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南语气虽然比平时更凶狠，但神情却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他盯着贺言，贺言总有办法。

贺言沉默了三秒钟，给出了新的解决方案。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重新获得民众支持，既然女巫用诅咒让民众感受到了魔法的力量，那我们也可以用神谕，让民众感受到神的力量。”贺言苍白的脸不带一丝感情地陈述着。

“神谕……”姜从南把这两个字在嘴里反复咀嚼，最终化作一声低沉的，“嗯。”

“两日之后，也就是婚礼的前一天，您按照我说的做。”贺言说完转身要走。

“这就够了？”刘坚两步冲到贺言面前，他很壮，动起来的时候身上的肥肉都跟着微微颤抖。

刘羽立刻站在刘坚身后，用行动支持哥哥刘坚的想法。

贺言没接话，重新站定在刘坚面前，挑眉看着他，意思是“你还想怎么”。

刘坚对上贺言的目光，看了一会儿，转身面向姜从南。

“留着女巫始终是个祸患，既然我们已经铁了心要赢，不如就先把女巫杀掉。”刘坚眼里满是狠绝。

刘坚的话让刘羽有点震惊，他没想到哥哥会把心思说得这么直接。

刘坚曾经告诉过刘羽，《奥罗拉小镇》这门课里，乔也必须死。不只是为了给刘惇报仇，刘坚还有自己的打算。

姜从南曾经给刘坚看过乔也的视频和能力，他分析过，乔也是个难得的综合素质很强的考生。她没有短板，甚至比任何一个他见过的新考生都要强。最可怕的是，乔也不会怕，无论多危险的情况，她都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刘坚从姜从南眼中看到了欣赏，那是他从来没见过的眼神。

莫名的情绪在胸口翻腾，在姜从南欣赏乔也的时候，刘坚不知道为什么，连应和姜从南都觉得艰难万分。直到后来，他想清楚了，那是一种嫉妒和恐惧混合而成的情感。

他嫉妒乔也的能力，嫉妒她在面对怪物的时候仍然从容不迫，整个人闪闪发亮。

他更恐惧。

一旦乔也进了烛冰会，只要她愿意为姜从南干活，她就可以像贺言一样，哪怕不用刻意讨好，只需要听话顺从，就可以得到姜从南的青睐，爬到刘坚的头上。那时候，只要她勾勾手指，就能让刘坚和刘羽变成被丢去试验新课程的倒霉鬼。

留在烛冰会是他在这个世界里最大的靠山，他绝不会轻易放弃！

想清这些之后，刘坚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

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刘坚的话像一条带刺的荆棘，正在从脚下缓缓生长，随时准备洞穿内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贺言轻飘飘一句话，就斩断了他刚刚滋养的代表仇恨的藤蔓。

“嗯，先按照你说的准备。”姜从南沉声回应，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在刘坚头顶抛来抛去。

“嗯。”贺言往刘坚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流苏折射的光芒刺痛了刘坚的眼睛，他恨透了。他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了，为什么永远被人压一头。

那个在阳光中肆意挥舞双臂的身影又出现在他眼中，他握紧拳头——我一定要宰了她！

恨意蔓延，被姜从南的声音打断。

“看好公主，婚礼之前，不允许她离开房间半步。”

“是。”刘坚弓着的腰更低了一些。

-

“陆观棋呢？”刚进木屋，乔也把魔法球安放妥当，转而问佘贝拉。

“回去了，”佘贝拉回答，“按照你说的，我又跟她强调了一遍，在婚礼开始前不要随便离开城堡，否则，一旦姜从南打算玉石俱焚，她会更危险。”

“她怎么说？”

佘贝拉把猎枪放好，双手抱臂，肌肉线条因为充血而更加锋利结实，脸上却是陆观棋一贯的不耐烦，她捏着嗓子，翻了个白眼。

“无语。”佘贝拉放下双臂，恢复平日里乔也熟悉的模样，“她这么说的。”

当乔也意识到佘贝拉正在模仿陆观棋的时候，她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了。

温锐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景象。

乔也蹲在地上笑得流泪，佘贝拉抱臂坐在瓶瓶罐罐的药瓶前面，沉默旁观。

温锐眼睛一亮，立刻蹲在乔也身边，穿着骑士服却没有一点端正的模样。

“怎么了怎么了？笑什么呢？我也想听！”温锐急吼吼地问。

“没你的事儿。”佘贝拉冷着嗓子回答。

“……哦。”温锐哪敢再多说一句，他胆子还没大到不怕佘贝拉的拳头，他撇撇嘴，扯着乔也坐回桌旁。

在温锐哀怨的目光里，乔也忍住笑意，眼中晶莹闪烁望向温锐：“送回去了？”

“送回去了。”温锐回答，想了想，他面色沉下来，“不过，回城堡之前陆观棋让我跟你们说件事。”

“什么？”说到这，乔也笑意彻底消散，佘贝拉也改了坐姿，认真看向温锐。

“她说，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不要跟姜从南正面冲突。”温锐停下来想了想，又继续说下去，“姜从南技能很强，我们杀不死他。”

“杀不死？”佘贝拉目光从温锐移到乔也脸上，“这么绝对？”

“什么技能？”乔也追问。

温锐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但她亲耳听到过，他跟别人介绍自己的技能时，就是这么说的。”

