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云州的那天，是一个好天气。

这次只有顾渺一个人回家，为了平息陈霜其的怒火。

两个大人则没有这种顾虑，带着交了新朋友的桃桃还留在江州，要多玩几天才回来。

一个人在家，顾渺也乐得自在。

回家头一天熬夜做完所有作业后，剩下的日子里，顾渺在家里渡过了剩余假期。

但她也没闲着，而是干了件大事。

按下最后一个句号，顾渺一拍桌子，给陈霜其打去了电话。

“管理员，伟大的bbs管理员。”

“...你要干嘛。

顾渺诚恳：“我愿用十顿烧烤贿赂你，帮我置顶一条帖子，可以吗？”

“这么大手笔？”陈霜其怀疑，“什么帖子？违法违纪的事我可不干啊。”

“你想干我还不干呢。”顾渺吐槽，“放心，就是一条普通的澄清帖。”

“真的？”

“当然，我还能骗你吗？”

当夜11点，一条帖子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桃夭bbs的置顶页。

那篇帖子的名字叫——《说说那些年，关于校霸的不实传言》。

帖子发出之后，引起了多少讨论不说。

终于闲下来的顾渺享受了几天外卖奶茶电视剧的美好生活，日子美的都快不知今夕是何夕了。

不过美好的日子总是很短暂。

假期最后一天，顾渺起床，看到了客厅里大包小包的行李礼物后，她就知道。

——又要开学了。

某种意义上说，“开学”这两个字，也给顾渺敲响了警钟。

毕竟顾渺的本职工作是一名高二生，考大学，搞学习，这是她这个阶段最重要的任务，玩的太疯也不是件好事。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和顾渺一样。

某种意义上再说，“开学”这两个字在闻煦眼里，和坐牢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坐牢能看见顾渺…

闻煦仔细想了想，发觉也不是不能接受。

不过，姓焦的如果能离他们更远点就好了。

手里的笔又转了两圈，闻煦才堪堪平复下心中的不悦。

他冷眼看着焦棠和顾渺两人聊得乐不可支：“咳。”

聊天被这声咳嗽打断，顾渺不明所以的看向闻煦。

闻煦抱着手说：“快上课了。”

意思是，你们少聊两句。

“但上课铃还没响啊。”顾渺不解。

焦棠扯了扯嘴角，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

这段日子里他算是明白了一个道理，自己和姓闻的是上辈子的仇人这辈子遇见，那叫一个分外眼红。

所以焦棠最近总喜欢刺闻煦两句，反正有顾渺在，他也不敢动手：“可能是我们说话太吵，打扰人家学习了。”

闻煦眼角一抽。

“学习”这两个字失踪了两年，才在最近几天将将和闻煦搭上一点关系。

但也只是一点而已——课间还做题写卷，这事太勤奋了，闻煦暂时还干不出来。

所以焦棠这话，讽刺之意浓重的顾渺都听出来了。

她总觉得最近几天附近气氛不太对，但具体哪儿不对，她也说不太出来。

这次也一样——你说两人也没打，也没吵架，顾渺真是想干预都找不到空。

自觉又胜一局，焦棠难免得意洋洋。

闻煦最看不惯他这副小人模样，冷笑一声，把物理卷拍在了顾渺桌上。

“？”

闻煦一脸正气：“这题我不会。”

一击致命。

顾渺给闻煦讲完题的时候，焦棠还没咽下“被将一军”的气。

“哟。”

李白一进教室就看见后排那几人的众生百态，以及闻煦桌上的物理题：“又在学习啊，看来这位置换的是真对。”

他刚说完，焦棠的脸色更差了些。

李白夸奖了两句自己的英明决策，开始说起了另一件事：“下周咱们学校一百周年校庆，这次校庆很隆重，我们——”

“李老师！”

高博打断，举手认真道：“之前的活动就不说了，我们现在高二，明年就高三，四舍五入我们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觉得我们应该…”

“得得得。”

这次李白也抢先打断了高博：“这么大的活动，还轮不着你们出节目丢人现眼。”

高博推了推眼镜，满意的闭嘴刷题。

江河看着他，眼神复杂。

他之前只觉得同桌是学傻了，现在看来不止是傻，是已经被学习两个字彻底洗脑了。

高博一看江河那副表情，不乐意了：“有时间做题，你还摇什么头啊？”

江河：“…”

怎么办？爱怎么办怎么办！

拿起笔，江河愤愤做题。

虽然高一是观众主力军，但李白的话里也藏了玄机，“基本”。

“虽然观众大头都出在高一，但我们班还是有指标，得出四个观众。”

李白环视一遍全班，发现没几个人有想去的意思。

毕竟半期考刚过去还没两个月，韩元哭着离开一班的景象历历在目。

一班几个爱玩的男生这段时间都很少下去打球了，生怕期末一个差错，自己就是下一个韩元。

这下子倒是李白难做了。

他有些尴尬的蹭了蹭下巴，还是没看见有人举手。

如果是什么学习讲座之类的活动，李白也不用考虑这么多，随便点两个去参加就行了，反正也对学习有益。

可这种浪费时间的活动，没人去他还真不好强制要求。毕竟是会耽误学习时间的事。

他进退为难，一时间班里没了声。

陈霜其倒是挺想去的，她虽然偏科，但整体成绩在班里一直处于中游往上，韩元的事对她来说威胁不大。

再加上她这人实在喜欢凑热闹——百年校庆多少届学生遇都遇不上，这热闹她必须凑啊。

她做好了决定，就从座位上蹭一下站起：“老师我去！”

“好！陈霜其算一个！”

李白松了口气，然后笑呵呵的盯着其他人：“还有没有主动去的？”

