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界十一年前被人放出来的四只恶鬼，只剩将星还未逮捕。
魑离这些年一直派人搜捕，从未找到丝毫踪迹，他本以为将星已经逃出了鬼界，却没想到他竟然还在鬼界，且就藏在距离王都不远的鬼城中。
果真是胆大。
魑离感受着将星所在的那座城，思绪一阵拉远。
恍然间，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道背影，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魑离骤然冷下脸，他对着空旷的屋子，冷声道：“将星出现在尔等城中，拖住他，本王随后便到。”
老鬼头恭敬的声音自空中幽幽传来：
“是。”
……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魑离发现了的将星将血雾收回，以他现在的状态不是魑离的对手，他须赶快换个地方。
血雾散去，可见整条街变得空空荡荡，不复先前热闹。
将星快步走到季禾面前伸出手，“跟我走吧。”
他吞了整条街的普通鬼加四只鬼官，此时身上煞气大盛，从头到尾一扫之前的颓败感，充满危险。
季禾知道自己根本没得选，可他还想再争取一二。
他站起身，露出怀里的燕无瑕，“你先把他变成人再说。”
将星盯着那团的灰扑扑的狐狸，心想真丑。
“你答应过我的。”见他无所动作，季禾硬着头皮开口，声音却是越说越低。
感受打量的视线沿着自身脊背徘徊，燕无瑕身躯微僵，真想大喊一句不用了，他当狐狸挺好的。
季禾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如果不是感觉将星没有恶意，他也不一定有胆子提出来。
默了片刻，将星开口：“好。”
他改将手掌对准燕无瑕，大掌钳住狐狸的后颈提起，燕无瑕尾巴炸起，季禾抱着他迟疑着该不该放手。
“嗯？”将星困惑地看着他。
季禾讪讪松开手，见他将燕无瑕放到地上，忙不迭追问一句，“他不会痛吧。”
他还记得燕无瑕化成狐形时的痛苦模样，不知道将星的办法会不会让燕无瑕轻松一些。
“不知道。”将星想了想，他没变过，自然无法回答季禾的问题。
话毕，自他手中倾泻的鬼气落在燕无瑕身上将其从头到尾包裹住。
燕无瑕只觉得一股比北境还要冷的寒气浸湿了自己的皮毛，他不安地紧了紧爪子，下一瞬熟悉的骨骼挤压感传来，除了骨骼，血肉、毛发、乃至魂魄都在不断挤压拉扯。
真是古怪的感受，虽然没有痛楚，但他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坨面团，正被将星肆意揉捏。
将星先是捏出他的身体，接着是脑袋，然后四肢……然后，燕无瑕光溜溜的身体就这么稳稳站在地上。
燕无瑕赤着脚踩在地面，感受着拔高的视线，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然后扭过脖子看着自己屁股上面多出来的尾巴，控制着新奇地晃了晃，接着终于反应过来，双手将自己抱成一团蹲在地上。
“啊啊啊你们都不许看——”
“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有什么好看的。”季禾边嫌弃边从戒指里取出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
将星收回手，感受燕无瑕体内几股不同的能量的波动，略为惊异地开口：“哦？原来你不是狐妖？”
季禾自动忽略了这句话，他看着燕无瑕头顶因羞耻垂下的耳朵，视线转向将星担忧道：“他的耳朵和尾巴……”
将星闻言将手收到身后，似是愧疚地垂下眼：“抱歉，我的力量不够了。”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他这副模样……”
季禾顿住，燕无瑕这副模样怎么了？
他偷瞄一眼。
兽耳啊……
那没事了，挺好的。
不对，怎么能这样想，季禾在心里给自己一巴掌，关切道：“无瑕，你这样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燕无瑕早在一边活动身体，他试着运转着体内混杂的灵气妖气鬼气，新奇道：“没有，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季禾松口气，视线又不自觉移到了他的耳朵上。
将星再次向季禾伸出手，“现在可以跟我走了。”
季禾正准备说带上燕无瑕一起走，巷子口的不速之客逆光而来——
“你们想走哪儿去啊。”
数不清的鬼官攀上墙头，成包围之势圈住了季禾他们。
老鬼头背着手，从巷口外缓步走进来，“传说中执掌兵煞的恶鬼将星，原来是这副模样。”
“老鬼头？”
老鬼头觑了眼季禾，意味不明地开口：“小鬼，这可是会吞鬼的恶鬼将星，你不怕吗？”
季禾无法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将星挡在他面前，隔绝了老鬼头打量的视线。
且将星不欲与鬼废话，直接散出血雾向四周袭去。
季禾拉着燕无瑕蹲回熟悉的墙角，抬指指向与鬼众打得热火朝天的将星，开口道：“无瑕，我今天教你一个道理，这叫能动手就不要哔哔。”
燕无瑕认真思考了他的话，问道：“什么叫哔哔。”
“就是不要在战前说废话或者听别人说废话，直接动手就行了。”
燕无瑕点点头，“我明白了。”
将星与老鬼头过了几招，见周围的鬼官只躲避不迎战，心下一沉。
他们是在拖时间，为了……
将星与老鬼头若有所感地望向同一处。
一股足以在瞬间湮灭一座鬼城的恐怖威压正从那边遮天盖地而来。
那是——
鬼王魑离。
将星暗感不妙，闪身抓起还蹲在墙角的季禾，作势就要遁逃。
魑离扬手正欲打断。
季禾不大不小的呼喊落在他耳中：
“等等，无瑕——”
魑离神绪一晃，目光不由自主移到燕无瑕身上。
这一瞬的分心，便让将星逃了。
将星带着季禾逃走，局面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鬼头携众鬼跪向魑离，燕无瑕无措地看着将星带着季禾从原地消失，满脑子只剩两个字：
“完了……”
魑离落地冷哼一声，冰冷的声音划过在场所有鬼的耳膜，“无瑕？”
老鬼头压低脑袋，鬼王生气了，不过他气的好像不是将星逃跑这事。
“哪个无？又是哪个瑕？”魑离还在问。
燕无瑕不知为何，竟突然回想起老鬼头曾经提到过的惹鬼王生气的那人。
见他沉默，魑离也没了耐心。
巨大的威压自燕无瑕头顶降临，压得他跪倒在地，骨头发出咯吱的摩擦声，他撑着颤抖的双手不肯服输，死咬着牙关不愿开口。
“说。”
燕无瑕猝不及防吐出一口鲜血，泪眼低垂，似有人掐住他的喉咙撬开唇齿逼他不得不回答道：
“明月高悬，最是无缺，本自无瑕……的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