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谢途才和沈知周分开，顺带着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说了句抱歉，但这人也没在意，很快蹦跶到了别处。

暮色深沉，酒精上头，只能叫来代驾送回家。

谢途其实没有彻底醉过去，知道叫车的是沈知周，而沈知周和他坐的是一辆。

……

沈知周扶着谢途，坐电梯上楼。

临到家门口，他垂声问道：“钥匙在身上吗？”

谢途从兜里摸出钥匙：“沈老师，钥匙在这儿，不过面部识别或者密码也行。”

“密码是2……”

谢途一开口，唇中便擦上来些许温润，那是沈知周抬起来的一根手指，轻轻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沈知周对他说了声：“嘘。”

门开以后，谢途抬起头，笑得单纯：“真是麻烦你了。”

“不客气。”

沈知周找来一张湿巾，给他擦了擦嘴。

谢途耳尖刚退下去不久的红又漫起来，他抬手接过湿巾：“我自己来。”

过了一会儿，谢途道：“真是耽搁你了……”

说完就瘫在了沙发上，很快睡了过去。

沈知周帮他盖上了一床薄被，又在原处等了一会儿，看着谢途睡熟的样子，才推开门离开。

不多时，手机屏幕一亮，谢途睁开眼睛，一手拎上手机，屏幕识别到面容解锁，然后他随意点了两下，迷迷糊糊打开一个聊天窗口，对着手机说：“给我唱一首歌。”

对方有些迷惑：“唱歌？”

谢途说：“嗯……”

对方又问：“唱什么？”

谢途拎着手机，眼睛又快闭上了：“不是一首……就半首好不好？”

“唔，唱什么都行……”

谢途头脑发沉，对方沉默了一会儿，一时没再开口说话。

下意识觉得这人不会再搭腔了，谢途正准备摁下通话中止键，另一头慢慢传来了歌声：“做一颗坠落的星星，落入你眼睛……”

“即便突破洛希极限，也想要拥吻你……”

对面的人唱的是遥星，嗓音干净又低沉，透着能浸水的温柔。

谢途听着听着就又被哄睡了。

——

第二天醒过来，看到一通莫名其妙的微信语音记录，谢途有点儿懵。

对方是沈知周。

谢途有点断片儿，脑子昏沉，仔细想了想，只能想起来被沈知周带着回家，后面发生了什么都没太深的印象。

不过在回家之前，沈知周的眼睛以及那不知是谁先主动的吻，才是真的麻烦事。

“完了……”

暴露了，暴露得还很彻底。

不管是谁主动的，这都是个问题。

谢途在和沈知周的聊天框停顿了一会儿，反反复复打了很多字，却都一一删除。

偏在这时，是沈知周发了条消息：“醒了吗？”

谢途手指一顿，仔细想了想，最后回复：“醒了，昨晚是你叫了代驾吧？车费得给你。”

想来想去，还是越过了那一段光影迷乱。

沈知周说：“没多少，你不用在意。”

“头还疼么？”

谢途回应：“有一点，也还好，多喝点儿水就行。”

沈知周没再就这个事多说什么，倒是跟他聊了几句游戏。

现在除了“AAA备考群”，还有的是一个“夜舞404”，两个小群拖来的人不一样，但都是参与过游戏的，除了提及一些琐事，也会对下一场游戏有所预测。

比方说，童话可能只是一种元素风格，而并非会融入大家熟知的中西童话故事。

在群里掰扯了一会儿，谢途还是照常养号、写脚本，然后抽出点儿时间回应评论。

……

八月七日，晨间。

沈知周在导诊台登记了个人信息，然后依照工作人员的指引，来到了VIP11病房。

病房是豪华病房，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间度假酒店房间，有配备网络电视、投影仪以及冰箱、鞋柜，患者右小腿打上了石膏，本人刚喝完一碗清粥，啃上了一根玉米。

“陈总。”

沈知周踏进病房之后唤了一声，然后将带过来的鲜花和果盒放在了病房的置物台上。

陈轩洋搁下玉米：“沈学弟是吧，别客气，坐这儿吧。”

距离沈知周托人脉联络上陈轩洋，也过去了好几天。

“吃早饭了吗？我这儿还有一份。”陈轩洋说，“你来得挺早。”

沈知周：“谢谢陈总，我已经吃过了。”

“你叫我学长就行。”陈轩洋说，“真是抱歉，本来无界团队招募新成员的速度不会这么慢。”

沈知周点点头：“听朋友说学长是碰到了一些状况。”

陈轩洋笑了笑：“也就是最近有点儿失眠，前几天不小心摔了一下，躲医院来休息休息。”

“放心，我精神状态还可以。”

“不过我不是第一次见到学弟你。”陈轩洋继续啃着玉米，“我想学弟你最近也碰上了点儿不太科学的事。”

