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齐林山手机响起。徐立之打来电话,问他们什么时候到。
六点左右,两人走进美术馆。
正是闭馆时间,稀稀拉拉几个人正往外走。蔡珍珍在硕大的海报前停步,齐林山也驻足看去:徐立之的画展主题为“Fall into”,译为“坠入”。海报主画面采用抽象的线条和色块,组成不知所云的画面,给人的感觉也是混沌不明。
这就叫“画如其人”,齐林山心想。
他给徐立之打了个电话,几分钟后,他走出来,身边跟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女孩。徐立之向他们介绍,女孩叫喻清蕾,是他新聘的助理。
徐立之领着他们走进一个展厅。几名工作人员正在做最后的布置,要展出的所有画作已经就位。
“珍珍,你是不是第一次看我的画?”徐立之笑着问。
蔡珍珍摇头,笑道:“之前在网上看过不少。”
“是吗?”徐立之挑眉,“我好像从来没有在微博和朋友圈发过自己的画。难不成,你还在网上搜我的名字?”
蔡珍珍顿时满脸通红,无言地点了头。齐林山咬着牙,心里不是滋味。虽然他百分百确定徐立之对蔡珍珍没有意思,蔡珍珍也曾表示自己已经放下徐立之,可两人这番对话却令人不得不多想。
说话间,徐立之领着他们来到一副画作前。
这幅画约有三米宽、两米高。画布上红橙蓝紫等各种色彩凌乱地铺陈交杂,中间穿插几段意义不明的线条,齐林山看得头都大了。蔡珍珍看了老半天,道:“你的画好抽象,我看不太明白。”
“徐老师画的确属于抽象绘画,确切地说,属于抒情抽象,也叫热抽象。”喻清蕾笑着解释道,“不再描绘具象的事物,而是用无规律的纯粹形式与色彩,来表达艺术家的情感与精神能量。观众也不必追求看懂画作的主旨或者所谓的意义,而是可以根据个体的视角来感知它,产生不同的感受和思考。相当于在艺术家呈现的画作基础上,每一位观众都进行了一次再创作,甚至是多次的再创作,和艺术家一起完成作品。”
“哇,你这样一解释,我好像忽然明白了!”蔡珍珍由衷地说,“的确,我们都习惯用一套已知的理论和方法来解释生活中的一切,但其实很多东西是无法用语言来解释的,尤其是抽象艺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只需要用心感受就好了。”
“太棒了!”徐立之笑着冲她竖起大拇指,“你是所有外行观众里,第一个主动提出不需要我解释我在画什么的。你不知道,这些年我都被小山山嫌弃死了!”他委屈巴巴地看向齐林山,“他一看到我的画,就指手画脚的,逼问我到底想表达什么,还说我可能在参与洗钱……”
剩下两人不约而同地朝他看过来,齐林山抱起双臂,道:“作为观众,我是不是有拒绝再创作的权力?”
蔡珍珍瞪他一眼,道:“那作为艺术家,也有拒绝被盘问的自由。你以后不要再烦立之了,更不可以说过分的话,知道吗?”
齐林山睁大眼睛,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徐立之咯咯笑道:“干得漂亮!珍珍,你可真威武!”
齐林山看看徐立之,又看看蔡珍珍,越看越生气,趁自己还能忍住,拔腿就走。
他走到一个角落,回头一看,蔡珍珍居然还在若无其事地跟徐立之说话。他顿时感到胸闷气短——是了,蔡珍珍表面上说自己已经放下,实际上把徐立之看得比他重多了!这个女人,根本就口是心非!
他越想越觉得愤懑不平。
自己一门心思喜欢着蔡珍珍,喜欢得晕头转向,可她却三心二意,一会儿徐立之,一会儿秦峰,有时还动不动招惹新的男人……
更过分的是,她还盘算着离开北京,一走了之,半秒钟也没想过为他停留……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还说什么让他去找她,等她离开北京,天高任鸟飞,谁知道会跟哪个男人双宿双栖?!更何况,她凭什么笃定他会追随他,接受跟她异地恋?他又不是非她不可!
忽然,他感到眼眶一湿,顿时整个人僵住了。
他飞快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然而,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他又惊又急,又羞又气,连忙转身走向出口。这时,却看见蔡珍珍朝他走过来。他吓得撒开腿,箭步冲了出去。
慌不择路间看到卫生间的标识,他毫不犹豫地冲向男厕。
所幸厕所里没人。齐林山走到镜前,看着镜中眼眶红红、眼角湿润的大男人,顿时羞愤欲死!
他用手捧了自来水,一下又一下地冲脸,好不容易情绪平复下来,额前、鬓角的头发都湿透了。
当他走出卫生间时,蔡珍珍正在门边等着。两人对上视线,双双神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