面的贫民窟,而他的妈妈,是黑暗中唯一照亮他的光。
那是一个有些疯癫的女人,蓬头垢面,脸上带着一条横穿脸庞的狰狞疤痕,任谁见了都下意识地绕地远远的。但有人像玩笑一样讲到,这个女人曾是某个红灯街名动一时的头牌。
命运似乎是默认一般在卡洛的身上印证着,他继承了和母亲同样的金发与绿眸,即便是不谐世事的年纪也已经拥有了让人惊艳的面孔。
女人是聪明的,她用泥土弄脏卡洛的脸,装作疯癫吓跑不怀好意的人,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尽力守护着卡洛,两人栖身的破屋狭窄却温馨,对卡洛而言,那个面容已经模糊的女人是他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但美好的一切随着几个男人的到来被尽数打碎,他们强行掠走卡洛,将一次次疯狂扑上来的女人推进破屋,在声嘶力竭的哭声与绝望的叫喊声中,卡洛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被梳洗干净的卡洛穿着精致的服饰,漂亮的像个娃娃,他恐惧地盯着对面穿着华服的男人,任由对方笑眯眯地打量,慢慢伸来一双黑暗的足以笼罩卡洛一生的手。
身心的双重摧残让他变得冷漠而黑暗,失去光亮的眸子深处充满着对世界的憎恨。那一天,他因为用私藏的餐刀伤了男人而被保镖按在地上,男人捂着脖子,气急败坏地朝他的头踢了一脚,拔出手枪对准他的头。
【刚才扎的再深一点就好了。】
扳机扣下,卡洛抬眼看着男人脖子上的痕迹,不甘地想着。
嘭——
一声凄厉的惨叫随着枪膛爆炸的声音响起,卡洛惊讶地看着被自己的手枪炸伤的男人,又是一声惨叫,按着自己的、以及周围的保镖身上突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紧接着整个房间也陷入一片火海,灼热的空气迫使卡洛支撑起手臂。
“被仇恨吞噬的灵魂。”
不知何处出现的声音逐渐靠近,一个赤发赤瞳的少年走到卡洛的身边,他俯身蹲下,迎着那双困惑的眼,伸出了手。
“要与我签订来自地狱的契约吗?”
略显稚嫩的声音如同他的表情一般毫无波澜,他的手心静躺着一枚刻着三个6的怪异指环,卡洛盯着他的手,怔了怔,慢慢伸手握住那枚指环,刹那间,黑色的火焰喷薄而出!
沙暴停止,房间中央多了一个坚固的沙球,护卫合着双手操控沙子将两人牢牢禁锢,单方面结束了战斗,隆巴迪从角落走出来,笑的张狂。
“真让我费了好大的劲儿小honey~”隆巴迪贪婪地盯着沙球,他在周围踱着脚步,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你放心,我绝对会让你好好还回来……”
忽然,护卫察觉到一丝异样,他凝神观察,咔嚓咔嚓地,沙子表面竟出现了裂痕。
“恶魔封印,解!”
一声低吼,骇人的黑色火焰从缝隙中迸发,瞬间粉碎沙球,隆巴迪嚎叫着跌在地上,看着在火焰中缓缓升到半空的卡洛惊恐不已。
一声响指,火焰散去,崭新形象的卡洛现于眼前,黑色的双角,黑色的尾巴,以及背后那对殷红的小翅膀……
这到底,是什么……
地面的纲吉惊讶地望着半空中的卡洛,手中紧握着没来得及发动的指环。
虽然以前偶尔见过他们用到类似的火焰,但纲吉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形态,这就是地狱指环的真正力量吗?
“啧,麻烦,都是你的错四眼女,我本来还不想解除封印的。”卡洛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不满地向纲吉抱怨着。
“抱歉。”纲吉道,一边悄悄藏回指环。
缓过神来的隆巴迪连滚带爬地逃回护卫身后,估计是察觉到卡洛的变化怕的厉害,他抓住男人的腿命令着,“快,快抓住他们!”
