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众长老面面相觑,顿时拉下脸,都感觉被骂了,还是被谢椿徒弟给了骂了。
白衣仙君再次注入灵力,气势不减方才,少女中气十足的“我去”再度传出。
面庞赛雪欺霜,谢椿眼神凛然,一扫而过。众长老纷纷避其锋芒,被冰雹砸中了般,敢怒不敢言。
“阿椿你可想好了,这次是去拍下阿绿交换物,顺带弄清隐瞒之事。那些事情可能涉及到……你想好要面对是去的记忆了吗?”
谢椿目光如镜,他没有回答安同醉的问题,也没有让步。只是固执站在堂内,如矗立孤山,静默望向一潭水镜。
“听闻仙君有了新的交流方式,没想到竟是这般……特别。”一位长老笑着打起哈哈。
“既然如此,就由你们二人前去。于公,章沁绿是宗门长老、裁云双绝,作为宗主我希望能弄清她所隐瞒之事;于私,我们是一同长大的同门,作为师姐,希望你们能带回阿绿的遗物。”
贺染青踱下台阶,将芥舟阁请柬交给谢椿。
“师妹你究竟在找什么?”见洛玉汝静止不动,焦闻星忍不住问道。
洛玉汝在长案左前方的炕桌上坐下,正想回答,注意到屏风上的影子晃眼即散,只好随意糊弄过去。
“我看这位置不错,试试。”她眼睛瞟到灵符,用手指着故作惊讶,“对面那张是最大的灵符似乎也不大对劲。”
炕桌正对着小几,上面摆着一方水仙盆景。水仙花盈盈仙骨,绰约风姿,腊蕊素瓣,暗传幽香,却见青瓷水仙盆上却贴着一道灵符。
灵符符纸过长,下半部分搭拉在小几边缘,随风微微吹起。
焦闻星点头称是,“这道符最为与众不同。”
经历过符箓入门试炼,洛玉汝自然知道一道符由符头、符胆、符尾组成,却不知焦闻星所指的“最为与众不同”是指的什么。
“上面怎么没有画符胆?”若说起初弟子们还会为是否迷信权威而争论一番,那么此刻他们已达成共识。
“一道符中符胆不可或缺。符胆镇守灵符,使之生效,拱卫灵符。这道符没有符胆,是无效符。”
“此符定有蹊跷。”符修弟子斩钉截铁道。
洛玉汝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考量。“这是什么符,你们可能看出?”
“这……我等学艺不精,未能堪破其中奥秘。”符修弟子面露羞色。
“既然是道无效符,我们不如给它补齐。”洛玉汝手掌按在长案上,俯身取过毛笔,递给刚才回话的符修。
符修弟子非但没接,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大喊着“弟子不敢”连忙退回人群。众人连连后退,唯恐避之不及。
洛玉汝转了一圈见没人上前,终是承下了重任。“你们总要告诉我符胆怎么画吧。”
一众符修弟子专业对口,顿时打开了话匣子,侃侃而谈,“符胆种类繁多,通常为“罡”字,也有罡因,还有使用密写法书写的……师姐您就用“罡”字吧,运用范围极广,效果显著。”
听得洛玉汝晕头转向,直到捕捉到关键词让她写字,突生几分怯意来。她咬牙在腿侧反复书写“罡”字,裙摆被带动,绽开涟涟波浪。
焦闻星注意到了,柔声宽慰:“洛师妹,不必紧张。符胆错误,只会令灵符无效,不会有别的事。画符时只需提气凝神”
“好。”洛玉汝虚弱笑笑,连最疼她的焦闻星也没打算放过她。
毛笔即将枯墨,洛玉汝重新舔了墨,再在砚台上掭去多余墨汁。她看似不疾不徐,实则迁延时日。
脑海中努力描摹着笔顺笔画,洛玉汝迟迟不敢落笔,久到姚玉衡忍不住催促,终归心一横,闭着眼凭记忆画出了字形。
“怎么样?”洛玉汝睁眼检查,字形歪斜,难以识别,稍看一眼便挪开视线,“是不是出错了……”
众弟子面面相觑,似有难言之隐,最终符修弟子被推举出。他打了个踉跄,勘勘站定,回道:“师姐果真不同凡响,书写出了秘字。”
像是要印证洛玉汝的不同凡响,灵符迸发刺眼白光,烟雾如水倾泻而出。
霭霭白雾缓缓沉底,在众人脚踝出打转,趁众人不设防开始向上攀缘,锁住咽喉,涌入口鼻,最后遮人双目。
隐约有股力度将四肢禁锢,洛玉汝拼命挣扎着,力道却越收越紧,勒紧肌肤,出现红痕。
她试图呼喊确认他人情况,白雾趁虚而入,一齐涌入口腔。水汽濡湿口唇,幽幽清香裹挟着惑人气息袭来,洛玉汝顿时失去了意识。
