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也还没走进学分获取平台，隔很远就听到里面人声鼎沸，吵闹非常。

“怎么了？”乔也问刚去打探完消息的温锐。

“他们说，今天学分获取平台上只有一门课程开放，而且是没有上过公告的新课程，没有人见过。”温锐回答。

“新课程？”乔也抬头看向课目表，和以往不同，原本满满当当的表格变得空落落的，只剩一行孤零零的文字高悬上方。

《死亡派对》。

唯一的选项。

“名字不吉利。”梨珂在乔也背后低声评价。

“都来学分获取平台了，还能有多吉利。”陆观棋说完，侧身往人群中间走去，一边走一边高声喊，“让一让！”

起初没有人理她，直到有人看清了陆观棋的脸，看清她身后站着的人，他们立刻在人堆里散出一条通路。

“哎！是乔也！！”

“让开让开！别挡路。”

“她今天也来了？！”

“你消息不灵通啊，早就有人在论坛说过，她今天肯定会来的。”

人群中的声音比乔也刚进来的时候更加喧嚣混乱，乔也手指一勾，带上怪物耳机。

「附近大量考生靠近，请注意甄别。」

「当前噪音分贝较高，降噪模式已开启。」

「系统检测到您的大脑当前处于焦虑情绪，为您推荐歌单：逃离都市，放空思绪，宁静纯音乐。希望您喜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怪物耳机相处久了，乔也甚至觉得它开始变得有点通人性了。也不因为开启降噪模式跟乔也纠结，甚至终于推荐了一次正常的音乐歌单。

像听到了乔也心声，它默默调大了音乐音量，乔也只能看到水泄不通的人群对她挥手，嘴巴一张一合，每个人都笑意盈盈地目送她走过。

她从来没在这里见过这么多笑脸。

当然，她永远也做不到让所有人满意。一道黑影突然从角落里窜出来，残影中能看出那是一个男人，手里拎着石头和砖头，身上脏兮兮的。

听到动静，贺言和佘贝拉转头去看，看清那人的脸，贺言眉头瞬间压低，灰色眸子里盛满厌恶。

他扑过来，佘贝拉伸出手臂拦了一下，不轻不重的力道推他一把，刚好推进人群中心。

“干嘛的？”佘贝拉低声问。

“以前就在烛冰会和考生中间做些倒买倒卖的生意，两边赚钱，定价很高，小半个月就赚得盆满钵满。”贺言别开眼睛，不想看他，跟在乔也身后继续往前走，“估计这次乔也把攻略变成人手一份的东西，断了他财路，坐不住了。”

梨珂听到她们对话，轻声接了一句：“可他穿得很邋遢。”

佘贝拉回头瞥他一眼，点了点头。

的确，他身上脏兮兮的，脸上有新鲜的抓痕，一条裤腿也被撕烂了，破碎布料在他小腿上摇摇晃晃。

“像被人打了。”佘贝拉下了结论。

“估计是以前被他坑过的买家干的吧，”贺言语气满不在意，甚至还带着点笑意，“以前，如果有考生不想和烛冰会交易，又想要拿到攻略，就只能跟他交易。他开的价格啊……说他狮子大开口也不过分，有过之无不及。”

按照佘贝拉的了解，贺言见过的交易很多，人性的贪婪和淡漠对他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小事。

连他都这样说，佘贝拉大概知道这人有多贪了。

“那他刚刚是想……”

佘贝拉话刚说一半，余光就看到那道黑影从人群中再次窜出来。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她回手就是一记重拳，精准打在男人颧骨。

男人痛苦倒在地上，手紧紧捂住脸，血顺着他的指缝流出来。

佘贝拉呼了口气，甩甩出拳的右手。

“你们……你们……”疼痛让他的声音发紧，他身体蜷成一团，时不时发出点动静，“我要……我要见乔也！”

“她同意了吗？”梨珂弯下腰，甜甜的嗓音混着冰冷的语气，一股脑洒在他脸上。

他的太阳穴在疯狂跳动，青筋暴起，任谁都看得出，他很生气。

但他却不敢对面前的几个人发火。

“那你们帮我转告她，我们各自做各自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他觉得自己颧骨应该碎了，每说一个字脸都很疼，“或者……或者她可以把攻略卖给我，我帮她卖出去，赚的钱我们五五分。再不济，四六分，三七我也能接受，听她的！”

贺言垂眸轻笑一声，那双漂亮的灰色瞳孔里满是不屑。

“你这么听乔也的话啊？”

“……”男人捂着脸不说话。

“那巧了，我们也听她的话，”贺言笑意不减，对男人挑了挑眉，“她告诉我们，不要帮别人传话。”

男人瞬间点燃怒火，抓起石头就要往贺言头上砸。佘贝拉一脚踩在他小臂上，他惨叫出声。

“吵死了。”梨珂说着从他残破的裤腿上扯下一块布料，利落塞进他嘴里。

佘贝拉又补了两拳，确保他短时间内没有办法站起来，才停手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梨珂在旁边补了两脚。

贺言看起来没她们俩打得那么尽兴，这样的人绝不是个例，凭借乔也和诸神黄昏现在的知名度和气势，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对她们心怀不满。

