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骁走进训练室时，湛卢正组装枪支。

枪管，枪托，瞄准器……细碎枪支零件在他灵巧动作的双手间组装成型，不到15秒一把练习用手枪就静静出现在地面上。

拆装枪支是机甲专业学生必修技能之一。但像湛卢这样，熟悉各类型枪械结构如同熟悉自己手指的，哪怕在高年级学生里也极为少见。

“老板，你来的刚好。”湛卢脸上浮现出招牌式的轻松笑容，把练习用手枪递给连骁，自己则拿起了地上另一把手枪。

训练室用枪和真实枪支相差无几，只不过练习用弹是空包弹。联盟全体军事院系对武器和弹药看管严格，能够进行射击训练的训练室机器人或厄科会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控。

连骁伸手接过枪，顺势握住了湛卢的手。

她来之前分析过了，中餐真经图鉴任务被触发恰好就是她和湛卢握手告别瞬间。没准握手是搜集碎片的条件。

“湛卢，感谢你为连家小炒做出的贡献。”连骁说出早想好的说辞，“值此困难时期，我们全体员工更应该携手共进，勇渡难关。”

听到后半句湛卢挑起的眉毛放下去了。他回握，“吓我一跳，老板你知不知道开头那句话一般是炒员工鱿鱼的开场白，差点以为你要开除我。”

连骁默默收回手。没有提示音。

握手不是触发条件，那什么才是？

“如果这次争议没处理好，离我们全体失业也快了。”连骁说。失业人员名单还得加上一个美食系统。

湛卢偏头思考片刻，食指抵在下巴上：“我倒是有个解决办法。老板你听说过暗河吗？”

从他忽然压低的音量判断，暗河大概率不是什么很正规合法的东西。

“一个委托论坛。只要付得起酬劳，不太夸张的心愿都有人帮你实现。”湛卢继续轻声说。

此时他们俩间距离拉得很近，连骁忽然明白过来湛卢为什么要靠过来，突破社交距离。

借两人间站位，监控视角下他的口型正好被完全遮挡住。只要事后不是刻意放大音量去听，他们谈话内容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所以，要不要试试从源头解决制造风波的人。”

连骁猛地抬头，感觉惊悚细蛇一样窜上脊背。

她可以理解为，这是怂恿她物理消灭键盘哥么？

湛卢不语，只笑意盈盈回望着她，眼眸的金色像滚烫甜蜜的蜂蜜，像是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却在引诱她冲破法律束缚。

一两秒震惊过后，连骁神情恢复常态。

不管湛卢是不是在开玩笑与否，键盘哥到底只是冲锋陷阵的小卒而已，解决他只会让事态更糟。但湛卢怂恿她展现出的冷酷漠然让她有点介意。

“我可没那么多钱。”连骁拉开和湛卢的距离，“要不扣你工资来攒经费吧。”

湛卢追上连骁，和她并肩走向射靶，顺坡下驴：“不要哇，老板我开玩笑而已。”

他们今天选的加训项目是射击。

湛卢的射击水平自不必说，连骁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这届新生检测，他纯靠狙击，是最速通关的那个。吊车尾之二每次说起这件事就为自己太老实，没往新生检测能用枪去想，懊恼得牙痒痒。

让狙击手跟虫族搞肉搏，太为难人了吧！

这点上湛卢好像也是个例。体能方面他在排行榜上已经爬到了前五，虽然不像赵荔青体能战斗力那么优秀，但他定位是狙击手。纯体能被狙击手超过，足以让一干主攻型和重甲兵预备役哭晕在地。

两人速射完一轮，休息聊天。

一刷光脑，预约人数突破五百万，还在蹭蹭往上涨。

“三套鸭……”看清直播内容，湛卢惊讶，上下打量连骁。

他惊讶的点却不是和很多人一样，压根不知道这是什么菜，而是他清楚知道这道菜的难度，“老板你会做这道菜？佩服啊。”

连骁心说能不能复刻成功这道菜其实全看你了，猝不及防间令人感动的提示音响起——

“叮——”

【你获得了一片图鉴碎片，目前已获得数量：一片。】

此刻连骁觉得世上没有其他声音比这声提示更悦耳。

终于！

她看到了五天速成三套鸭的希望。

连骁没控制住自己，湛卢不解地看着老板忽然站起，激动地绕着自己走了两圈，喜气洋洋地说：“你再重复一遍刚才的话。”

湛卢眨巴眼复读：“老板你会做这道菜，佩服啊。”

毫无反应。

此后不管湛卢再重复几遍这句台词，任务提示还是静悄悄。

连骁感觉自己隐约摸到了关键。所以，从湛卢身上爆出图鉴碎片的关键是“佩服”吗？

——不流于表面，发自真心的认可和佩服。

连骁回想了一下前几次听到提示音的情况，确实恰好是体能训练她表现还不错的时候。

想通了关键点，连骁看湛卢的视线一下变得有点复杂。她记得湛卢平时习惯性喜欢夸奖别人，之前夸她的那些话原来大部分都不走心吗。她感觉对湛卢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哇，这个巧言令色，糖衣炮弹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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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训期间连骁共计从湛卢那获得两片碎片。