“…”

一片寂静，还是没人举手。

陈霜其眼珠子一动，目光在几个好友身上转了又转。

最后，她一拍胸脯：“李老师不用找了。”

陈霜其一脸‘尽在姐掌握中’：“人，我给你找齐。”

坐在她前面认真学习的顾渺打了个哈欠。

一个月后，陈霜其和三个怨种准时准点出现在大礼堂前。

顾渺举着门票，一脸麻木：“我想学习。”

陈霜其搂着她：“再学人都要傻了，乖，看看节目放松一下。”

“…”

顾渺甚至都懒得和她斗嘴。

闻煦走在最前面，最先递出门票的人自然也是他。

学生会负责查验门票的是一个高一的学弟，个子不太高，脸上慢慢的胶原蛋白。

看到闻煦的那一刻，顾渺确信那位学弟的眼睛里闪烁起了名为“八卦”的光芒。

闻煦也察觉到了——说起来，自从放假回校后，他总觉得大家看自己的目光不太对劲。

尤其是在班上，主动和他说话的人越来越多，看他的眼神也没这么复杂了。

有些人的眼里，甚至还带着这么点…

愧疚？

闻煦甩甩头，不再想这些事。

随着闻煦的步伐，顾渺也把票递给了那位同学：“我真是欠你的。”

“哎哟。”陈霜其猛女撒娇，“整数年校庆很难遇到的，不来参加多亏啊。”

安和也递了门票，他很随遇而安，顺嘴替陈霜其说了两句好话：“她爱凑热闹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忍忍吧，大学你就能摆脱她了。”

陈霜其眼睛一眯：“你这话什么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安和也不怕：“意思就是你考不上京大。”

安和口里的京大，全名京华大学。

在国内“打遍天下无敌手”，世界上也是“独孤求胜，难尝一败”。

世界排名常年前三，这两年更是登顶宝座，亚洲地区最顶尖的大学，暂无之一。

高崇的地位相对应的是高分数线，超低录取率让众多学子闻风丧胆。

君不见去年云州市三十万考生，只有110人进入京大吗？

云州一中是全市最好的学校不假，但其他学校也不是吃干饭的。

这110个人来自不同学校，不同分科，还要包括通过保送、强基、专项等途径卷上来的人。

这样算下来，现阶段的陈霜其想要考进京华大学，确实没有太大可能。

陈霜其气得牙痒，但她又反驳不了。

安和笑看陈霜其不服气的样子，时不时还要冒着生命风险继续挑衅两句。

小学生一样的行为让顾渺没眼看，她转头问闻煦：“无聊吗？要是无聊我们俩逃了吧。”

闻煦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因为在这里听几个小时的场面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巨大的折磨：“逃去哪儿？”

顾渺不加思考：“教室。”

等会儿还有两节她最喜欢的物理课要上呢。

“...”

闻煦望天：“其实留下来也挺好，我觉得陈霜其说的话很有道理。”

虽然场面话很烦人，看表演也没意思。

但与其在教室听最讨厌的物理课，还不如在这里滥竽充数。

顾渺遗憾：“那好吧。”

建校100周年的校庆，这样一个特殊的年份，一中领导都很重视。

大礼堂从上月起就开始翻新，给优秀校友的邀请半月前就已经发放。

顾渺刚走进礼堂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学校，这牢固的新椅子实在是舒适安全的让她有些不太适应。

“你该不是有病吧？”陈霜其很不理解。

上学期顾渺也是来大礼堂参加活动，结果挑中的座位让她实实在在摔了一个屁股墩。

痛事小，丢脸事大。

那个时候陈霜其和安和听顾渺骂了整整三天校长，这事才算罢休。

顾渺也觉得自己是有病，山猪吃不来细糠：“可能吧。”

几人聊着，前面高一的小学弟们也在说话。

场地里闹哄哄一片，他们声音不算太小，起码后排几个人都能听得清楚：“听说了吗？这次校友来了不少。”

“当然听说了——央台的主持人江余，京大的罗玉平教授，还有那个…那个悟林的…”

原本懒散坐在椅子上的闻煦，脸色骤然一凛。

“是闻枫，悟林董事长。”

“对！”那同学一拍掌，“就是她。”

“可她不是交换生吗？也就在我们学校读了半学期。”

“谁知道呢…”

这个名字好熟悉。顾渺撑着下巴想。

以前好像有人跟她提过这个名字，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在初中，是…

顾渺一怔，手也不自觉放了下来。

她悄悄看向闻煦，却发现他此刻正盯着台上的闻枫，一动不动。

那眼神里的情绪，顾渺看不明白。

闻枫今天穿着一整套香奈儿黑色粗花呢套装，胸前是一串双排珍珠项链，耳饰也选择了同样典雅的经典款珍珠耳钉，中和了服饰上的严肃。

闻煦记得闻枫从前并不喜欢这样正式古板的衣服，也不爱珍珠的温润端庄，黑白灰三色更是极少接触，除了在必要场合之外，否则从来不碰。

闻枫喜欢钻石，喜欢彩宝。而爱珍珠的人，是张玉桐。

闻枫长得好，又喜欢打扮。

在闻煦的印象里，闻枫似乎总是鲜艳的，精致到指尖的。

以及和他母亲相处时，明明是欢快笑着，笑意却好像总不达眼底。

偶尔装不下去了，那一瞬间崩坏时出现的扭曲和恨意，让不小心看到的闻煦觉得恐惧又奇怪。

他以为是自己多想，后来才知道不是。

闻枫讨厌张玉桐，或者说恨。

不过闻煦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他的父母已经葬身异国。

“大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