正想着，人群中声音突然像海浪席卷而来，贺言抬头去看，乔也已经在课程登入口站定，课目表上唯一的课程亮闪闪的，正在等待她必然的选择。

“乔也！刷完《死亡派对》，攻略还会这样免费提供给我们吗？”

温锐看了眼乔也，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立刻摆出笑脸面对提问的人：“这个还得看我们考试的结果才能决定。”

“看看我！看看我！！你们后面打算刷什么课！！！”另一个声音跃出人海。

“这个……要看我们后面的安排。”温锐回答。

“你们成立诸神公会真的没有私心吗！”

“只要我们双方都觉得在这场交易中获得了想要的东西，私心也不重要，对吗？”温锐仍然笑着，语气坚定。

贺言默默看着她们，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蹦出一个画面，绯闻缠身的女明星和她能言善辩的经纪人，新闻发布会现场回应记者。

人群还在竭力喊着，越来越多的问题像雨点像乔也袭来。

他们太想要一个答案了，想要确定乔也是不是想他们心中想的那样纯净无私。

但他们不会说出口的是，他们心底里明明更希望通过蛛丝马迹，发现乔也本质上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希望看到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更期待自己得到的恩惠来自恶魔。

奇怪的人类。

吵闹声越来越大，即便怪物耳机已经把降噪功能提升到最高档，仍然没有办法完全阻挡外面的噪声。

乔也缓缓抬起左手，植入智脑留下的半截金属手指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闪闪发亮。

吵闹声奇妙地停下了，人群中安静异常，他们在等乔也的反应。无数目光落在她身上，期待她说出自己心里预设好的答案。

乔也一把扯下耳机，目光在众人脸上轻轻扫过。

“如果我们活着出来，我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如果没有，”乔也微妙地停顿一瞬，继续说下去，“那就，预祝你们考试顺利。”

说完，她转身，在登入口选择了界面上唯一的课程——《死亡派对》。

「考生乔也，登入成功」

「欢迎进入学分获取平台」

「考生当前分区：S」

「个人技能：天问、时空定格（中级）」

「道具：寄生藤蔓、神明的祝福」

「考生已积累学分：6分」

「当前课程：未明确分类《死亡派对》」

「课程状态：未激活」

「考生乔也，本次课程状态不稳定，是否确认登入」

不稳定？

还有，这个“未明确分类”又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必修课，也不是选修课？

乔也总觉得连系统都在提醒她，这门课程很特别。

可是，现在不是她能做决定的时候。如果她们今天不进入任何一门课程，照样会被送去清理中心。

没有其他课程给她选，她就算再觉得奇怪，也只能进入《死亡派对》。

她抬起手，手指离「确认」选项越来越近。

【乔也，不要！】

“！”乔也手指停在半空，猛地瞪大眼睛，愣怔原地。

是幻觉吗？

那个在电影院里被她当作精神污染的声音，又出现了！

她心跳正在加速，脑子里嗡的一声，除了那道声音以外，周遭的一切都离她越来越远。

“你……你不是精神污染？”乔也聚精会神地等待对方回答。

她知道新系统不稳定，会和考试系统发生冲突，所以她话说得飞快，生怕没听到回答它就会再次消失。

【当然不是，时间不多，你听我说。】

【不要选《死亡派对》。】

“我没有别的选择。”乔也冷静下来，理智代替震惊重新统治大脑。

【等我，十秒钟。】

乔也收回手指，站在那里，眼睛死死盯着屏幕，一刻不敢离开。

新系统……

它能做什么？为什么它还用着乔也的声音？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身上？

这十秒钟格外漫长。

乔也确定自己此时此刻没有受到一点精神污染，她甚至都还没进入课程，也没见到任何污染物。

现在她听到的、看到的，都是真真切切发生的。

乔也对这个所谓的新系统更加好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系统语音是她自己的声音，让她有一种错觉。

她觉得就像在和另一个自己并肩作战。

像另一个乔也正在不同的时空里，看着现在的她，企图用这种方式给她一点帮助。

与其说这是她推测的结果，不如说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她不想在面对棘手的任务同时，还要处理这个活在自己大脑里的莫名其妙的系统。

如果它真的是另一个自己，能帮帮自己，就太好了。

屏幕突然闪了两下，《死亡派对》下面隐隐浮现出一行文字。

那行字只隐隐出现形状，一闪一闪的，小小的色块胡乱飞舞，像出现故障的显示屏。

两秒钟之后，文字像彻底冲破迷障，猛地亮起来，每个笔画都清晰可见。

那是一门新课程，乔也没见过。

《奶油灯塔》。

【快！】

新系统的指令打断乔也所有思绪，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已经落在《奶油灯塔》那四个字上。

乔也脑中疑虑更重，它能操控课目表……这说明它的权限高于考试系统，或者说它某种程度上可以制约考试系统。

它是谁？它背后是谁？中心区的人？

不对。

依照这么长时间以来，乔也对中心区的了解，相比之下，只留下《死亡派对》看起来才像是中心区会做的事情。

那它又是为什么能有这么高的权限？

乔也脑中思绪没停，手上动作也没停，拉过身边的五个人逐个登入《奶油灯塔》。

「课程已变更」

「当前课程：选修课《奶油灯塔》」

「课程状态：未激活」

「考生乔也，欢迎参加本次课程」

“你没见过，世界的另一面，是烂掉的毒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