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南希眼中闪过笑，认真捧着阿诺斯的手，给他的无名指套上戒指：“等离开之后，再给你一个更好看的。”

阿诺斯满意道：“你说的，我记下了。”

“嗯。”

“呃，打扰一下，”绯尔森凑过来，看了又看阿诺斯，像是没缓过神，傻傻道：“你是雄虫？”

阿诺斯面色一变，躲到桑南希身后，低头玩戒指去了。

桑南希被他轻轻一推，站到了他身前。桑南希心说阿诺斯的演技也是非常可以，全然就是一副被娇生惯养的雄虫小少爷样，转换时间甚至不需要一秒！

他干笑两声：“不明显吗？”

他们可是特地用了“拟态”！考虑到亚莫里忒知道自己会拟态成雌虫，信息素不变的话太显眼，桑南希换了信息素，进行拟态，甚至染了头。

但亚莫里忒不知道阿诺斯可以共享系统，且对普遍没攻击力的花瓶雄虫来说，警惕性不至于那么高。阿诺斯信息素不变也没事。

绯尔森愣愣地摇头：“不明显。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啊！”他像被踩到尾巴的猫，往后跳了一步，手忙脚乱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就，说句实话！哈哈！”

他脸比刚刚还红，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怎么的，“我没看出来，雄虫的话，颈后怎么会有……”

桑南希了然，笑了笑：“纹身。”

绯尔森讷讷道：“哦。”

原地蒸发了半晌，他忽然想起什么，不解道：“你们之前是不是骗我了，不是说没带身份信息吗，怎么是流浪汉！”

“呃，这个，”

桑南希听见背后阿诺斯小声笑了一下，伏在自己背上微微颤抖。桑南希百口莫辩，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

这个年轻的小队长狐疑道：“你们真是流民？但我记得，流民也是会有身份信息的，除非……哦！我知道了，”

绯尔森恍然大悟：“你们是流浪的游猎！”

一类没有具体身份信息，没有长期居住之地，没有要去的目的地的三无人员。他们走到哪算哪，自由随性，生死由天，一生都在宇宙里游荡，一般都实力强大。

桑南希想，可不都强大吗，因为弱的都死光了啊。

他尴尬地笑了两声，没承认没否认。绯尔森自然而然地就当他是默认了，心想自己真是敏锐！他两眼放光，兴奋地道：“让我见着真的了！”

“能不能带我一起？”绯尔森期待地问，“我也想去冒险！”

桑南希退后半步：“呃，这个……嗯，可能……”

绯尔森往前半步：“带上我！”

“不行，”

阿诺斯从桑南希身后探出半张白皙的脸，冰蓝色的眼眨了下，目光轻轻落在绯尔森脸上，重复道：“不行。”

“我们两个正好，多了不合适。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做？”

绯尔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两个“游猎”一个雄虫一个雌虫，什么关系显而易见，他参和进去算怎么回事？

他脸慢慢涨红，小声哦了一声。

绯尔森咬了咬唇，手指纠结地在衣角搅了下：“我是有自己的事做啦，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

阿诺斯道：“他们刚刚，不是很喜欢你吗？”

绯尔森头更低了：“很喜欢和我去做任务，但不想和我走。”

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把它们踩在脚下磨擦：“哎呀，很正常，比起东奔西走，居无定所，选择更安稳一点的生活不是很正常吗！”

他挠了挠头：“对不起哦，我刚刚没想那么多……我先走了！对了，我是猎005队的队长绯尔森，你们是我带回来的，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和我说……来广场找我就行！”

说完，绯尔森忙不迭地跑了。

桑南希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变小，很快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身影里。即便他有一头显眼的红发，也再也找不见了。

跑得真快。

阿诺斯摇了摇他的胳膊：“想什么呢？”

桑南希收回目光：“想起我以前也爱看那种大侠的故事，一路结交三两至交好友，一起行侠仗义，最后隐姓埋名，浪迹天涯。”

阿诺斯想了想，笑道：“行了，大侠，你想的话，之后咱们就去流浪吧。嗯，等一切结束。”

桑南希跟他并肩往分配到的住处走，闻言受宠若惊：“能有那么闲的时候吗？”

阿诺斯理所当然道：“当然有。三倍假期啊。”

“某人不惦记这个吗？”

“……”桑南希道，“这是大哥答应的，是我做了任务应得的。但之后，你说的那个，得算另一个。”

阿诺斯微微挑眉，“……？”

桑南希表情沉稳，心想，契希的厚脸皮“算数”有时候还是很好用的。他越说越坚定：“没错！我的意思就是，得放两次。”

