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湛蓝色池水中，谢知意如梦般化身成为一条红色小鱼，上下摆尾游曳。阳光折射入水，漾起好多金灿灿的泡泡。追逐着泡泡向上游，入眼是一条色彩缤纷的光河。

知意梦鱼，恍惚间分不清自己是谢知意还是小红鱼，唯有蓝池中的水越显真实，越发透着热。

热？哪里的热意？

谢知意脑海里酥酥麻麻，灵魂一震，彻底从蓝色池水的梦里醒来。

不睁眼尚妙，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泡在花纹精致的铜锅里是什么体验！小猫眼睁睁地看着各类不熟识的草药从自己眼前飘过，像极了某些调味香草。

谢知意：“......”炖猫犯法！！！

灵霜转身，撞见小黑猫瞪大双眼，神色不变，“醒了？”然后在谢知意的抬头注视下，淡定地往铜锅里再投撒一把草，

谢知意：“......师父。”

“嗯。”灵霜在药斗子里翻找着灵药，头也没回应着。

“虽然我、我个头长大不少，但是，”谢知意咽咽口水，头拼命往上仰，生怕喝进自己的泡澡水，“但是我本质上还是只小猫。”

灵霜不明所以，捡着药起身，回头看她一眼，“嗯？”

“意思就是我肉少骨头多，还柴不拉几，”谢知意骤然起身，漾起一阵“哗哗”水响，评估着自己一次蹬跳出锅的可能性，“不会好吃的。”

这话听着稀奇。

灵霜再次转过身，一指按在她额头，将她压坐回去，洋洋洒洒又丢下一捆药，点头道：“还挺有自知之明。”

做师傅的，也是有点不正经的心思，直至见到自己小徒弟蔫了耳尖，清冷的眼眸方染上点热意，愿开金口，解释道：“你体质偏弱，能容纳的气有限。配合初次引气进行淬体，能进阶为灵兽，更有利于今后的修行。”

一听这话，谢知意撤回一个逃跑，松出一口气，老老实实泡回锅里，“师父，那咱也不用拿锅来炖吧？”

太吓猫了！

“淬体进阶疼感强烈，灵药为辅，方能缓解。”灵霜单手施法，锅底的蓝焰徒然增烈。“你的个头，铜锅泡药，大小正合适。”

谢知意：“……”多少有点随意。

眼瞅着铜锅里的液体冒着小泡，灵药周边开始渗出草色，渐染全锅。小猫只觉得热意澎湃，熏到身上每根毛感觉都在滴汗。

灵霜用手抚着药液，细触温度变化。谢知意慢慢泡开了，好似进行次蒸桑拿，感觉肌肤每个毛孔都舒张开来，酥酥麻麻。

小短腿在铜锅里扑摆几下，问着，“师父，什么时候开始疼？我提前做个心理准备。”

“哦，就是现在。”灵霜往药液里灌入一掌真气，蓝色火焰在墨绿色的药液里燃燃升起。

“喵？？？喵！！！”小猫没有一丝丝防备。

疼！

好疼喵！

刺骨的疼从身体每根骨头，每个骨缝，丝丝缕缕透出来。谢知意甚至没有准备时间，明明身上什么都没有，却能感觉到每个毛孔都如似针灸般扎遍全身。

如果现在有一至十的分级按钮让她描述这种疼，谢知意直接、毫不犹豫地选“十”，再按几下“十”才能真切表达出，疼到眼泪都掉下来。

这声猫叫听着实在瘆人，灵霜皱起眉头，伸手触碰着谢知意的脑袋，笨拙地安抚着，“很快。”

门口适时响起骚动，灵霜往那处看去，房门倏的推开，许庭安跌跌撞撞闯进来，眼里只望见泡在铜锅里默默流泪的小猫，微微一怔，快步走近，伸手就想抱起。

“坐下，”灵霜出声出手，拦住许庭安。稀奇的体验，一个两个的，都不似长风省心，“固本培元，凝神静气。”

许庭安这才注意到灵霜，秉着对自家师父的信任，抿着嘴，终是将手收回来，如师父所言，就地盘坐，盯着小猫，凝神静气。

灵霜：“......你的灵药泡干净了吗？”活这么久，还没见过睁眼凝神的。

许庭安一动不动，盯着小猫看，“师父，它在哭，看着很疼。”