“学长说的是一个游戏直播间里的碰面？”

沈知周只是随口一提，哪怕是对于一个纯粹不知道那个直播间内空间的人，也不会太奇怪，话随时可以变相圆回去。

陈轩洋道：“没错，在以恐怖向为主打的游戏空间里，我进入了其中设定的安全塔，然后碰上了你和你的一个同伴。”

沈知周没想到这一点能和陈轩洋对上号。

而更令人惊讶的是，陈轩洋能够自然说出末日绿月当中的相关词语。

这一点，其余参与过这个游戏的人都无法做到，毕竟“安全塔”是特定游戏里的细节，以往都无法轻易被传达给他人，哪怕对方是同样经历过游戏的人。

“你们能够平安回来，说明游戏还比较顺利。”陈轩洋道，“在这一点上，值得祝贺。”

陈轩洋这么一说，沈知周很快理清了思路。

对方能够知道他和不少人所卷入的空间，说明知道内幕，更大胆的猜测就是……

“所以这个空间就是学长带领团队打造出来的？”

陈轩洋摇了摇头：“这么一大口锅我可背不起。”

沈知周的猜测于是退了一步：“那学长知道如何进入和退出游戏？”

“或者说，你也只是参与过的玩家之一？”

陈轩洋手上的玉米啃完，被他放在了盘子上，他抬手扶了下镜框，神情在这一刻是有几分单纯和迷惘的，晃一眼会让人觉得，他只是一个刚刚走出校园的大学生。

“沈学弟，你经常做梦么？”

陈轩洋问他。

沈知周回答说：“隔三差五。”

陈轩洋又笑了一下，然后说：“我从小就有很多梦，多到醒来哪怕只记得了其中一两段，也够成为一两天的谈资。”

“很久以前我以为每个人都是这样，后来才发现不是。”

“直到有一段时间，我频繁梦见了一个世界。”陈轩洋慢慢说起来，“梦境里的世界真实得可怕，那里有天使、恶魔，有魔灵之都、纳沃大陆浮岛、谢菲尔德大陆、荒芜之地……”

沈知周接上话：“所以这就是无界契约的世界。”

陈轩洋说：“是这样，之前总有人说是因为我睡得不沉所以总是梦境复杂，但我不觉得是这样。梦境越丰富，我在第二天清晨就会越有精神。”

“不过无界的世界真实得可怕，梦到其间的时候，总觉得是在另一个世界历险和遨游。”他继续说，“说起来这也是我小时候的梦想，更是我做游戏的初衷。”

“等到我的足迹踏过无界的广大土地，梦境的素材也足够丰富，我开始和公司核心的团队启动了无界契约项目。”

沈知周早先也有所耳闻，陈轩洋曾经参与过K市的一次采访，提到无界项目的灵感来源是自己的梦境。

“后来大家也都知道，这个项目很成功。”陈轩洋道，“我自己当然也这么觉得，不过就在几个月前，我又梦到了其中的魔灵。”

“是米迦勒，他警告我说，关停无界的服务器，否则我们身处的世界会被他们当成一个试验品。”

“我们所处的这个一号地球，因为这个游戏知道了太多他们所在世界的事。”

沈知周想了想：“所以数月前的系统崩溃到直播间的出现，是因为魔灵的惩罚？”

陈轩洋无奈一笑：“你也可以这么理解。”

“所以现在无界的团队有更重要的使命要去完成。”陈轩洋又说，“我们竭尽所能，圈定了一个‘域’，能同构造这个直播间的源头力量进行一定联络和抗争。”

“你也可以把升级后的系统当做我们拼命开出的一个挂，目的就是帮助玩家通关。”

“听说你也要加入团队，最近的工作就是这个，我想你非常合适。”陈轩洋道，“只是我们还并不清楚，对方是怎么择定新一批玩家的。”

“也许我们会在游戏里相遇，也许永远不会。”

“这些话我也只敢和你说说，毕竟和其他人说，都会把我当做一个疯子。”

同陈轩洋的一番对话也差不多刷新了沈知周的世界观，刚刚走出医院大门不久，他隐约听到了一声轻快的口哨。

朝四周一打量，他却并没有找到声音的来源。

几秒之后，又一声口哨声传来，甚至感觉近在耳畔，可是近处分明没有任何人在吹口哨。

周围空间并非扭曲，而是被铺展了极其繁复美丽的花纹图案，紧接着拖曳出一条长道，视野折叠出万花筒般的绚丽。

与此同时，在自己家中刚刚关闭了电脑游戏界面的谢途也察觉到了异常的口哨声，随后眼前立即泼洒出无数对称的瑰丽花纹。

若干被卷入的人都听到了熟悉的机械女音：

“欢迎各位玩家进入游戏直播间。”

“系统3.0版本正式登陆，载入中……”

“预计载入时间为30s……”

“倒计时开始，29s、28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