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池恒洲跟闻疏清慢慢踱步到车前，李百川醒了酒之后谢绝池恒洲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往家走去，剩下两个人一并回去。

闻疏清瞥了眼对方：“我都快不记得了……上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孟京墨还小，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所以他做出了不少情绪操控身体的行为，让闻疏清揪到了把柄。

“你问这个有什么用？”池恒洲的表情仍然凝重，闻疏清身为被拳打脚踢的当事人却扯了扯嘴角，“当时你就算在我身边又顶个什么用？充其量只能跟我一起被打。”

那也比你一个人好。池恒洲是这么想着的，不过他没有说出口：“你当时还那么小。”

“你说什么呢？你当时又大到哪去了？”闻疏清略带不服气地说——他还记得很清楚，池恒洲还比他小了三个月。记得清楚的原因是他们两个站在一起时池恒洲气质稳重，看着就比闻疏清靠谱，常常被误认为更大的那个。

为此，青春期的闻疏清对“年龄”两个字更加敏感，尤其是池恒洲站在身边的时候。

刚才的回怼完全是下意识的，闻疏清说完之后又意识到不妥，抿了抿嘴还没来得及解释，就看见池恒洲噗嗤笑出了声。

登时，他心里那点后悔全都抛得一干二净，故作凶巴巴地问：“好笑？”

“不好笑。”池恒洲倒是识趣，听见闻疏清这么问了就收敛了笑意——然而嘴收敛了，眼里那点却快要溢出来。

闻疏清偏开头，不再看他。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比分开的时间还短，池恒洲对于他的背景也只知道个大概，再细一点的闻疏清没说过，池恒洲也没问过。闻疏清是觉得没必要说，反正忘了最好；池恒洲是觉得反正未来还有很长时间，不必急于一时。

就像池恒洲是知道孟京墨、孟羽澜这两人在高中之前特别爱给闻疏清找事，但他不知道这两人具体做过什么事。

他能猜出闻疏清是因为家里的事所以干脆摆烂，却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最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只是本能地将他一把扯起，试图让他跟着自己一起跑起来。

但如果那时候他真的问了，闻疏清也不会说。他不想让别人同情他，即使他真的过得很累了，非常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给他鼓把劲儿。

池恒洲声音很轻，轻到像是风吹来的：“他们还对你做过什么？”

“……没什么，”闻疏清摸了摸鼻子，“反正说出来也没用，有什么好说的。”

耳边频率一致的脚步声蓦地停下，池恒洲眼神温柔中还掺着些认真，闻疏清不太习惯地后退了两步，对方却没有上前，而是保持着这个距离：“闻疏清。”

“诶。”闻疏清应了声，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场面有些滑稽，但他没有阻止池恒洲继续说下去。

“这些事不可以用‘有没有用’的标准来衡量它该不该讲出来，”池恒洲像是才发现自己的架势略微严肃，叹一口气眨了眨眼，“抱歉，我不应该这么说，因为这是你的事，你有权选择讲述还是沉默。”

“但是，我仅代表我自己，我希望你告诉我。”

闻疏清凝视着面前人：“为什么？”

空气骤然沉寂下来，池恒洲似乎是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池恒洲，我在问你为什么。”闻疏清甚至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为什么要我告诉你？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跟你说？”

一步、两步，池恒洲试探着凑近闻疏清，最终停在了他面前：“因为我……”

啪嗒。一片大叶子从光秃秃的树枝上掉了下来，精准落在池恒洲的头上——闻疏清愣住了，池恒洲也愣住了。气氛被破坏得措不及防，闻疏清指着那片叶子倒成了率先开口的那个：“慢羊羊？”

池恒洲无语地把那片叶子从脑袋上拿下来，两个人对视一眼，沉默着揭过了这一茬。

两个人一前一后坐上车，都没提关于李百川说的那些话。

以闻疏清的了解，即使李百川拒绝了翟老板的要求，这个计划也不可能执行不下去。没有了李百川还会有王百川、陈百川……总有一个人会答应翟老板，站出来当做那盆污蔑闻疏清的水。

闻疏清自认在公司这些年虽然不会主动得罪人，但也没多少心思花在维护人际关系上。尤其是公司那些人，大多数只有一面之缘，随便挑个人都能录视频说闻疏清“职场霸凌”过他。

所以这种事急了也没有，唯一的意外大概是翟老板没猜到李百川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些都告诉了闻疏清。

或许在翟老板眼里，他们两个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好，亦或者是翟老板并不觉得李百川会冒着被辞退的风险站在闻疏清那边。

总之，不管是哪个，万幸的是闻疏清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与此同时，一篇由翟知乐出品的小作文在网上疯传，不过几分钟便登上了热搜第七，以他平时的热度来说简直是不可思议。

【翟知乐V：这一次节目录的真的很开心，截止今天也是我出道的第三年，非常感谢小知了们的支持[心]

这一路上大家都走了很远，有时候我回望过去还会点恍惚，有人已经失去了初心，有人却始终如一地走在这条路上。无论是批评还是表扬我都会一一接受，各位小知了对于我的关心我也收到了，谢谢大家。】

