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
粉雾剂被扔到唐裕面前。
唐严鸣眼里的兴奋战栗,格外警觉,“等你失去力气,我才能动手。”
唐裕弯腰捡起来,没有犹豫朝自己喷了几下,掀起眼帘等待他的下一个动作。
成为不会反抗傀儡,无条件服从主人的操控,就是唐严鸣一直想要的。
对曾经的妻子这样,对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这样,没人能受得了。
房间渐渐变得昏暗,唐裕黑色碎发落在额前,他脸上转瞬即逝的神情不太真切。
鱼儿已经上钩了。
如果唐严鸣懂得爱,没有被怨气吞噬,可能想明白伤害应祈才是最大的报复。
人生没有如果。
唐裕感到身体力量的缺失,甚至头脑昏沉,用力将嘴唇咬破保持清醒。
“不是能耐的很吗?”
唐严鸣松开了应祈的脖颈,大摇大摆走到他面前,“老子找你要点钱趾高气昂的。”
“又不是没有?!”
他强按着唐裕的肩膀向下压,不屑地轻哼一声,肆无忌惮说:“骨气太硬是坏事啊,尤其是膝盖骨。”
“需要我下跪吗?”唐裕看着他,语气认真,听不出半分觉得屈辱和难堪。
一副随时可以做到的挑衅模样。
唐严鸣的脸色铁青,举起拳头发了狠地往唐裕腹部砸,力道渐渐加重。
“真他妈受够了这种语气!”他粗喘着气,手背麻木,“现在是我施舍你救人!!”
唐裕没有反抗,借着他的力度往后退,略微弯腰做出身体下意识躲避的姿态。
直至退到最合适的位置。
面对对方的暴跳如雷,他抬手擦拭嘴角的血,反倒笑出来,“对,我求求你。”
唐严鸣猛地抬脚踹向他的膝盖骨,只听扑通一声,唐裕手强撑着地,单跪在了面前。
当有求于人的时候,人往往会变成哑巴,变成可怜的哈巴狗,卑躬屈膝。
将这些年的怒火发泄完,唐严鸣的理智渐渐回归,想到现在最重要的是收钱跑路。
好不容易弄来一大笔钱,如果人真的死了,还怎么能继续逍遥享乐,赢回损失。
他俯身重拍了拍唐裕的脸,厚颜无耻道:“你不要脸,不觉得无地自容,这让我太失望了。”
“我不满意,所以没办法放人。”
骤然间。
唐严鸣转身的片刻,唐裕扶墙站起身,抄起门后藏匿的钢筋,拼力砸向他的身影!
“扑通——”
唐严鸣一阵腰间剧烈疼痛,腿脚失去平衡,撞击在水泥地板发出声响。
他面目狰狞,往前几步爬起来,手从口袋里拿出来什么,刀刃明晃晃刺向朝唐裕!
唐裕下意识用胳膊格挡,另一只手越过去争夺,手背暴露明显的淡色青筋。
混乱之中,刀具被扔了出去,发出一阵脆响。
他同样收回承诺,没有给人喘息的机会,攥着钢筋往唐严鸣身上抡!
血顺着手腕处往下流,汇聚到指尖,啪嗒落到地面凝固成小摊褐色痕迹,唐裕的脸色变得苍白。
“救命啊!”
他换成拳头,没有停。
“我错了…你放了我…”
皮肉裂开和求饶声在废弃楼里回荡,从六楼到一楼,格外诡异恐怖。
“唐裕?是你吗?”
嘈杂的风声一下子淡去,留唐裕在寂静世界里愣住,缓缓停下手里的动作。
应祈昏迷不醒还发着烧,他在做什么。
唐裕恍恍惚惚,不记得自己一路磕绊几次,解开绳索的那刻撞进应祈的眼睛里。
“你别哭。”
应祈手心温热,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说:“我一点也不难受了。”
唐裕这才这发现,他胡乱擦掉的滚烫液体,根本不是血,而是眼泪。
“我带你去医院。”应祈的药效差不多已经过了,没有配合他的揽怀动作,低头撕扯衬衫衣摆。
发出撕拉的一声。
他用这块布暂时包扎唐裕的手腕,稍微一用力,伤口便开始渗出鲜血。
“你伤的比我重多了。”应祈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鼻子一酸。
“很痛吧?他要钱就给钱,办法那么多,哪里值得硬拼你的命。”
唐裕另一只手压紧传出密密麻麻刺痛的左手腕,心里隐隐后悔,刚才小心些好了。
如果伤到骨头,会不会再也不能弹吉他。
他的喉咙滚了滚,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助,俯身抱紧应祈,“我一闭上眼,就能听见你…”
“你倒在暴雨里,然后雨滴积聚成血泊,你哭着说救救我,我冷静不了。”
“我真的,真的不敢等。”
“别害怕。”应祈眼睫微颤,环住他的腰,像哄小孩似的说道:“你看我好好的呢。”
“我们赶紧去医院,你的手要紧!”