灵霜“嗯”声算作回应，在许庭安再次张口提问之前，主动回道：“它在淬体，你是强体，两者天差地壤，痛感不一。”

最初密集的痛感过后，谢知意渐渐缓释过来，意识慢慢恢复清明。见到许庭安盘坐于前，稍稍一愣，小老板什么时候来的？

“喵——”喊他一声，听着是有气无力，虚弱的很。

许庭安当即想起身摸猫，灵霜的话不紧不慢砸过来，“有心思关心她，不如先看看你自己？引气初成，强体未完，心神不宁，你的气，正在往外散。”

谢知意半眯着眼，仔细一瞧，自家小老板身上是有橙红色调夹杂着绿色调的气，正在丝丝缕缕往外溢。视角上是好看的，但也只是看着，小猫细思极恐。

“喵呜！！！”

师父你老人家别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你二徒弟引的气就都要散了，会影响以后的修行吗？小老板你别看我，好的很，快坐下坐下，凝神静气，凝神静气。

在场两个人不急，急死唯一的猫。原本虚弱的模样好似突然吞入一枚十全大补丹，打入满桶鸡血，一连串的喵喵喵，气都不喘。说急了，还附赠一口洗澡水。

“啊呸呸——”小猫吐着自己的泡澡药，倒也不苦

吐着吐着，突然发现，这水的颜色，好像在转清？

谢知意用爪子捞捞，真的，方才墨绿色的药液正变浅变淡，蓝焰的气势也在减弱。小猫灵感一至，感知丹田。原本的池塘面积正在拓宽，约有一湖大小，比山脚下那个大湖还宽阔，好神奇！

“小老板，我的丹田的气域在拓宽！”谢知意惊喜地与许庭安分享着，“你能不能也泡泡？”

许庭安还是摸到小猫脑袋，感受着它的喜悦，动荡的心神逐渐平复下来，“我也有，晚点再去。”

“师父好厉害！”小猫眼睛闪闪望向灵霜，摇头晃脑，贫嘴道：“是谁家师父这么厉害啊？哦，是我的。”

话音刚落，木窗轻启，长风轻笑传来，有样学样，“是谁家师父这么厉害啊？哦，是我的。”说着说着即身影显，提着一篮子粉桃一跃而入。

进来后直直看着许庭安，无为峰的二师弟在其注视下，顶着一张冷冷清清的脸，闷声开口道：“是谁家师父这么厉害啊？哦，是我的。”

房间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静默，而后，长风和谢知意爆发出一长串爽朗的笑声。

长风把竹篮放在桌面，“师弟呀，我只是想问问，你的灵药泡干净了吗？”眼神很是无辜，“没有要你跟着我和师妹复述的意思。当然，你这么配合，师兄我也是乐意的。”

许庭安：“......”师兄，我看到你在笑了。

“不用解释，我明白的。”长风适可而止，师弟和师父相似，好玩也不宜多逗。他捡出一颗桃子，引清水术清洗着，“我喊纸人把你的泡桶抬到这里来吧，你接着泡。”

“不用喊，已经来了。”灵霜说完，门口有两纸人配合着抬进一个大木桶，里头青绿色的药液轻晃。

清风裹着干净的粉桃递到灵霜手上，长风似笑非笑，“哦，原来师父喊过了。”

灵霜伸手接过桃子，冷清的眼眸扫到他那，淡淡说道：“话多，好吵。”

此间事情基本了了，又有长风在，师父大人丢下一储物袋，带着粉桃，乘风离去，头也不回。

长风闷笑着目送灵霜离开，捡起那储物袋。房间只有自家师兄妹，好说话，闲聊天，刚好可以逮着自家面冷心热的师父嘀咕。

许庭安着衣泡回桶内，气好歹是逆行返入。长风给谢知意洗颗粉桃，见她不便，又唤来一纸人站旁投喂。自己则在药斗面前挑挑拣拣，最终又给许庭安桶里砸下一堆灵药。

许庭安：“......多谢师兄。”

“好好泡着，别年轻就不把身体当回事。”长风沾着清水悠哉浣手，净后拭手，坐于桌前。“话又说回来，我们无为峰的弟子还是好样的。据目前所知，除了我们峰，新入弟子里，还没有引气成功的。”

