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许盼一一想到自己早就被他认出来，还跟他一个演员演戏，就感到无地自容：“……我就是担心你。”
倪约放慢语速：“担心我什么？”
“我看到网上有人造谣，怕你被记者堵。”为了掩盖自己这些日子在他粉丝群潜水摸鱼的一系列事实，许盼一只能硬着头皮把八组的帖子翻出来给他看。
倪约深深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就这个？疑似恋爱？”
“主办方安排的红毯，正好把我俩安排在了一起，我到现场才知道，也许他们私下有营销炒作的打算。”
“云琼那天穿的裙子很长，走路的时候没注意崴了脚，我就在她旁边，于公于私没法不扶她一把，她跟我说话是表示感谢，现场那么多镜头，我只能回应，走完红毯我就找主办方调换了座位。”
倪约用目光描摹许盼一的眉眼，面对他的变相的审问，心里没有任何的不悦，他嘲笑许盼一分不清戏中人和现实，分不清感情借位，但他又何尝不是别扭地索求束缚与陪伴的变态。
当时云琼是怎么打趣他的？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倪约？不想炒热度？”
“家里有人。”
这四个字他说得那样的自然。
“……”
“她最近刚离婚，状态很差，有不少狗仔追着她，一举一动都会被过分解读，离婚的原因她又不想谈，所以才想借我转移视线，并开出诱人的合作条件，不过我拒绝了。”
“本来以为事情到这里已经结束，没想到离开会场的时候出了一点问题，有偏执的粉丝从安保漏洞混进来，这里面还有云琼前夫的私生饭，他手里拿了东西朝云琼投掷，动机是他认为云琼害惨了他们的偶像，害他深陷负面新闻中。”倪约叹了口气：“我当时就在附近，没有办法作壁上观，于是帮她挡了一下粉丝，没想到会被有心人发到网上，作为这么荒唐的证据。”
“前天云琼给我打了个招呼，可能也是看到了网上的流言，我已经让戚姐去处理了。”倪约耐心解释，还把手机给他，意思要他看：“还有什么需要我解释的吗？”
许盼一摇头。
倪约紧追不舍：“摇头是什么意思？”
“没有。”
倪约顿了一下，说：“不过我有。”
那天他本来没打算做接下来的事，说接下来的话，但他感觉到了许盼一的不安，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忍耐，尤其是对许盼一的情绪波动做视若无睹。
所以，他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他问云琼：“后悔吗？”
云琼说：“人生本来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我没有神通预见未来，三十多岁的情感挫折也无法阻拦二十多岁的我和前夫结婚，做这种复盘没有意义，只会徒增懊恼，我唯一能做的只有保证自己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倒下，二十岁的车祸是，三十岁的离婚也是。”
既然如此，闷头向前，听凭自己觉得心意，又有何妨。
“上次回来还没来得及给你又坐飞机离开。”倪约走进卧室，许盼一站在门口等他，他就挥手让他一块进来，从枕头边拿起一个动物玩偶给他。
许盼一哭笑不得：“你是仓鼠吗？什么都往家里搬。”
倪约问：“那你要么？”
许盼一没吭声，抓过来拿回自己的房间，慎重地找地方放置，他找得太投入，没有在意尾随的倪约，直到对方从他床头拿起一只……缩小版倪约娃娃。
“完蛋了。”许盼一脑袋轰地一声炸响。
倪约皱眉：“这个娃娃……”
……
倪约端详了一会：“像你。”
许盼一手忙脚乱地解释：“其实是你，就有一次我们接受采访，一个粉丝想要塞给你，被挤掉了，我就捡了回来，我看群里的人说，这叫养娃。”
倪约失笑：“……那么小的孩子，知道什么叫养娃。”
许盼一端着僵硬的笑容拼命点头，他才不会承认是自己鬼迷心窍，跟粉丝群里的人一起拼团拼的。
然而倪约把娃娃拿在手上，又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群里？”
“……”
许盼一拒绝再和他说话。
倪约也不强求，就说：“啊，那既然是我，又是粉丝给我的，那我就拿走了。”
话是这么说，但他却没有真的走，而是在门口多停留了几秒，从许盼一表情里捕捉到一丝不舍和别扭，最后是他率先败下阵来，又走回去把娃娃放在他的床头：“许盼一，你究竟是舍不得我还是舍不得娃娃，如果舍不得娃娃，那就留给你，好像我夺人……”
许盼一喃喃：“那如果我说……”
倪约挑眉：“舍不得我？”
“是！”许盼一仰起脖子，放手一搏：“如果我说我舍不得你呢？”
两人对视了好一会，又各自避开，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许盼一只难堪地希望他赶紧退开。
倪约却越走越近。
“其实从台风天我开车几个小时去你老家，又一刻不停赶回首都，把你从酒店带回来开始，我就知道，我没有办法再与你分开，这一阵子疯狂赶通告，我每天都在想你，想见到你，怕你又会不告而别，舍不得人不只你一个。”
“许盼一，是不是人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你要的剧本我给不了你，但我可以给你一个结局，我可不可以趁机收回以前说的那些话？”倪约慢慢靠近，俯身在他鼻子上亲了一下：“你上次拒绝我去散心，是怕给我添麻烦，可我不怕你麻烦我，如果我以家属的身份，再邀请你和我一起呢？”