还有一片是在她一口气射出十个十环时，即便湛卢没开口，系统也提示自动获得。

三套鸭解锁进度：8/15

解锁进度超半数，她发现三套鸭剪影下出现歪歪扭扭的激活按钮。乍一看像系统卡出的bug，“开始学习”几个字超出框外。

“用户1723，按激活键试试。”系统说，不知道什么缘故电子音听上去断断续续的，“不过最好回你的房间。”

连骁从没听过美食系统这样虚弱的口吻，虽然“虚弱”这个词对系统来说太过拟人化了。

她依言回了房间，心里默默关心道：“你怎么了？”

系统数次想撒谎，却违抗不了底层指令。

“没什么……就是卡了个bug。”

用户1723遭遇的这些事，它作为系统，哪怕立场上再怎么想帮连骁，也有心无力，无法直接无视规则。而且据它测算，在直播开始前，连骁有九成概率无法集齐所需的碎片。

哪怕再有厨艺天分，三套鸭也需要时间和大量练习才能学会。

它也能理解连骁，为什么要仓促定下如此近的期限。五天已经是看客们耐心等待的极限，要是等她学个十天半个月再回应，连家小炒假中餐的名声已经板上钉钉了。

连骁和连家小炒背水一战，没有退路。

所以系统私自修改了某几条运行指令，造成中餐真经图鉴任务运行紊乱，给连骁卡出了提前进入学习模式的bug。

“可是我也不能保证学习模式有哪些缺失……”系统不无愧疚地说。也许连骁进入学习模式后遭遇的也是一堆乱码也说不定。

现在开启的三套鸭学习模式，就好比缺少零件的车，奇迹一般摇摇晃晃开上路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散架了。

“用户1723，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加油，希望我们都不要失业……”

陷入休眠前，系统开了个玩笑。强行修改指令耗费了它大部分能量，像过去很长时间那样，它必须进入休眠状态缓慢回能。可能未来的一只两周内，系统无法回应连骁的任何呼唤。

没时间想太多，连骁进入学习模式。

四面涌现白色浓雾，再抬头，眼前已经不是宿舍。

和她想象过的学习模式是简单粗暴放视频不同，居然是虚拟空间投影教学。视频教学和现场围观，后者对厨艺学习帮助更大。连骁心中一喜，觉得信心提升不少。

整个空间中，只有两个设备齐全的厨灶，上面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套鸭所需食材：整家鸭，野鸭，鸽子，火腿片，冬菇，冬笋片，以及调料。

还有练习用具！先进到简直不像朴素无华的美食系统能拥有的功能。

这个学习模式带给连骁的惊喜一环接一环。

穿厨师服戴厨师帽的师傅走到其中一个厨灶前，开始制作三套鸭。

连骁连忙朝厨灶方向跑去，却发现她最多只能到厨灶距离一米外，再近就仿佛被空气墙阻挡住了，也听不到师傅配套的教学解说声。

连骁：算了，她要知足。

此时师傅已经在家鸭脖子下方割出了三寸左右的口子，开始抽骨。

三套鸭，重点在一个“套”字。

中餐里用“套”这个手法烹调的菜品不少，常见的诸如猪肚鸡。连骁当年看小说消遣，里面有烤骆驼的描写，烤骆驼肚子里有烤羊，烤羊肚子里又有只烤鸡，鸡腹里被层层油脂浸透的鸡蛋才是最珍贵的精华。*

别人看的是爱恨情仇，她被这颗精华烤鸡蛋馋得垂涎三尺。

这道菜最难的地方，是不破坏三种禽类表皮完整下，把全副骨头抽出来。

连骁屏息观察师傅的动作，只见他用拇指推开鸭肉，使骨肉大致分离，再用刀割断筋膜。最后整只鸭从三寸小口子翻了个面，同时骨头剔除得干干净净。

一只鸭，一只鸽子有多少根骨头？骨头如何分布？

连骁发现即使自己也算是鸭肉爱好者，也答不上来。

师傅抽骨，切断筋膜的动作干脆利落，行云流水。哪怕是不比巴掌大多少的鸽子，也轻松配合剪刀脱骨。

演示完一遍完整流程，大厨的投影退到雾气里，消失了。

脱骨这门技术，一回生二回熟。

连骁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同时把前期积攒的经验点全部点在了刀工上。瞬间刀工等级火箭上升，压倒其他两项：

刀工：副主厨级（可升级），文思豆腐，扣三丝，宝塔肉……努力一下不在话下

火候：初级（可升级），马马虎虎，灵光乍现

调味：高级（可升级），你已打败95%只会用味精调味的路边小店

有猛涨的刀工加持，连骁自信地抓过家鸭。家鸭比野鸭鸽子体型都大，自然抽骨难度最低。

嚓。

一个用力过猛，抽出的骨头扯破了鸭脖上的开口。

连骁：……对不起她大话说早了。

这还只是鸭子呢，到只有巴掌大的鸽子，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