护卫愣了愣,尽管身体的直觉已经让他想要退缩,但依然再次做出战斗姿态,伸手想要拔出眼前扎在地板里的剑却发现扎的过深一时竟拔不出来。
“吼哦~居然还想继续战斗?勇气可嘉,但是遗憾,”纤细的尾巴摇了摇,卡洛冷眼看着护卫,危险地勾起唇角,换了个姿势在空中慵懒地倚着胳膊,“已经结束了~”
明明是很随意的模样却让护卫的恐惧骤升,他身体一颤,下意识猛地伸出手试图操控沙粒,下一瞬,那枚银闪闪的沙漠指环竟从护卫的手指滑出,划着一道优美的弧线,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稳稳落在纲吉手中。
空气安静了几秒,纲吉看着手里的沙漠指环,眨了眨眼。
“诶?!!!!!!!!!”纲吉懵了,有些语无伦次,当然对面两个人也是一样的表情,“怎、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这怎么、怎么会……”
隆巴迪抱着头因为绝望同样尖叫着,护卫则是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卡洛大人,您刚才究竟做了什么?!”
“吵死了四眼女,大呼小叫的没见过世面一样,虽然我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方式就是了。”卡洛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悬浮到纲吉身边瞧了一眼,又看向对面的两人,“那么接下来……”
碧绿的眼眸微眯,原本散落在地上的两把短刀开始抖动,护卫察觉不妙转身想要逃离,一把短刀瞬间贯穿胸膛,他瞪大眼睛,无声地张了张嘴,随即身体重重摔在地上,血液逐渐浸染四周的地板。
卡洛变换姿势缓缓落地,两把短刀悬于身后,他看向早已吓破胆的隆巴迪,目带寒光,右手剑指样指向身侧,一把短刀立即悬于指下。
“啊!求求你!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隆巴迪绕开卡洛,手脚并用爬向纲吉抓住她的腿,平日盛气凌人的样子此刻荡然无存。
“求求你,救救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什么都给你!我把全部的财产都给你求求你救救我!”隆巴迪的声音抖如筛子,他紧紧抓住如救命稻草般的纲吉,“对了,你认识米娅对吧?看在我女儿的份上,救救我,米娅一定不希望没有父亲的,求求你了……”
提及米娅,原本也恨极了他的纲吉突然有了恻隐之心,想起米娅最后恳求的眼神,她犹豫着抬起头,看向卡洛。
未等纲吉开口求情,短刀沿着卡洛手臂挥下的方向在隆巴迪后背重重砍下,凄惨的哀嚎响起,鲜血从后背的伤口不断流出,求生的欲望支撑起肥胖的身躯慢慢向前爬去。
“这样的父亲活在世上也只能增加女儿的罪恶感而已。”卡洛一脚踩住隆巴迪,眼里充满憎恶。
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纲吉一时语塞,她同情米娅,又深知隆巴迪的罪行,但如今这份矛盾却被卡洛一刀斩断。
“你在做什么?!”又是一刀极速砍下,隆巴迪瞬间毙命,但他的手却拉动了角落不知是什么开关的拉杆,卡洛暗骂一声,因自己片刻的犹豫而恼火。
下一刻,房间剧烈晃动起来,纲吉抬头看着猛摇的吊灯与即将崩塌的天花板,瞬间反应过来。
“不好,是自毁装置!快跑!”纲吉一边喊一边向外跑,抱起仍在门口的约拉姆在廊道全力奔跑,然而地下崩塌的速度比想象中快的多,天花板、墙壁甚至地板几乎同步断裂。
纲吉费力躲避着坠落物,心里狠狠吐槽:入口设计的不咋地自毁倒是比投胎都快!
没等抱怨完,脚下的地板竟已断裂塌陷,纲吉一脚踩空,坠落前的一瞬,身后飞来的卡洛一把将纲吉抱起,带着两人飞往出口。
“卡洛大人!下面还有孩子!”纲吉提醒到。
“闭嘴!我早弄出去了!”