【知乐平安：这期节目直播我全程都追啦，知乐表现得超级好——谁骂你了我不服气！知乐不要放在心上[抱抱]】

【翟知乐V回复知乐平安：[抱抱]不要生气，有批评声很正常，知了的关系我都收到了。】

【吱吱在哪儿：吱吱表现得超级棒，大气又温柔业务能力还好，比某位好多了！吱吱不气不气，我们知了都有眼睛！】

【许你明艳回复吱吱在哪儿：某位是谁？】

【吱吱在哪儿回复许你明艳：还能是谁，不就那个节目结束后跳得最高的那个[噤声]】

【翟知乐V：不要说这些了。】

直到回家后闻疏清才有空拿出手机，来自李百川的消息早已经堆满了锁屏，闻疏清揉了揉太阳穴才点进去。

【李百川：翟公子又来蹦哒了。】

【李百川：[截图.jpg]】

【李百川：他绝对是请了水军在暗戳戳带你节奏呢，之前他手握剧本其他明星又不争高光显出他了，你一来有眼睛的人都发现他的高光虚浮，现在开始带节奏说都是你粉丝在说。】

【闻疏清：……】

李百川一见闻疏清终于回复了，又紧接着欻欻几大段信息发了过来。

【李百川：这套我见多了，之后肯定还会有真路人、粉丝去追问这一条微博，再安排几个水军职粉之类的带带节奏哭哭惨。】

【李百川：文案我都想好了，什么“请节目组归还节目唯一top翟知乐的高光”“重视翟知乐的待遇问题”，在粉丝群里就说“知乐除了我们就没有别人为他讨还公道了”】

最后，李百川评价：【套路式虐粉。】

闻疏清看着最后那条信息哭笑不得，但更快就想起了翟老板的污蔑计划，眼神忽然严峻起来——如果翟知乐这条似是而非的虐粉微博只是一个开头呢？

先是把路人或者粉丝的目光吸引到闻疏清身上，再借他曝光度最高的这段时间放出所谓的“职场霸凌”视频。

之后不管闻疏清怎么做，这些标签在短时间内都无法撕下来，而翟老板也不需要考虑长时间。

因为目前闻疏清有消息的只有一部小成本电影，只要这一部扑了，那么后续闻疏清很难再通过演技翻身。

同时由于人品争议，他也无法通过综艺洗净风评。

【李百川：他这是想让你彻底没法在娱乐圈待下去。】

李百川显然不需要闻疏清说，也想明白了这一点。但问题是他们即使知道了也没办法在短时间迅速反击，如果反击过了反而会产生负面效果。

因为无论是那条有指向性的评论，还是翟知乐都没有亲口说出“闻疏清”这三个字，如果他们率先澄清无异于亲手将话柄递到翟知乐手上——明明我们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就自己带号入座了？

到时候闻疏清会陷入更加被动的局面，甚至不需要翟知乐发声，粉丝自发地会质问他。在这种情况下，他过去的一言一行都会被截出来反复观看，只要有一帧露出了对翟知乐的无感，都会让“他厌恶翟知乐”的假说成真。

虽然闻疏清确实对翟知乐没有好感，但这都建立在翟知乐本身对他抱有恶意的前提上。

李百川大概是等不及了，直接给闻疏清弹了个语音通话，刚一接通他的声音就通过手机传了过来，那点儿凝重没做掩饰，扑了闻疏清一脸。

李百川：“我现在正在联系营销号还有水军，你的粉丝……算了你的粉丝都还是刚成规模的，不顶什么用。”说不定到时候舆论风波一出来就跑了。

他运营过不少小艺人的微博，也深入粉圈交流过，深知并不是圈子越小战斗力越强——也有可能是单纯的冷。

很多粉丝不喜欢抗压、发澄清，一旦自己喜欢的明星陷入舆论争议里，很有可能会直接跑路。

澄清是最好的面向被舆论带着走的路人的利器，让水军发固然可以，但总归辐射面不够广，不如真心实意的粉丝强。

“到时候也不能指望你的那些粉丝帮忙发澄清了。”李百川头疼地按了按眉头，“而且翟知乐的那群粉丝粘度更高，也更……疯魔一点。”

翟知乐的经纪人非常擅长粉圈运营，筛选死忠粉更是一把好手。在“知乐只有我们了”声音的洗脑下，战斗粉数量可观，根本不是闻疏清的那群小粉丝可以打得过的。

粉圈和谐不吵闹在平静时是好事，但一旦陷入这种两两对冲的情况下根本占不到便宜，不被按着打都算好了。

“……”闻疏清默了一瞬间，“你刚醒过酒，现在脑子还好吗？”

虽然听起来真的很像在“问候”人，但李百川还是谢过了闻疏清的好意，在电话那头电脑键盘按得噼里啪啦响：“我还可以，本来就没醉到那个程度。”

闻疏清叹了口气：“那就先去休息吧。”

“那你呢？”李百川一愣，手上的动作也慢慢停了下来。

闻疏清手支着下巴，还没等剧本再翻一页，手机就被身边人接了过去。

闻疏清呆了一秒，池恒洲抱歉地点了点头，但手机依然牢牢握在手里：“没关系，休息去吧，这里我可以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