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阳光透过轻薄的窗帘照了进来。
清河七月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昨夜还大雨倾盆，半夜就已经无影无踪了。阳光撒到床前的地毯上，似乎想提醒床上的人，该起床了。
淡黄色的床褥上，两人相拥而眠，桑俞白色衬衫散乱，怀里还紧紧搂着裹了薄毯的迟未晚。两人姿态缱绻依恋，依偎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
金灿灿的阳光艰难爬上床脚，迟未晚的脚丫被照得雪白发亮，而本人一点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直到阳光盖过两人腰际，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原有的宁静。
迟未晚昨天近20个小时没睡，感觉刚闭眼没多久就被烦人的手机铃声吵醒，起床气一下上来了，甚至没注意到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
她眼睛都没睁开，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泄气似的在屏幕上划拉一通，终于手机停止了怪叫。
“烦死了……”迟未晚不满地嘟囔。
三秒后，手机那头传来一阵抽气声，连接下来出口的话都在打颤，“组，组长？”
迟未晚两眼猛地睁开，对上了桑俞安稳的睡颜，她难以置信地看向床头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呼吸都停滞了。
完了，感觉要出事了。
她大气都不敢出，伸手去推桑俞，想让他起来接电话。
“晚晚，我会乖的……”桑俞下意识就将人搂得更紧了，脑袋还往她颈窝拱，人却没醒。
“……”
这下还解释得清吗？
迟未晚生怕他在说出什么惊人的话，飞速挂了电话，挣扎着去推他，“小鱼，醒醒……”
桑俞脑袋又蹭了蹭，迷迷糊糊地睁眼，“晚晚，怎么了？”
迟未晚把他的脑袋推开，和他拉开了距离。怀里的热源忽然消失，空调的凉气钻进两人之间，桑俞眉头微皱，可怜巴巴地看着她。
迟未晚心虚别开视线，“那个，我刚刚，不小心接到你电话了……”
桑俞反应了一瞬，伸手就要去揉她的头安慰她，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停住，又收了回来，黯然垂眸。
她不解他为什么停住，也察觉到了他的失落，仰头问他：“怎么了？”
桑俞嘴唇紧抿，在她温柔的眼神下说了实话，“你以前说过，不许我摸你的头。”
迟未晚追溯了一下记忆，顿时脸颊气鼓鼓的，抓起他的手放在了自己头顶往下压了压，“你是笨蛋。”
发丝茸软的触感揉弄着他，他的心软得一塌糊涂，“晚晚……”
迟未晚看着他压下来的薄唇太阳穴微胀，伸出手指抵住了，“我是说，你刚刚有个电话被我误接了，你要不要看看是不是别人有事找你，或者打回去解释一下？”
难得见到桑俞撒娇耍赖，鼻尖在她颈侧蹭了蹭，“能不能亲完再接？”
迟未晚吞了下口水，耳根发热，“你就不怕别人误会吗？”
桑俞低笑间胸腔震动，她掌心下，是他有力的心跳。
“只要是你，就不怕。”
她不得不承认，这条鱼很会说情话，“油嘴滑舌。”
桑俞笑着吻上她的嘴角，纠正她，“是真心话。”
一个绵长混乱的吻结束，两人额头相抵，红着脸颊微微喘息。
“小鱼……”
“嗯？”
“你能不能克制一下。”
桑俞仓惶避开她的视线，弓着腰狼狈后退，“对不起，我……”
迟未晚嘴角抿了笑意，看他准备怎么解释。
桑俞面红耳赤，甚至脖颈上都带了薄薄的红。
天光之下，一切羞怯都无所遁形。
桑俞被她直白的目光盯得受不住，像只鹌鹑一样把头埋进了她的颈窝，“我，我控制不住，一靠近你，就没办法了……”
迟未晚憋笑憋得辛苦，看着他羞怯交加的样子，更舍不得笑他了，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后颈，“没有怪你的意思。”
“只是……”
“你这么乖，显得我好坏啊。”
回应她的，是锁骨传来的轻微痛感。
“嘶——”
迟未晚捏了一下他的腰，明显感觉到他身体一僵，忍不住贴近他耳边逗他，“小狗一样。”
桑俞胸膛剧烈起伏，似乎忍耐到了极限，暗哑的嗓音研磨出他最后的求饶，“晚晚，别欺负我……”
……
迟未晚将床头的合照拿过来仔细端详，桑俞将她搂在怀里，眉眼和嘴角都是温柔的笑意，而她轻轻靠着他，眉目舒展，笑得很开心。
她记得那张照片，是他们以前一起散步回去的时候，拜托一个路人姐姐拍的。
那时候，自己为了逗他还叫他小俞哥哥。
小鱼哥哥啊……
迟未晚脸上未消的热意又有回升的迹象，浴室沙沙的水声响起，她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淋浴的水流顺着男人分明的肌肉线条汇聚，滚落，隐没在令人面红心跳的欲望里。
桑俞难耐地喘息着，满脑子都是她的脸，活泼的，俏皮的，生气的，流泪的……
“晚晚……”欲望化作实质，原来是这样轻柔的两个字，像是在心间珍藏了好久。
……
他重新穿上了昨晚那套西装，从镜子里瞥见自己微红的面颊和挂在通风口的衣物，心里又泛起丝丝痒意。
等桑俞抱着昨晚给她洗好的衣物出来时，就看见她抱着床头的那张合照又睡着了。
也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磨蹭到了凌晨。
他坐在床边，细心地将衣服叠好，碰到贴身衣物时，指尖像被烫了一样，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全部叠好放在床头，他回身轻手轻脚从衣柜里拿出了一只等身毛绒棕熊放在她身边，将相框从她臂弯轻柔取出，用软绵的熊掌代替。