纲吉一惊,识相闭嘴,手里抱紧约拉姆以防被拐来拐去的卡洛甩出去,眼见头顶的结构塌的厉害再无出路,卡洛一咬牙,身边忽地燃起黑色的火焰罩,红色的翅膀狠狠一扇,他们径直向上飞去,伴着噼里啪啦的巨大声响,火焰破开层层泥土与建筑,最后奋力一冲,破开瓦砾,飞向夜空。
晴朗的夜空繁星闪烁,带着凉意的风吹动纲吉的发梢,她向下看去,破败的二层小楼轰然倒塌,掀起一片烟尘,隆巴迪与他的地下別馆就此埋葬。
眼眸微转,废墟旁的一抹金色映入眼帘,纲吉心头悸动,旁边不远处是星星点点的火光,火光间是众多攒动的人影,。
在离人群不远的地方,卡洛缓缓落地放下两人,看了一眼废墟那边跑来的人,他有些不悦地啧了一声。
“我不太想与那家伙打交道,先走了。”卡洛说完,后退两步转身化作一阵黑雾,消失在原地。
利落的离开让纲吉到嘴边的感谢又咽了回去,她放下约拉姆,看着卡洛离开的方向心情仍未平静。
方才在空中一同看着下面的废墟时,那个似乎从来都不屑世事的小魔王,眼眸中竟流露出一丝悲伤,那落寞的神情深深刻在纲吉脑中,让她突然意识到,卡洛也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
到底,为什么会露出那副表情?
纲吉望着被黑夜笼罩的看不到边际的远方,思考的结果微微刺痛她的心脏,但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才能仅用一眼就对隆巴迪恨之入骨,纲吉已经不愿再去想了……
“阿纲!”
思绪被熟悉的声音召回,纲吉回过身,看着满脸焦急的Giotto跑到跟前,抓住她的肩膀左看右看。
“怎么样,你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但是这个孩子……”
纲吉看向约拉姆,Giotto了然,抬手轻挥,后面一个部下跑过来抱起约拉姆,跑回不远处的人群中。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太好了孩子们都……”
“太好了你没事!”话没说完,Giotto把纲吉一下子抱进怀里紧紧拥着,他贴着纲吉的耳鬓,闻着自己熟悉的味道,缓解刚刚因为担心而紧绷的神经。
“Giotto先生,快喘不过气了……”纲吉确实被勒的够呛,轻锤两拳Giotto作为提醒,对方才松了手。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科布拉的使魔会在这里?”
Giotto仍心有余悸,当他不久前带着人马赶来附近时,忽然出现的卡洛就这么突然领了十几个孩子交给他,让他原地待命后又跑回那破败的房子。
他自是知道纲吉在那里的,但他不知道卡洛过去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作为科布拉头号通缉的人物,遇到使魔后纲吉必定会陷入危险,或者像上次在布亚诺家族一样差点被掳走。
但是,他还没有感受到阿纲使用火焰的迹象,这就说明她暂时还是安全的,贸然冲进去说不定反而会把事情弄糟。
他望着那栋小楼,犹疑着无法决定,直至看到建筑崩塌,他立刻飞身赶了过去……
“提起这个Giotto先生,”纲吉道,“原来之前一直追杀隆巴迪的就是卡洛,隆巴迪是为了躲他才藏到这里来的。”
“原来是这样,隆巴迪呢?”
“被卡洛杀了,临死前还开启了自毁装置。”
“令人意外。”Giotto有些感叹,“没想到科布拉竟然也想救这些孩子,这算是恶魔的怜悯吗?”
纲吉顿了顿,又看向那对废墟。
“大概吧。”
“ 不过~”Giotto突然卖起关子,他后退一步,打量起纲吉的衣服,“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他应该是没有认出阿纲的身份。阿纲对女仆装是有什么偏好吗?虽然我觉得也挺不错的,回去要不要给你做一套……”
“是任务需要的变装而已!!!”没等Giotto说完,纲吉一巴掌就呼了过去,当然,只是打在胳膊上的程度。
然而对方却顺势倒在了地上,一边呻吟一边以拙劣的演技卖惨。
“阿纲,好痛,我的脚……”
纲吉白眼:呕吼,遇到碰瓷的了。
“Giotto先生,我刚才打的是胳膊。”纲吉提醒道。
Giotto一顿,换了个姿势又继续喊疼:“一定是旧伤复发了,好痛,没办法走路了……”
也不知道是谁刚才跑的比兔子都快!
纲吉突然开始怀疑前天某人掉下马车的真实性。
但看着地上依然努力表演的Giotto,纲吉犹豫片刻,心头一软叹了口气。
“来吧Giotto先生,回去了。”纲吉弯下身伸出了手。
Giotto愣了愣,似乎没想到纲吉妥协的如此之快。
“怎么,不需要我扶你了吗?”
“需要需要!”
毫无犹豫地抓住那只伸来的小手,Giotto借力起身,在纲吉的搀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