许盼一先是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后来又疑心自己的神经功能产生障碍，无法理解对方说的话：“……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倪约的神情又严肃了一些：如果我说得不够明确，那我再说一下——“许盼一，我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从来还没有一个人能让我这样惦记。”
他抬起手想要拥抱他，却又克制地放了下来，在他还没有给予答复之前。
“你，愿意吗？”
许盼一不想哭的，他已经不是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不该在弱肉强食的社会面前暴露自己的软弱，但他无法阻止眼睛发红，鼻子发酸。
他其实只想倪约给他点甜头，就像面向粉丝的官方营业，就可以足够维系他的狂热，但天下却突然下红雨，这个时候，无论对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许盼一咬着唇重重点头，向前贴着他温热的怀抱，用力环住他：“你老是说我分不清，但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任何人的替代，你更不是感情的慰藉，我自始至终都很清楚我在做什么，是你自己不相信。”
“好，怪我，是我不够好，总是想要回避。”倪约重重吐出一口气：“你和圈内人不一样，纯真又莽撞，在我生活里横冲直撞，我很害怕，你有一天会讨厌我，在我眼里你是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天之骄子，是龙游浅滩，是虎落平阳，只是短暂失意，我不一样，我不像一般人从小接受九年义务教育，我读书的时间在我成名前非常短促，离开息影继续读书也不是走的一般人的路。”
“但我现在也并非在走一般人的路！也没有人规定一定要走什么！人的一生难道只有一条路？”许盼一急切地解释：“我曾经以为我的一辈子就这样了，一眼望到头，但是是你，是你带我打破常规。”
“许盼一……”
“倪约，你是我的勇气，是让我敢于走出舒适区的勇气，让我敢于接受平凡的自己，敢于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重头再来。”
“如果没有你，我在分手的时候，在失业的时候，在名校毕业却高不成低不就的时候，或许已经被所谓的社会和现实击垮，但我现在没有，你怎么能说你不够好？”
“许盼一，盼一。”
许盼一没有应，倪约就又无奈地多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许盼一把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把脸贴在他的胸口，终于冷静下来：“是你说的，告别失败，也就意味着走向成功，你在我生命里的意义，不亚于成功。”
倪约笑了一声。
“嗯？”
“学霸，你讲得太有道理了。”倪约动情地低下头，心想这么鲜活的人和爱，我曾经为什么要犹豫那么久，就算是替补，就算是慰藉，就算这个小朋友在他生命里来了又走，他也甘之如饴：“这样子让我非常想要吻你，我可以吻你吗？”
许盼一没有说话，但立刻圈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了上去。
笨拙的舔舐，色情又清纯。
倪约翻身，把他压在墙上，一扫平日的温柔，吻得凶狠而激烈，呼吸错乱交织，时间流逝无感，除了被放大的感官而塞满喜悦的心脏，许盼一整个人一片空白。
他觉得自己爱到仿佛缺氧。
倪约挑逗着他，不急不缓在他舌尖重重吮吸，就在他快要憋死的时候，身上的压力方才消失。
“快去睡觉。”倪约揉了揉他的头发，目光里欲望仍然汹涌，这个点睡觉是他自己来说都早，但再这样下去，他怕自己会失控。
许盼一满脸红光，无声地拉住他，哪里有半点想睡觉的意思，他不想承认，但不得不承认，美梦成真，和爱的人接吻很爽。
“喂，你还没说，如果我舍不得你怎么办？”
倪约就贴近了一些，在他耳边低语：“谈恋爱第一天就上床，不好吧。”
“……”
许盼一往外走，突然想起这里是自己的房间，在倪约跟过来时，掉头把他从门缝里塞了进去，自己背靠着房门大口呼吸。
……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为什么跟个十七八岁情窦初开的少年男女一样害羞。
“许盼一。”倪约敲门。
许盼一恨他这个时候还那么礼貌君子，跳上床用被子把头一蒙，说：“我睡着了。”
倪约站了一会，确定屋里里没有动静，这才转身回房，他拿着那只从许盼一那里打劫回来的娃娃，拉开衣柜门，把他和另一只放在一起。
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十几年，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当粉丝见面会第一次摆上这种娃娃时，他就想要做一只，并立刻付诸了行动。
两小只靠在一起，他抹了抹娃娃的脸，轻声说：“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