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疏清在刚开始也体验过一次“红”——仔细想想，已经是快三年前的事了。

那时他在一部当年大热的仙侠剧里演了个桃花妖，那位导演一看见他那张就啧啧称奇，再三嘱咐化妆师：“给他画‘妖’一点！什么腮红之类的使劲往上打，就要那个艳丽的劲儿！”

事实证明导演的话还真没错，桃花妖一出场就惊艳四座，本身带有攻击性的容颜加上妆造让他站那儿就有人相信他是那只为爱痴狂的桃花妖。

再加上闻疏清当时一旦回到现实就有点儿颓废，于是整日整夜地把自己沉在剧本里，光是那百来句台词就翻来覆去私下里练了几百遍。剧傍晚时播出，晚上热搜就悄悄爬到了前排。

一群苦娱乐圈普男普女、老面孔已久的观众对着那张脸哀嚎，硬生生嚎上了第一，闻疏清刚开通微博号就涨粉几十万。甚至不少论坛、小组讨论娱乐圈紫微星时都不忘捎上他。

那段时间光是他那张脸就刷屏各路网站，连带着不少路人都记住了有个人长得还不错，闻疏清走到街上都会被人认出来围追堵截。

索性他本身就不是个爱出门的性子，再加上也不是每次出门都会被围住，所以对他的日常生活影响不大。

“啊，那个是不是……”闻疏清下意识循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一个女生自以为非常小声地跟闺蜜说悄悄话，“那个是不是你之前跟我说的……叫什么来着？”

闺蜜眯着眼看了会儿，第一时间还没认出来，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个手机：“等等等等，我看看啊——这像吗？背影好像是挺像的哦，是吧？算了，人都走了，就这样吧。”

女生问号脸：“你不是说他是你新墙头吗？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激动的样子？”

闺蜜振振有词：“我就是看综艺的时候看着那张脸粉上的，虽然综艺里还有电视剧里都很帅，我也很怕他是个线下见光死啊……况且，我只是个颜狗哇。”

“而且万一认错了怎么办？虽然那个路人小哥看着挺高身材不错的样子，但我要是上去认错人了就就地社死了，我直接一头撞死在豆腐上！”

墙头本人早已经溜之大吉，站在超市门口长吁一口气，一只手捏了捏严严实实遮住脸的口罩：“幸好……”要是难得出门一次还要被到处追，那可真是够倒霉的。

紧接着抬脚进门，这家超市是附近做大的一家，里面的东西挺齐全的。闻疏清一开始不会挑蔬菜，看着哪个还行就拿哪个，结果一次和李百川一起买菜被对方一个暴栗伺候。

李百川用非常痛彻心扉的表情看着闻疏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的外星人：“你连这都分不清是怎么长大的？难道没人告诉过你怎么挑吗？”

那个时候两人关系已经不错了，闻疏清双手抱臂，开了个玩笑：“谢谢你，刚从外星来地球能跟你说话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的。”

而现在的闻疏清已经不至于分不清油麦菜和莴苣叶了，甚至隐隐从其中感受到了乐趣——然而李百川对此的评价是，矫枉过正。

抱着一袋子蔬菜，闻疏清站在零食架前思索着——一般来说，他很少吃零食。主要是因为艺人需要管住嘴，乱吃零食很容易长胖，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并不是特别热衷于吃零食。

但想起那袋挂在门上的糖果，闻疏清又有些犹豫。池恒洲知道他对门住的是他吗？如果不知道的话，糖果已经吃了些了，只能买些别的还回去。

他们分手时闹得不好看，虽然偶尔闻疏清会怀念地想一想从前，但从没做过复合的梦。尤其是站在池恒洲的视角上，闻疏清不敢确定对方的想法。

咬咬牙，闻疏清看都不看往购物篮里扔了包水果糖，嘴里小声念叨着：“那个牌子那么小众我都以为停产了，谁知道该从哪里买啊……”所以如果买不到用水果糖充数也别怪他。

连闻疏清都觉得自己有点儿没良心。

几步路因为心乱得要死，三步并作两步走，等到意识到前面有个穿着长风衣的男人站在货架前时已经刹不住车了——闻疏清只来得及手往衣服上一停，试图顿下脚步。

好在面前这人挺配合他的，甚至还在闻疏清快要稳不住脚步时扶了他一把。闻疏清刚想抬起头道谢，一张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看好戏的脸映入眼帘。

“……”闻疏清稳住身形，默默后退几步，尴尬地咽了口口水，“谢谢。”

池恒洲点头：“嗯。”

两人相顾无言。

在沉默之中，池恒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朝着闻疏清笑着弯了弯眼睛：“我们又见面了，我刚搬家想着来这里买点生活用品……你呢？”

最后那句拐弯抹角带出来，还没什么底气的“你呢”落在闻疏清脑海里，后者眨了眨眼睛，视线落在那包水果糖上，又紧急移开：“冰箱里没有菜了，我出来买点。”

池恒洲随手拿了两把牙刷，状似无意地视线滑过水果糖上，笑得从容间带着点委屈：“你现在喜欢吃水果糖了？”

