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未晚的大学毕业典礼已经结束一个多月了,她仍旧窝在小姨家里。
李峋之前问过她以后的职业规划,她只说了回国。
可到现在已经毕业一个多月了,对于回国这件事,她竟然有点害怕。
五年,五年能改变很多东西。
她的心情很矛盾。
这四年和在疗养那大半年,她在思念中度过。可随着时间推移,她开始不确定了,尤其是她的生活被越来越多别的东西开始填充。
她不确信,他是否也和她一样。
可这不正是她自己希望看到的吗?为什么还会难过。
“晚晚,你爸爸昨天打来电话,说有个叫郭咎的小孩儿邀请你参加高中同学聚会,问你回不回去。”李峋问迟未晚。
是啊,又到一年毕业季了,七月快来了,那是她上次出国的时间。
不过她和国内的朋友已经时隔五年没有联系了,郭咎怎么会突然在她一毕业就联系她,还是迟东旭转达的。
她想她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迟东旭在试探她愿不愿意回去面对。
“小姨,我考虑考虑吧……”
当天晚上,迟未晚坐了一个梦,梦里那人的面孔模糊,但她冥冥之中就是知道他是桑俞。
他拿着刀子在身上划了一道又一道,血不停地流,任由她怎么喊都没用。血痕从胳膊一路延伸到劲动脉,他死死盯着她,满眼的委屈和质问,像是在控诉她为什么约定好了却不来见他。
她焦急大喊,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她拼命用力,最后在失了调的喊声中从梦里惊醒。
胸膛剧烈起伏,她大口喘着气,像是刚刚死里逃生。枕头是湿的,额头上一层薄汗,眼角也有湿痕。
按亮屏幕,现在才凌晨三点零七。
可她睡不着了,五年前他自残的那一幕和梦里的场景在脑海里交织,一时间心乱如麻。
手机微弱的亮光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努力分割着梦境和现实。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在看回国的机票了。
她愣住。
随后释然般地安慰自己,那就回去看一眼吧,就一眼。
如果他过得很好,自己就没有再出现的必要了。
可如果他过得不好呢……
她不知道,心里很乱。
三天后,她还是踏上了回国的飞机。
出门前跟李峋说自己要和同学去宾夕法尼亚旅行,大概半个月后回来。
至于迟东旭,她什么也没说,李峋会转达的。
半个月,足够了吧。
这趟航班是直飞清河的,早上九点出发,落地已经快凌晨了。
重新踏上清河这片土地的时候,内有似乎有什么东西奔腾着,翻涌着,呼之欲出。
她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结果并没有好太多。
出了航站楼,热流扑面而来,让人呼吸一窒,这就是清河的七月。
久违了的七月。
司机问她去哪,连汉语都在勾动着她的回忆。
“姑娘?”司机转头又问。
说实话她自己也不知道现在要去哪,他们已经五年没有联系了,她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联系方式。
而且……而且她还没准备好怎样面对他。
“清河大学吧。”
司机乐呵呵地笑了,“你是清河大学的学生吧,说自己学校名字还这么不确定啊。”
迟未晚有些尴尬。
车辆在夜幕中行驶,闪电划破的天际,一个闷雷打得人胆颤。
看来要下大雨了。
她回想着两人之间为数不多可以追查的线索,也许就是山水苑了吧,也不知道他和袁姨还有没有联系。
“师傅,去山水苑吧。”
“好嘞。”
车停在山水苑门口的时候,雨已经噼里啪啦地砸下来了,很快汇成晶莹厚重的雨幕,吞没着整座城市。
她没有带伞,只能叫师傅开近点,好在门口有遮雨的穹顶,淋不到人。
但刷了好几次脸,都显示识别错误。
一瞬间,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
“你好,请帮我接一下六栋三层,就说是一位姓迟的女士找。”
安保很快那边回了她,“无人接听。”
“请问目前六栋三层的住户是不是姓迟?”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抱歉,这属于住户隐私,我们不能透露。”
她的心彻底死了。迟东旭骗了她,他把房子退掉了。
那袁姨呢,桑俞呢。
一时间,她又没了去处。
“姑娘,要不我先送你去酒店?这雨也怪大的。”司机师傅的声音传进了她的耳朵。
她回到车上,手指僵硬地在导航软件上输入了“四时酒吧”。
令她意外的是已经五年了,这家酒吧竟然还在,而且显示目前正常营业。
“师傅,去下司路,四时酒吧。”
酒吧门口,短短从后备箱卸行李箱的时间,雨就让她变得足够狼狈。
她拉着行李箱边往酒吧里走,一边拨弄着打湿的头发。
还好行李箱不大,她带进了洗手间,重新整理了下,换了身干衣服。
湿衣服只能先混着其他干衣服塞进行李箱,等到酒店了再全部重新洗一遍了。
至于行李箱里头,她只带了护照,身份证和几件衣服。
如果,如果……
那她就没有必要待太久了。
让她有些意外的是,酒吧的卫生间开始提供女性经期用品了,款式还不少,看起来是费了点心思的。
拖着行李箱出来,她找了个角落的卡座,点了杯鸡尾酒。
抿了一口,挺好听的名字,没想到度数还挺高,叫人喉舌发麻。
一杯下肚,状态有点微醺。
无厘头的回忆翻涌上来,她想到了他们的第一个吻,就是在这间酒吧发生的,尽管那只是个意外。
外面的雨砸个不停,颇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她沉溺在微醺的酒劲里,被回忆拉扯着。
现在还不想去酒店,也不知道酒吧结束营业前这雨会不会停。
“你好,请问你们几点打烊?”她叫住一个服务生。
对方一顿,僵硬地转过身。
“是你!?”
“!”
她确实是没想到,在这里还能再见到齐鸣。
齐鸣在迟未晚对面坐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
“……你联系他了吗?”
这个“他”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没有。”迟未晚眼眸低垂。
齐鸣瞥见了她脚边的小行李箱,手指在桌下飞快地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出去。
“你等会儿准备去哪,酒店吗?”
迟未晚摇头,“不知道,看酒吧营业到几点吧。”
齐鸣笑了,“你想喝到几点就能营业到几点。”
她抬头,惊讶地看着他,“你……”
齐鸣笑意更甚了,“没错,现在我是这家酒吧的老板。”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窗外,感慨:“真好啊。”
“还有更好的。”
“什么?”酒劲上头,她反应了一会。
“诚邀你参加我的婚礼。”
“你要结婚了?”
“我都二十九了。”
“那新娘……”
“你认识的。”
迟未晚大脑宕机,“我认识?”
齐鸣笑得春风得意,“蒋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