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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二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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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各怀心事地赏月,隔了一会儿,唐斐才道:“你那个堂兄,张口闭口一副讨债的腔调,人品也不怎么样,看不出你倒是能忍。”

云倾心想,自己连唐前掌门都容忍了,其他人算得什么?但他此刻提不起心情反驳,只是一径沉默着。

当唐斐以为不会有回应时,却听他缓缓道:“十年前,我误中了柳无影的奸计,致使云堡元气大伤,堂叔云煦因此殒命,说二堂兄是我的债主,也并不为过。”

“既便如此,十年了,还没完没了。”唐斐嗤了一声,“人又不是你杀的,身在江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能怨得了谁?要是唐门里的人都照这般行事,也不用等仇家对头寻上门,早就内讧死干净了!”说着,又道,“幽州云氏族里难道就没有规矩?想来这十年,他没少打秋风,你也没少给好处吧?”

云倾顿了一下,对方的语气相当地不以为然,好像是在向着自己说话,但又有点嫌弃,而且,唐前掌门口中居然也会说出“规矩”二字?

“是给过一些补偿。”他说道,“但是堂叔不在以后,他那一支的光景大不如前,二堂兄心里难免积了些怨气。”

云煦的武功剑法虽不及创出了折梅心法的父亲云冉,但也是武林一流的剑客,加上为人正派,生前在云氏族中颇有声望。云倾每每忆起堂叔身染鲜血的样子,便禁不住心中内疚,无心再计较云辉的言行是否苛刻逾矩。

“上代云堡主和秦总管也退隐了,剩下你一个人撑场,云堡怎么就没败落?”唐斐冷笑道,“说来说去,无非是他自个没用,怨天尤人罢了。”

于他看来,云二公子佯装酒后失言,意图并不只是发泄怨气而已,放在唐门,倘使有人敢这样试探底线、挑战自己的威信,可是容不下的。

他见云倾神色有些黯然,也不再说下去,只淡淡加了一句:“我看他心思不浅,如果放着不管,今后说不定还要生事。”

云倾想,云辉能生出什么事呢?云堡一脉相传,地位向来独立,二十多年前秦深为了和云冉赌气,一度占据堡主之位好几年,幽州本家也奈何不得。而今族中的长辈大都还明理,只有一位三叔公向着堂兄,有时会出头找些麻烦……

不知为何,听到唐斐半是嘲谑半是认真,不客气地评说一番,自己的心情却好像轻松了一点。

他摇了摇头,将纷杂的思绪压下去,过了今夜,相信云辉也不会厚着脸皮在多待:“月色也赏够了,回去罢。”

八月夜晚,山中已颇为寒凉,两人一起慢悠悠地朝着灯火点点的建筑屋舍走去,唐斐如今没有内力护身,在夜风里拢了拢外衣,才想起自己来找云倾的目的,小院里还躺着个病因诡异的从人呢。

他于是将中午云枞领人抬着赵齐来看诊的情形约略说了一遍,本来只打算知会柔云一声,但是方才见到云倾独自离席,不知怎地,就动念跟了过来。

云倾一言不发地听完,神色微冷:“你的意思是,云枞身边的人有问题?”

“我什么意思也没有,”唐斐道,“只是好心相告,那个赵齐中的不是蜈蚣毒,而是一种西域毒草,有人用细针施以暗算,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他的小命。”

说起来,云倾在决战时所中的木芙蓉也是产自西域,又都是以牛毛针偷袭,此事莫非与万花谷有关?但他明日就要回流萤海接着疗伤,可不想为这点小事耽搁工夫。

云倾蹙眉,他对堡中的庶务过问不多,今年先往潇湘探亲,赶回来后又在决战中受伤,云枞还比较熟悉,但赵齐、周信,简直连名字都对不上号。

沉吟间,已渐渐到了屋宇集中的地带,丝竹与人声隐隐传来,夜宴尚未完全结束。就在这时,有匆忙的脚步声奔近,是一名护卫,一见到两人立即施礼:“参见堡主!”又急急道,“唐先生原来在这里,您的住处出了些乱子,楚总管正着人寻您,快回去看看吧!”

