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舒亦钦估摸着时间伸着懒腰走出房门,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咋咋唬唬在说话,听起来还有点似曾相识的软乎乎。
“你看,点一点今天买的菜,问问厨子再挂菜名牌子,是不是就不用记了?等你去厨房端菜时,刘大厨再告诉你什么菜不能上了,你传菜的时候就能顺手把菜牌子取下来,这样就也不用记什么菜没有了。老陈啊,你说我说的方法是不是不错?不错你就不要偷懒,不然这主意不是白出了吗?你都开铺子了,还是要好好把生意做起来啊!你别一年不到就做不下去了啊……”
舒亦钦顺着声音走过去,看见了厨房边上一紫衣女子正蹲着和陈文静摆弄地上那铺了一堆的菜名木牌。
紫衣?!
舒亦钦心头一咯噔。
不过瞬息,那两人就抬眸扫了过来,瞧了舒亦钦一眼,又低头继续商量。
“偶尔也可以换换做法嘛,也不会特别麻烦刘大厨的,比如炒的换蒸的,炖的换煎的……要实在不想做好几样,也觉得麻烦,就和刘大厨商量一下嘛,就像其他铺子专门只做那么几样,这样就只用记数量,不用记太多菜名了。”
“我也没说麻烦。”陈文静温声说着话,看起来并不像憋着疯魔性情的模样。
“这还要你说?就这么一两天,你连牌子都懒得挂了!”
……
舒亦钦见他们无意留心自己,便暗中打量那个女子的身形举止,听着她那熟悉的声音,十成把握这就是那个给他们下诱蜂引,害他们被探月阁追的女子!更是因为这几乎没啥变化的衣服,确认她就是被宁咏朝追着跑的那个!
她,不会是别人,只会是周盈汐!
看起来周盈汐和陈文静的关系挺不错,还能指手画脚地给陈文静出主意。
可想而知,之前那些什么对战,指不定是演戏给谁看呢!
听见女子通铺开门声,转眼看到石晓晓出来。舒亦钦迎了过去,一边问睡得怎么样,一边把人带到店外去,尽可能远离周盈汐和陈文静。
“我刚看见周盈汐了。”舒亦钦低声道。
“她真的是周盈汐啊。”石晓晓相信舒亦钦,心里也信了那是周盈汐。
舒亦钦奇怪地看了石晓晓一眼,敏锐察觉到她话里的一点坦然,竟然没有丝毫疑问:“你不是才起床吗?什么时候见过了。”
“她啊,昨晚也在通铺睡觉呢!我进屋没多久她就进来了。”石晓晓想起昨晚的尴尬直摇头,“你不知道,我只是因为觉得眼熟,心里有点猜测就多看了她几眼。她还特地跑我跟前问,为什么一直盯着她?要不是她语气态度都很好,我差点以为她要提刀找我干一架了!
“我能说啥呀?我觉得你会不会是周盈汐?可她明显跟上次见面长得不太一样啊!易容过吧。不想让人知道吧?我哪好问究竟啊。只能老实说看着她眼熟,再问像谁,我也只好说不知道,再问我也只有说不好意思困了想睡觉。要不是她进屋也是因为困了想睡觉,保不齐还要找我追问呢!都知道她是周盈汐了,我哪有心情跟她聊天?之前那堆蜜蜂,可不就是她给咱们招的么!要是再得罪她,鬼知道她还能给咱们招来什么啊?”
石晓晓一肚子憋闷总算说了出来,本以为睡个通铺也比野外凑合好,哪知会遇上突然冒出来的周盈汐?一晚上迷迷糊糊也没能睡踏实,总想着要是周盈汐找自己麻烦,她大声呼救的话,陈掌柜或者舒亦钦总能来一个救她吧?
哪知这想法一提,舒亦钦叹气看向她:“你知道我刚刚看见什么吗?周盈汐拉着陈文静蹲厨房门口,大咧咧地教陈文静怎么开店。她那嘴里,叫的可是‘老陈’呢!”
“他们关系这么好?”石晓晓惊愕,转而道,“要不咱们赶紧走吧!反正也就交了一晚的钱,牛马市那边就算今天把马儿牵走,也不算吃亏。”
舒亦钦也觉得没必要在这些人物前自讨没趣,补给了些必须品后,便带着石晓晓去取了马,出城就驾马离开。
也真真是万万没想道,不过行了半个时辰,迎面又撞上了眼熟的人!
那是,之前遇见过的——
易容后的宁咏朝!
宁咏朝看见舒亦钦两人一马也是一惊,明显认出是见过的。但话不多说,又是一套熟悉的操作。
飞身踹人夺马,还不忘把马上的行李留下。
一切过于熟悉又发生得太快,舒亦钦一手揽住石晓晓,一手接下包袱,望着一骑绝尘的宁咏朝心里直感慨:
周盈汐这女人真的很能招麻烦!