听听，这话，这语气，不就是看到自家娃期末拿回第一的大人吗？纯纯是隐匿性的傲娇大师兄。

谢知意有荣与焉，甩着尾巴，荡起层层涟漪。桃子也好吃，小猫喵的一声，麻烦纸人把这口递给隔壁桶里的许庭安尝尝。

长风拿起储物袋，摆弄着，“看看师父给你们准备什么好玩意？”这个储物袋没有设禁，运气就能打开。

一缕清风在束口游巡一圈，袋口自动张开，里头倏然飞出三小样，分别包裹在金、绿、蓝光泡里。

“嚯，果真是好东西。”长风一指一弹，金泡泡晃晃悠悠飘向谢知意，绿泡泡已急不可耐地飞到许庭安面前。

许庭安伸手去接，绿泡泡碰到掌面那瞬间，“波~”的一声，泡泡裂散，里头的物件徒然增大，一根直挺挺的九节翠玉竹横在手心。

小猫还在扑着自己的金泡泡玩，见此奇物，骤然吸住眼睛，扒拉住锅边，稀奇地看着，“哇，好漂亮的竹棍。”

长风“扑哧”一声，“不是竹棍，是师父特意给师弟做的玉竹剑。这玉我惦挂许久，没想到最后落到师弟你这。”他走到许庭安那处，细细品赏，“到底还是师父思妙手巧。”

泡着的一人一猫翻来覆去看，也没瞧出个所以然，“这棍子，是剑？”

虽说许庭安平日练体就是用直竹做剑，但只是练习防伤猫而已。真正的剑，不该是头尖尖，边锋锋的吗？这竹节头钝润，如何做剑？他日与人比拼，别人一剑刺入，冒肉滋血，小老板一剑，表皮都不带破的？

“别急，我给你们演示一下。”长风从许庭安手里借剑一用，九节玉竹顺风嗡动，清风如游龙，盘旋竹身。只注气那瞬间，九节云竹由上往下，一节节竹身流畅分开，依次排序，化为多柄小剑，咻咻飞出绕空盘旋，渐增变大。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谢知意一声声数着，每节玉竹里化出九柄小剑，让人眼花缭乱。也就是说，这一根九节玉竹，共藏纳着九九八十一柄玉剑！

小猫目瞪口呆看着九九八十一柄玉剑在大师兄的指挥下，飞出又飞入，宛如瘦跃的飞燕，严丝合缝为一根九节竹棍。

“这、这是师父做的？？？”这些剑全飞出去，别说皮开肉绽，腥风血雨都能唤来吧？

这完全脱离手巧的夸赞范围，在谢知意看来，简直是聪明绝顶、卓尔不群、出类拔萃、巧夺天工、匠心独具......

长风舒出一口大气，把九节玉竹还给许庭安，“同时操控八十一柄飞剑我目前也有些困难。这剑怎么用，还得师弟你自行摸索。大体无事是玉竹，有事可以是玉剑。用的顺手的话，这种品阶的剑，做本命剑也合适。”

“不顺手也没事，再问师父拿便是。我们无为峰弟子，不讲究动手打杀。但真要动起手来，我们也不怯。”

许庭安郑重点点头，看向九节玉竹里的眼里满是热诚，“师兄，这剑就很好，我很喜欢。”

长风眼里笑意重重，虽说不合适也可以换，但师父的心意能得到重视，他也乐于见成。

原以为珠玉在前，谢知意的金泡泡应该不会再生惊讶，未成想轮到长风给她讲解时，还是会暗叹师父的巧思。

金色圆环，似镯似钏，专属小猫的储物器，可戴于任意四只小短腿，亦或是尾处，必要时亦可用作一时的防御。

里头存储空间极其之大，分有冷热旱区等，便于小猫储存各类小鱼与其他物品。用长风的话来说，除了有灵智的不准入，其余皆可。

这种专门为小猫制而制的居家、旅行必备好物，谢知意很难不心动！！！哪怕拿许庭安的九节玉剑来换，她也能坚定不移说“不”.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是谁家师父这么厉害啊？哦，是我的！！！小猫嘴角荡起笑意，忍不住嗷呜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