闻疏清短路的脑子瞬间恢复正常，冷静地把那包水果糖放回货架上：“没有。”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白桃味的，”池恒洲看着那包重新放在货架上的水果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你还记得那个牌子吧？那牌子真的很小众，我之后找了好久才找到……”

“池恒洲！”闻疏清倏地打断他的话，但很快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指腹不安地摩挲着推车，“你怎么会……你为什么……”或许是越到关键时刻越容易说不出话来，闻疏清想了半天都觉得无论怎么问都很不妥。

“那天是你送我去的酒店？”虽然用的是问句，但闻疏清的语气已经非常肯定了。

池恒洲不出所料地点点头，接着补充了些：“我那天没想到你会忽然晕过去，你看起来不太像是喝醉了……”

“那个不重要，”闻疏清凝视着池恒洲，“那天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池恒洲张了张嘴，但什么都没说。

闻疏清垂眸，带着点儿丧气地略过了这个话题，转而平和地说：“我已经买完了，刚搬家应该有很多东西要重新买吧？那你买吧，我先走了。”

池恒洲站在原地，直到闻疏清快推着超市的小推车转身了，才如梦初醒般伸出手——手掌松松地扣住闻疏清的手腕，他再一次转过身，手腕上的手掌只要他想就可以挣脱开来。

但他没挣扎，而是后退几步到能和池恒洲平视的距离，才开口：“为什么？”

“我刚搬家，家里没人。”池恒洲抿了抿嘴，声音中都透着一股弱小可怜无助的味道，“偶尔一个人会有点害怕，我听说一般情况下搬新家是不是要请朋友来家里做客才好？”

闻疏清听懂了他的暗示：“你应该去找你的朋友。”朋友两个字特别加了重音。

池恒洲落寞地低头：“我没什么朋友，而且……即使我们是前任关系，你也是我在这个城市里唯一可以无条件信赖的人了。”

闻疏清对上池恒洲真挚的眼神，有点犹豫。

对方迅速捕捉到了他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那点儿心软，乘胜追击：“抱歉，我说话可能太唐突了，我之前看见你也很惊讶……因为我太久、太久没有看见你了。”

越说到最后声音越沉，如果视线能有重量，闻疏清毫不怀疑池恒洲是奔着压死他去的。

闻疏清拿他没办法，算了算之后的时间，发现池恒洲说的时间一点儿都不过分——《见星》剧组给他留出了充足的理解时间，翟知乐那边虽然虎视眈眈，但什么时候会爆发也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行。”

“谢谢你。”池恒洲专注地看着他，非常认真地重复了一遍，“谢谢你。”

闻疏清摆了摆手，把小推车推在前面：“谢我干什么？我们只是前任关系。”

“这不妨碍我对你表达谢谢，”池恒洲纠正道，“即使我们互为前任，但这不能改变你是个很好的人，我对你表达谢意也很正常。”

闻疏清皱着眉，揉了揉耳朵：“你真是有病——现在还说我是个很好的人吗？”

“是。”

“……”

池恒洲的离谱成功让闻疏清失去了话语，直到停在池恒洲车前才开口：“超市离小区就几条街的距离，为什么你会开车？”

“因为考虑到可能会买很多东西，”池恒洲说着，把自己买的菜连带着闻疏清手上提着的一并放进后备箱，“上车吧。”

闻疏清指了指自己：“我也要上车？”

“不然呢？”池恒洲拍了拍车上后座不知道谁放着的小熊玩偶，“它已经上车了，在场需要我叫的只有你一个。”

闻疏清撇过脑袋，不自在地坐在小熊旁边。

幸好池恒洲在开车时比较专注，很少主动找闻疏清说话，闻疏清也能稍微放松下来看看窗外走走停停的街景。

这里毕竟是人来人往的街道，开车反倒不方便，不仅要看红绿灯还要看路人，一路开的效率奇低，甚至没比走路好多少。

所幸开进小区里就可以直奔停车位，池恒洲把车开进车库里，一点儿没歇地问闻疏清：“先回家放东西？”

闻疏清想了想自己忙活一小个傍晚还没吃东西，点点头正想从池恒洲手提提东西，却没想到对方极为自然地把蔬菜之类的提到了一块儿。

“……你应该不是存了心思让我提生活用品吧？”闻疏清怀疑地问，池恒洲无辜地抬了抬手上的塑料袋。

电梯下来得很快，而且里面空间也挺宽敞的。闻疏清一个人独自霸占一个角落，池恒洲不前不后的站在中央倒也显得和谐。

电梯门一开，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两大袋东西一前一后出了电梯。闻疏清先从池恒洲手里接过自己买的东西，开门把冰箱塞完整，才有空出门帮着池恒洲提东西。

等着池恒洲开完门放东西以后，闻疏清嫌弃地看着手臂上不知道哪儿蹭的灰，蹲在地上抬头看向池恒洲：“我先去洗个澡，等会再来。”

池恒洲往外套东西的动作一顿：“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