*

之后的几天他们一边抽出极少的时间赚“贡献点”，一边观察着这颗星球。

这黑星绝大多数地方都是漆黑一片，与弗迪兰斯以白色为主不同，他们似乎对焦黑色情有独钟。虽然天空也有一颗“天灯”，但光线不强，从未变过，所以整天都是灰蒙蒙的。

加上建筑和道路普遍破败，路上的居民行色匆匆，衣服也不是补丁就是破洞。桑南希仔细观察过了，他们不是没有衣服穿，而是就偏爱战损风！

和谁学的？亚莫里忒吧？

桑南希记得他的翅膀就是残翼，黑袍下摆也像被撕扯出来的一样残破。

城中总有黑袍管理者游荡，或许说游荡不太合适，因为他们是在执法，维持秩序。

桑南希也很想用“巡逻”来描述他们，可惜他们的行动轨迹毫无规律，神出鬼没，还是“游荡”更合适！

在这里，赚够贡献点才能生存下去。居住的时间要用贡献点“买”，房租、食物、衣服，武器，都可以用贡献点交易。

但好在这里赚取贡献点的方式很多。除了当星际海盗打劫，外出采集物资，猎取星兽，他们还可以在城里打工，卖东西。

黑袍管理员只管命案，还有偷渡的。其余一概不管——如果命案是自愿发生的，也不管。

看到这条规矩的时候桑南希沉默了半晌，心道：“还有这种事，命案还能自愿发生？？”

阿诺斯摇了摇头，表示他也没看懂。

但下午，他们路过一个交易市场时，就明白这个“自愿发生”是怎么一回事了。

那交易市场破破烂烂的，在两排居民楼中间，前面一段路还算正常，越往里走光线越暗，路也越不好走，空气中总弥漫着腐臭味。

突然，一只手抓住桑南希的脚。

“呵呵……来看看吗？新鲜的，刚切。”

一道诡异而尖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桑南希差点一脚踢过去，在抬脚前看见是一个佝偻着身子的矮小生物。

阿诺斯冷冷道：“看看可以，放手。否则剁了你。”

那东西咯咯笑着撒了手，八只干枯细瘪的手从衣袍里钻出，把他撑了起来，一下子变得有桑南希那么高。

桑南希认出来了，这是一个擅长储存东西的种族，叫什么忘了。它们没什么攻击力，唾-液可以麻痹神经，还能止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等桑南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那家伙从自己的嘴里掏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心脏，鲜活还在跳动——确实没骗他啊，真是刚挖的！

那家伙，桑南希勉强称它为摊主。摊主砸吧了一下嘴，指着手里的心脏：“品质可以保障。”

这太诡异了。桑南希艰难地把视线从那个还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上移开，“这个……这是？”

阿诺斯皱眉道：“这是谁的？”

摊主诶了一声，似乎觉得奇怪：“问这个做啥，要举报我哦？我跟你们讲，虽然他是不小心死了，但我可没故意杀他，我们签了合同的。”

听听这话，什么叫“不小心死了”，还“签了合同”？

摊主顿了顿：“你俩新来的？”

阿诺斯道：“是。现在他在哪？”

他问的是那个被切了心脏不幸死掉的家伙。摊主伸出一只手：“尸体，谁先占着归谁，想要的话50贡献点，卖给你们了。”

“……”阿诺斯无言划过50贡献点给他，“带路。”

摊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似乎没想到他这么干脆，要知道50贡献点都够采集队三天的工钱了。他咳了一声：“等等，50是带路费，尸体要五千……啊！”

桑南希抬起脚：“不好意思啊，没看见你的腿，呃，手？”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着，他手上却捏着一把小刀，晃了晃，敲在摊主的腿上，发出敲击骨头的声音。

摊主哆嗦了一下：“哦哟！行行行，带你去带你去，不要钱了！尸体送你俩啦，爱咋样咋样啊！”

阿诺斯不带感情地眯起眼：“走吧。”

摊主的手术间很简陋，就是一个漏风的破烂帐篷，被各种血污浸染，又被长期使用，原本皮质的帐篷都包了浆。

那“尸体”躺在里面唯一一张木床上。光-裸着上半身，心口处空空荡荡，却没有血在流。

桑南希呼吸一滞，和阿诺斯一起走到那“尸体”面前，果然看见他还微睁着眼，胸膛微微起伏。

他的唇色苍白，苍蓝色的瞳孔微微扩散，眼皮耷拉着，浅金色的发丝凌乱地沾在他的脸上。

如果他没有死气沉沉地躺在这里，一定非常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