云倾心里一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那护卫没想到会惊动堡主,犹豫了一下,回禀道:“好像是唐先生院中服侍的卢峰来报,说有人在房里昏倒,似是得了怪病,样子很是……很是不对劲。”

唐斐小院里的从人是一对兄弟,分别叫卢峰、卢林,楚瀚亭看中他们勤恳本分,还亲自叮嘱过一定要好生服侍。他俩也确实很恭谨,但唐客卿多数时间都不在,二人除了扫扫院子就无事可做,一个月下来难免懈怠。本来今晚应该看顾着赵齐,但中秋节夜,堡内处处都在欢歌热闹,兄弟俩不过十七八岁,禁不起其他人招呼,半途溜出去猜枚子。

二人想着,赵齐一直昏睡,暂时离开一会也没关系,谁知隔了半个多时辰回来时,病人虽仍躺得好好的,床头却凭空多出了一个人,直挺挺倒在地上,怎么叫都不醒。

云倾听到此处,见唐斐神色如常,似乎毫不意外,微微蹙眉:“你是不是早有预料?”

从适才的叙述来看,赵齐中毒的原因十分蹊跷,像是遭了暗算,他的话三分询问,倒有七分是肯定。

“我不过是想着,如果有人急着想要赵齐的命,结果却发现他不但死不了,而且随时可能清醒过来,会有什么反应,”唐斐道,也懒得兜圈子,“所以就做了一点防范,想不到,还真有人中招。”

云倾瞥了他一眼,当初约法三章,除非万不得已,不得对云宝中人用毒或下药,唐客卿的态度是不是太坦然了一点?

“不管怎样,先去瞧瞧再说。”他淡淡道,加快了脚步。如果只是下面的人有龃龉,自己用不着直接过问,但要是刻意加害就令做别论,云堡内部容不得阴谋背叛,必须将情由经过弄清楚才能放心。

地处偏僻的小院内外,此时已聚了不少人,按理说赵齐生病,其他相识的从人来探望也是可能的,但恰好于院中无人之际独自进入,情状又颇为怪异,就透出几分不寻常。云倾和唐斐到达时,楚瀚亭已放下饮宴赶来处理,云枞也黑着脸站在旁边。

众下属向堡主见礼,又有人松了口气道:“唐大夫总算回来了,快给诊治一下,看是什么毛病!”

安置用的房间里只有一张窄榻,供赵齐躺卧,好在还搁了副担架,卢峰和卢林已经将那位不速之客抬了上去。靠门的方桌上摆着几包药材,一只用过的药炉搁在屋角,空气里飘荡着苦涩的药草气息。

唐斐走到担架前,低头查看,但见病人脸上、手脚,凡是露出皮肤的部位都密密麻麻长满了红疹,有些地方还长出了半透明的水泡,简直奇丑无比,难怪众人议论纷纷,担心是得了恶疾,从五官轮廓和身形辨认,赫然正是几个时辰前才见过的周信。

在他而言,这样的状况实在一点也不意外,淡淡道:“放心,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心里有鬼,害人不成遭了报应罢了。”

云枞已经到了一阵子,赵齐和周信都是他手底下得用的人,如今两个亲信倒了一双,中秋宴也被搅了兴致,早已一脸晦气,满心不耐,又见唐斐只看了一眼就出言讽刺,不由气往上撞:“姓唐的,你连诊都没诊,张口就诬人清白,算哪门子大夫!你说他有鬼遭报应,我还要说你这屋子不干净,否则好端端一个人,怎会突然就生了怪病?”

唐斐暗想,此人虽然脾气毛躁,脑子倒也不笨,觉出周信的情状与自己脱不了干洗,口中却闲闲道:“枞管事言重了,再是情急也当注意分寸,你说我在屋里动了手脚,有什么根据?为何这许多人进进出出都安然无恙,只有你的手下突发急病?”

云枞顿时噎住,除了两个病号,堡主、楚总管,几名管事连同他自己目前都在屋里,本就不大的空间站得满满当当,却无一人感到不适,连接触过周信的两名从人都毫无异状,自己的指摘显然站不住脚。他涨红了脸:“谁晓得你耍了什么花样,周信难道就不能来探望赵齐?凭什么说我的下属有问题?”