石晓晓却是震惊得憋不住话:“不是吧,咱们也就抢过周盈汐一次,他干嘛次次都逮着我们薅?这马不会又……”
马儿像是听懂了石晓晓的话,摇晃着口吐白沫“嘭”地倒下。
“妈呀!”石晓晓吓了一跳,抱紧了舒亦钦。
舒亦钦拍拍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牵着人去查看马儿的状况:“嗯……这次没被喂药,是竭力跑太久,呕吐脱力了。”
这下又得等马儿缓过劲再出发。石晓晓无语问苍天,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是不是跟那夫妻俩命里犯冲!
虽说这波折来得突然又让人毫无办法,但好在经此之后,一路上也算平和安定,没再发生什么妖蛾子。
只是越是往回走,舒亦钦越是发现石晓晓好像多了些心事,有意无意在花了银两后,将打散的铜板一把多一把少地收集起来,装在自己的荷包里。有时候东看看西瞧瞧,也不知道在路上找什么。
夫妻一体,钱财在谁身上对舒亦钦来说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他看来,石晓晓装铜板的举动,跟个要过冬的松鼠差不了多少,怪可爱的。但她不想说,他也就没有问。
等石晓晓那荷包鼓鼓涨涨像个球了,石晓晓才开口。
“舒亦钦。”
“嗯?”
“这里看着像咱们之前抢马的地方呢……”
怎么还提那遭事?舒亦钦现在也对马儿的事有点阴影了,总觉得下一刻宁大当家会从角落里出现,夺走他们正在用的好马儿,留下一匹蹬脚吐白沫倒地上的倒霉马……
“嗯,”舒亦钦平复心情环顾四周,有那么一点点迟疑道,“好像是已经走过了。”
“啊?”
看着石晓晓面露苦恼,舒亦钦问:“你是想做什么事儿吗?”
“就是,就是……之前,你知道,我不是,我不是在没搞清楚状况时,烧了人家房子嘛。”
石晓晓吞吞吐吐半天,才提了好几个月前的事情。
舒亦钦闻言想起了她那时大颗大颗的泪花,忽然就明白她想做什么了:“你想去找那屋子?”
“嗯!”石晓晓重重点头。
“好啊。”舒亦钦目露疼爱与欣慰,指着行路前方道,“咱们不用掉头回去。之前在山林绕行,有地势之困,咱们顺路前行向望南去,位置不会差太多。”
“嗯!”
两人骑着马儿斗志昂扬找方向,走了一个多时辰。
舒亦钦瞧见右侧的树木有些在意,看了一圈后突然驱着马儿掉头往后走。
石晓晓见他不啃声,转眼明白过来:“你走错路了?”
“呵呵,人有失策马有失蹄,没看清没看清。”舒亦钦也不知道是自己太过放松,还是因为和晓晓聊天没有注意。总之,他自己稀里糊涂地看错路了。
这次,不过半个时辰,便有熟悉之感迎面扑来。
石晓晓搭凉棚远眺,隐隐瞧见远处坐落的屋子。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到底看没看清那个小黑点,但她知道,那个位置就有着那爷孙俩的屋子。
两人驾着马儿慢慢靠近,在不那么近的地方拴了马,悄悄地走了过去。
此时已近申时末,近秋的日子里,天黑不了那么快,黄昏里仍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身影。
之前的位置,那屋子显然重修了,格局没有大变,但看着砖瓦泥墙都新了很多。爷孙俩站在屋外收晾晒的菜干,一取一递十分默契,看起来祥和安宁。
石晓晓掏出自己准备的荷包,有些犹豫:“要不,明天吧。”
舒亦钦隐约猜到了一点,估计她是想等这爷孙俩出门后再去送荷包。
只是,他猜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结尾。
石晓晓是不好意思和这爷孙两人再打照面,想等明天也确实是想找到两人都不在家的机会。
当然,她就是计划的,等人不在家的时候,她就和舒亦钦一块进去。
不过,她也没打算真的留一个突兀的荷包放在桌上,总觉得有些扎眼,会吓到人。
第二日,夫妻两人守株待兔,等那爷孙拿着锄头出门下地,确定走远了,才鬼鬼祟祟溜了进去。
“来!”石晓晓给舒亦钦抓了一把铜钱,“仔细放,一枚一枚的放,也别放得太明显。要是发现哪里有耗子洞就叫我一声。”说罢,就自己去忙活了。
舒亦钦看着她跟着学,放完一把又一把,不仅一点也没歇,还出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