乔也身体向后缓缓靠在椅子上，温锐和佘贝拉默契地没有出声。

是什么技能，能让我们杀不死他。

如果是攻击性质的技能，我们起码有较量的空间。但他说我们杀不死他，他很笃定。

或许，姜从南的技能并不是攻击性的，而是防御性，夸张点说，甚至可能是保命性质的。

温锐和佘贝拉没有解锁技能，最多只能用道具。乔也和陆观棋的技能也不是攻击性质的，虽然不想承认，但乔也的技能目前为止，确实只像温锐说的那样——

当一个能随时定位东西的GPS。

“没关系，”温锐欢快的声音打破了凝固在三人之间的紧张和沉默，“就算他技能厉害，只要我们把表现分拿满，主线任务完成，他没办法拿到60分及格，照样也要被送去清理中心！”

乔也看着温锐的眼睛，目光从他的脸逐渐移到他身上。

丝绸质地的衬衫泛出温润的光泽，衣服上金银线的刺绣工整而复杂。腰带上的珠宝恰到好处点缀其间，将他腰身衬得笔挺而精壮。白金配色的斗篷，腰间佩剑，更是让温锐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高贵与英勇。

“前提是，我们真的能活到考试开始。”乔也悠悠回答。

话音没落，窗前的风铃发出动听空灵的撞击声，乔也和佘贝拉猛地对视一眼。

转眼间，枪已经重新握在佘贝拉手中。

咔哒，子弹上膛。

乔也一把抓起温锐，把他摁在角落，一只手捏住他嘴巴，一只手搭在佘贝拉腰间。

枪口已经对准窗口拐角，那里是个死角，佘贝拉一刻不敢放松，眼睛和枪口都死盯那里。

有人！

乔也屏住呼吸，能听到自己心跳正在加快。

藏在魔法袍下面的耳机自顾自发出声响，房间内太安静了，以至于耳机的声音虽然微弱，但还是毫无保留地传进乔也耳朵。

「考生温锐，生命72/72，心跳113」

「触发技能：天问」

乔也眸子一颤，她能感受到被自己控制的温锐正在与她分享同样的惊恐。

这次她们看到的画面不像上次，它并不完整，只是几个零碎的影子一闪而过。

温锐站在一排实验仪器面前，对乔也晃了晃手里的试管，调皮地吐吐舌头。

下一秒，光亮干净的会议室里，黑压压坐着一群人，温锐举着右手，不知道在发言还是在投票。

乔也稳住心神，用力深呼吸。终于，脑子里的画面结束放映，温锐清晰的脸出现在目光中。

又出现了！

那些奇怪的画面，场景和人物都越来越真实，乔也甚至已经开始相信，这些画面一定曾经发生在她的人生中。

可是，当她重新面对温锐的时候，她却不确定了。

在此之前，她分明就不认识这个人。

不过，她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乔也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触发技能的一个关键因素，是心跳！

来不及多想，佘贝拉的肌肉已经激动到颤抖，隔着皮肤都能感受到她此时此刻的紧张。

砰，砰——

枪响几乎震碎了乔也的耳膜，佘贝拉两枪打碎了木屋的窗户，窗外的黑影身形一顿。

“打中了！”佘贝拉兴奋地喊了一声。

乔也松开温锐的手，几乎是闪现到门口，拉开门，袍子掀起一阵风。

没费多大力气，乔也就看到了那个黑影，他正半躺在地上，捂着耳朵。血从他指缝间流下来，顺着胳膊流入袖子，被血液浸湿的袖口染成暗红色。

乔也从大腿绑带中抽出匕首，刀锋贴在他脸庞，她膝盖压住他中枪的手臂，痛得他一阵刺骨哀嚎。

“啊————”他疼的声音发抖。

“刘羽？”乔也有一瞬犹疑，但仅有一瞬。

看清了刘羽的脸，她膝盖上用的力只重不轻。刘羽觉得自己的伤口正在一点点撕裂，剧烈的疼痛让他把嘴唇都咬得流血。

这个男人几乎从未跟她说过什么话，但他此刻却是如此决绝地想要她的命。

“杀了我吧。”刘羽笑起来，他一咧嘴，血液就从嘴角流出来，在他脸上留下一个长长的血色微笑，他的嘴颤抖着，好不容易从嗓子里挤出声响来，“否则，我们就……一起死。”

他手里捏着一颗糖果，趁乔也没有防备，他一把塞进嘴里，一边笑着一边看乔也。

“快走！”温锐的声音几乎是炸开来的，“是爆炸糖果！！！”

等她意识到“爆炸糖果”四个字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刘羽的笑脸已经开始扭曲，火光逐渐吞噬了他的面容。

乔也立刻松开钳制刘羽的手，身体比双腿先做出反应。

可是，来不及了。

砰！

一声巨响，血肉横飞，糖果在刘羽体内炸开。

火光吞噬了乔也眼中的所有景象，灼热的气息在她四周腾起。她感受到了灼烧带来的疼痛，木屋变成燃料，在火光中越烧越旺。

一声巨兽的低吼穿透火焰，大地随之颤抖。

乔也感受到一股向上腾起的力，她顺从着那股力不断攀升，直到离开火海，木屋在视线中变成一块趴在地上的石头。

她低头，看到了龙的鳞片。

刹那间，火光四射，一条通体白色的巨龙从大地抬起了头。它的龙须和鳞片被火光映照成金色，乔也此刻正坐在它背上。

她手边是镶嵌着宝石的腰带，上面挂着一把佩剑。原本在温锐身上笔挺而漂亮的配饰，此刻在远处看，就像这条龙身上的一点反光。

这是温锐。

或者说，这是被乔也封印前的温锐——一条恶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