应祈牵着唐裕下楼,半路踢了一脚挡在门口鼻青脸肿的唐严鸣,“会死吗?”
也是活该。
竟然给他宝贝伤成这样。
“不会,我没打要害。”唐裕的唇线拉直,毫不掩饰厌恶说:“报警吧。”
应祈点了点头,没有多问什么。
唐裕出现的结局足以说明一切,唐严鸣身份是真的,其他是假的。
应祈愿意相信他的心里想要相信的,破例预支给唐裕宽容,当做不知情。
他试着忍受欺骗,毕竟自己更不是什么坦诚的人。
走到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已经停了,连带落在砖石地板的痕迹也消失不见。
“怎么了?”唐裕替应祈拉开驾驶位的车门,发现他在盯着一片空地。
应祈:“雨停了。”
让这件事和唐裕不幸福的过往一样流走吧,将潮湿永远留在青苔石板的缝隙里。
就此别过。
等唐严鸣刑满释放出狱,他直接将人打包扔到国外自生自灭,绝不可能再踏入京市半步。
“还有一句姗姗来迟的…”
“什么?”
轿车在公路上飞驰,应祈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声音很轻说:“唐裕哥,生日快乐。”
唐裕微微一愣,侧头望向他,幽暗的眼眸浸透稀碎的光亮。
“以后每年都能听见就好了。”
他渴望得到许诺,并非因为真的相信承诺,而是信任应祈。
应祈目视前方,觉得凭借他的好记性轻而易举,“不难啊,我肯定会记清日期的。”
“那就一言为定。”
话到这里,唐裕浓密的睫毛落下来,靠在椅背闭上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
应祈余光看了一眼,心跳便异常加速,扑通地快要蹦出来。
什么出息。
要永远快乐,他在心里呢喃,念叨着花费前了一秒钟许下的愿望。
到了医院,两人喜提双人大病房以及输液标配,尤其是唐裕,左手腕还缝了几针。
应祈烧退以后开始复盘,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他忽地拍了拍脑袋,从睡着的唐裕身上摸到手机,悄悄地走到走廊。
应祈在拨号键点了几个数字,顶框备注为“奚潋”的联系人一下子弹出来。
他微微皱眉点进去,电话嘟嘟嘟三声被接通。
“奚潋,我现在安全了。”
对方处在十分嘈杂的环境里,轰隆隆的风和连续不停的警车鸣笛声混合着传过来。
“小祈?”奚潋的呼吸急促,不可置信的连忙追问道:“你从那栋楼逃出来了?!”
应祈猜他可能根据电话查到了位置,报平安说:“对,唐裕救了我,别担心。”
“那个绑架犯被我们反抗时打了一顿,现在情况可能不太好。”
“你没事就好。”奚潋恢复运筹帷幄,压低声线,“这边我和警察收尾,晚点你们佐贺笔录就行。”
虽然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但至少他不必担心激怒绑架犯,从而对应祈不利。
应祈挂断电话,烦心胡乱揉了揉头发,咬着指甲在原地转了两圈。
这处处充满疑点的生活,还真他妈的让人火气大。
他和唐裕回来始终待在一起,提过但忘了报警这件事,还能有谁?
唐裕怎么存了奚潋的联系方式呢?
应祈不认为初识那会儿,唐裕顶着一张冻死人不要钱的脸对他一见钟情了。
然后偷偷存下他朋友的联系方式,以便于以后用得着?
是不是太扯淡了。
还有最后一种可能。
应祈不得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到唐裕将他调查了个底朝天。
小心眼爱吃醋的唐裕,不问奚潋楚砚,全部因为他早就知道他们没什么!
家世,人际,过往,最重要的是父母。
应祈感到一股凉意从头上泼下来,将他全身浇得湿透,大脑停止运转无法继续思考。
还好…心理医生已经被送出国了。
他回病房留下一张纸条,说明去买东西很快回来,然后乘电梯离开了医院。
车子还停在小巷外的位置。
应祈面无表情,在红色法拉利里地毯式搜索,果然从副驾驶的储物盒内侧翻到了微型.窃听器。
他被气笑了。
唐裕保证的永远不会再犯,就是换另一个方式,换另一个软件,然后继续。
应祈甩上车门,在路边找到块半残缺砖头,蹲着重重将窃听器砸的稀巴烂!
不够消气,但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唐裕为了救他,人现在还躺在医院。
当心底的猜疑不断被印证,反复争执,信任消耗殆尽,感情又会剩多少。
相爱的时候什么都好,豁出性命也不在乎,真相揭露时,唐裕不原谅起码不会报复。
如果不爱了呢?
应祈有些绝望,甚至后悔走到今天这一步。
如果唐裕发现真假少爷和被欺骗感情的事情,躺在医院里的人恐怕会变成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