屋内肆意弥漫的白雾,忽若风卷残云般退却,重新复归宁静,唯见水仙花蕊晶莹滴落,瓣叶上水珠星星点点,独自摇曳生姿。
“朱长老。”安同醉眸色一凛,撇嘴偏头望去,“水镜该修修了。”
“不,灵符制成了幻境。”贺染青说着,以指运剑,暮山紫剑凌空舞去,悬停在水镜之上。
贺染青食指下挥,继而掐诀念咒,只见剑尖随即轻点水镜镜面,剑尖之下层层波纹漾开。漪澜很快波及整个水镜,波纹破坏画面,看不真切。
须臾,直至听见隐隐碎裂声,贺染青才召回飞剑。镜面已碎成蛛网,整个簌簌塌陷下去。
“这……水镜!”朱邦彦激动起身快步赶去,终是没能挽救水镜破裂,“这可如何是好。”
“幻境已破。”贺染青食指压住剑尖,失神揉搓,“在此中感受到了章沁绿的灵力,她将幻境封在那道符中。”
“如此说来,弟子们误打误撞补齐灵符,反倒将幻境放了出来。可幻境从何而来?依我对阿绿的了解,她并不是会耍阴招之人。”
贺染青摇摇头,眉头却愈发拧紧,“我方才破除的那道幻境,是她以防他人窥伺布下的。”
水镜之中,一众弟子歪歪扭扭睡倒在地,毫无苏醒的迹象。细看之下,众人手腕处皆有红痕,仍被无形力量禁锢。
“弟子所中的幻境唯有靠她们自己破解。”
“宗主,水镜无法探入幻境,我们无从得知弟子遭遇,万一遇上危险而又无力出逃该怎么办?”其中一位长老再也坐不住了,起身禀明。
安同醉皱眉回嘴:“从卷入幻境至今,尚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黄长老未免太过心急。”
储物袋中取出线香点燃,贺染青吹熄火苗,将香抛至半空。“这是瑶池云香,防风不灭,可久燃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若无弟子苏醒,就终止秘境试炼吧。”
缭缭轻烟悠扬飘逸,暗香浮动,长老们凝神静气,不再起争执。轻烟在巨门堂内打着旋儿,忽而好奇俯身张望水镜,水镜顿时生起一阵雾霭。
起初,洛玉汝置身云雾间时,尚能保持一定理智,默念这一定是梦。直到她突发奇想,弯腰捧起一捧云雾,大脑突然宕机。
手中的触感是那么真实,不是黏手的棉花糖,也不是转瞬即逝的泡沫;而是冰冰凉凉的,被掌心温热渐渐捂化,化作薄薄雾水,沁入掌纹之中。
“如果是假的,这触觉也太真实了。若说是真的,刚才明明还在室内……”她原地跺脚,确认云层足够结实后,才敢四处走动。
云雾堆叠成书架模样,纵横放置,错综复杂。洛玉汝绕了好几圈,也没有找到出口。
“洛玉汝你可知错?”严厉声音在背后响起,她刚想转头看去,一道推力将她按在书架之上。只听那声音又道:“你在打什么算盘,吾皆已知晓,速速交代!”
委屈至极,洛玉汝张口就是不着边际的话,“冤枉啊,我不会打算盘来着。”
趁人不备之际,洛玉汝反手攥住扣在自己肩膀的那只手,正欲猛力一拧。
来人似有防备,另一只手狠命打在洛玉汝手肘麻筋上。手臂瞬间发麻,颤栗一路传到指尖。
趁洛玉汝指尖脱力之时,来人当即反撇其手指。洛玉汝吃痛,惊叫呼出声,猛力甩开。来人撤手,后仰拉开距离。
广袖拂面,幽香袭来。洛玉汝霍地回头,白衣仙人飘然而立,却怒目而视,横眉冷对。
“师尊,您又能说话啦。”洛玉汝面上一喜,愈发肯定自己再次进入了幻境。她从书架前挪开,站到甬道之间。
“你有何资格唤我师尊。”白衣仙人并不买账,只见他轻拂袖袍,正颜厉色道。
“你入宗门所为何事,难道要吾说出来?”
云层深处震动传来,洛玉汝勉强稳住身形,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你所求之物,就在这里。”谢椿高抬右掌,书架忽而游走变化,不住变换着阵型。
余光瞟见左侧书架正极速靠近,几乎要撞上时,洛玉汝双手抵住书架,顺势扒住木板借力一闪,消失在原地。
她扒在游走的书架上,以此掩住身形,谢椿似乎并不着急追她。
慢悠悠传音道:“若你找到所求之物,你我的缘分就尽了。你还要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