唐斐没有马上答话,而是扫了一眼周围。

云倾明白他的意思,略一示意,众下属便退到了院外,掩上房门,室内只留下楚瀚亭和云枞。

唐斐才开口解释,先指了指赵齐:“他中的毒名为铁苋蕨,生长于藏南峡谷,炼制后毒性剧烈,若救治不得法,三日内必死。”

云枞吃了一惊,“你说什么,不是五色毒蜈蚣吗?”

唐斐不理他,接着说道:“当地部落常涂抹在箭矢、尖刺上用于伤敌。但这种毒碰触到空气后只能保持几个时辰,而且一旦沾染到皮肤上,也会渗入体内,因此当地人在使用前,通常会将另一种石蓝草的汁液涂在手上作为防护。石蓝草能抵御铁苋蕨,药性温和无害,唯独还有一样特性,就是不能碰雄黄,否则么……”

他转而朝担架上的周信一指:“就是这个样子了,枞管事说赵齐是被蜈蚣咬伤,我在病床周围撒一圈雄黄粉防备蛇虫,总不能说是害人吧?”

云倾才发觉,微苦的药气里,果然混有一丝雄黄的气味。看周信的凄惨模样,显然是不久前才接触过石蓝草,又不幸遇到了雄黄。再联系石蓝草的用途,赵齐莫名其妙中毒垂死,他心下对所发生的情况已大致了然:周信该是想将铁苋蕨伪装成蜈蚣毒暗害赵齐,偏偏唐斐不是普通大夫,眼看本来必死无疑的人居然有救,转而选择行险,趁着中秋夜阖堡饮宴放松的时机潜入小院,企图再下一次毒。这般也是隐蔽性最强的方式,一旦得手,众人只会以为大夫救治不力,或是赵齐自己命不够硬,没能扛过去。纵然有人怀疑,没有证据也难以牵扯到他身上。

一番算计也还周密,可惜撞到了唐前掌门手上,一小撮雄黄粉就原形毕露了。

只是,这个周信为何要毒害他人,非将赵齐置之死地不可?铁苋蕨、石蓝草,按照唐斐所言都是西域的药物,一个云堡的普通从属又从何得来?

楚瀚亭也反应过来,沉声道:“堡主,此事怕是还有内情,不如先将周信关起来,待到赵齐醒了一并查问!”

云枞虽是他的远亲,但事关勾结外敌,任何一丝可能都不容放过,也顾不得其他了。他不禁向揭破了关键的唐斐投去一瞥。

云倾微微颔首:“查清之前先不要声张,务求水落石出。”尽管不愿相信,但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简单,云堡里很可能出了内奸。

云枞张了张口,见堡主和堂兄楚瀚亭都神情冷肃,还是闭上了嘴。虽然觉得唐斐的话未免玄乎,但事实摆在眼前,却找不出理由反驳,火气一降,他愈发看不透这位年轻大夫的深浅,心底又一次生出了之前那种隐隐的忌惮。

云倾问道,“他二人情况如何,毒能解么?”

“死不了。”唐斐的视线从周信满是红疹的脸上扫过,轻描淡写地说道,“灌一碗甘草绿豆汤下去,昏几个时辰也就醒了。且搜搜他身上,说不定能找到铁苋蕨的解药。”

云堡的中秋有清风明月、觥筹交错,也有暗流汹涌,鸡飞狗跳。周信身上搜出了吹桶毒针和贮有石蓝草汁液的蜡丸,但包括他的住处在内,并没有发现解药。直到次日早上,两个人都还没清醒过来。

唐斐对此并不放在心上,铁苋蕨又不是什么解不了的毒,等回到山谷木屋,自己让人送颗对症的解毒丸便是。

于他而言,有人胆敢将用毒伎俩使到面前,就随手管上一管,至于里面涉及到什么阴谋算计、内幕隐情,都是云堡要解决的麻烦,让云倾去伤脑筋好了。他晨起稍作收拾,就径自出门,回转流萤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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