桑俞眼眸低垂，犹豫半晌，将她手机调至静音。
看着她安详的睡颜，低头在她额前轻吻，“晚晚，别再落下我了……”
拉上门，他看了眼最新通讯记录，拨了出去。
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试探的年轻男声，“组长？”
“小杨，不好意思今天我得请个假，回头我会自己跟主任说明情况。”
“是有什么急事吗？”
“……对。”
“那今晚的聚餐……”
“不好意思，我没法参加了。”
“哦哦，没关系，那您忙。”
挂断电话后他又播出了一通。
“喂，刘主任。”
“小桑啊，找我有什么事儿？”刘主任乐呵呵的，显然心情很好。
“主任，我想请个长假。”
“好啊，你要多久，我给你批。”
在刘主任心里，这年轻人的势头不容小觑，能力强悍，为人谦逊，最近公司开发的几款热门软件，他都功不可没，可以说前程似锦，平步青云也不为过。
而且他工作态度及其认真，简直就是个工作狂，能好几个月连轴转，几乎没请过什么假。他进公司三年，请最长的假也就是每年清明前后共三天。
“请半个月。”
“好好……什么！多久？”
“半个月。”桑俞平静地重复了一遍。
刘主任坐不住了，一个礼拜都还好说。以桑俞的能力，半个月他拿不了这个主意，这个事儿得往上报。
“是很要紧的事吗？”
“是。”
“这样吧，我先给你批一个礼拜，你这个事儿还得往上报，我这边尽快给你回复。”刘主任心里琢磨，这个人才公司可不能丢，别的公司都抢着挖呢。
“你手头这个开发项目刚好做完了，你回头再把扫尾工作交接一下就行。对了，今晚的聚会你能去吗？这次的研发项目你的功劳占大头，说白了算是你个人的庆功宴了。”
“主任您客气了，是团队的功劳。不过今晚的聚会我恐怕得缺席了。”
……
桑俞觉得，今天是这几年来第一次，心情这么放松。只要一想到她在他的身边，他的心都是满的。
“袁姨，麻烦你十二点前后做点吃的预备着，她醒了会饿。昨晚她喝了酒，稍微清淡些就好。”桑俞边整理着自己出门的物件边跟袁慧英交代。
“再炖个鱼汤给她……”
“算了，不用炖了，叫人送条鱼来，等回来我炖吧。”
袁慧英连声应着，这还是三年来，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桑俞，就好像，他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他检查好身份证，抓好车钥匙就往外走，到门口想起什么似的又折了回来。
袁慧英上前几步，等着他的下文。
“袁姨，麻烦你照顾好晚晚，如果她要走……想办法留住她，然后马上通知我。多和她聊天，尽量多问几种她的联系方式，问问她住哪儿，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以后有什么打算……”
他担心的事实在是太多了，想知道的也太多了。车钥匙被紧紧攥在手里，他越说就越觉得心慌，最后竟犹豫着还要不要出门了。
袁慧英拍了拍他激动的手臂，安慰他，“好，好，阿姨知道，阿姨都知道。”
他稳了稳心神，深深地看了一眼那间卧室的房门，忍住想回头的冲动，向袁慧英道了谢，拉门出去了。
他有些事要去做，很快就能回来陪着她了。
晚晚，等着我，拜托了……
迟未晚翻了个身，慢慢睁开眼，隔着窗帘，室内的光线好像更强了。
这一觉，她睡得舒服极了。
伸了个懒腰舒展着身体，发现手碰到了毛绒绒的东西，转头一看，竟然是一只大玩偶熊。
这只熊和之前她的那只一模一样，甚至连胳肢窝的洞都……
！！！
不会吧！
怎么可能呢。
“小鱼……”她的目光下意识搜寻着桑俞的身影，想问个究竟。
他们差了整整五年，这五年发生了太多变化，她有太多好奇和疑问了。
视线在房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床头叠放整齐的那堆衣服上。
是她昨晚洗澡前换下的那些，现在已经连同贴身衣物一起放在她的床头，是袁姨帮她洗的吗？
衣服下面压了张字条，她抽了出来。
[晚晚，想我了就打给我。]
文字下面还有一串电话号码。
她唇角翘起，捞起手机就拨了过去。
桑俞看着屏幕上的陌生来电，心提到了嗓子眼，手指颤抖着接通，小心翼翼地试探，“喂？”
“小鱼，我醒了，我想你了！”
魂牵梦萦的声音从听筒那边响起，桑俞一颗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回到了胸腔。
“先生，针已经扎进去了，拳头不用握那么紧，可以松开了。”抽血的护士提醒他。
桑俞看着鲜红色的血液顺着透明的抽血管流出身体，像是连心口积蓄已久的郁气也抽了出去，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你在忙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隐约听到那边嘈杂的声音，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打扰到他了。
“没有，我一直在等你打给我，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
迟未晚被他突如其来的情话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什么时候这种话张口就来了，搞得她措手不及，还有点害羞。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她软着嗓子撒娇。
“很快，回来炖鱼汤给你喝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