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还在继续播放。
那边，门禁又有人开门进去。
戴帽子的男人回看一眼顾亦钦，没等他站起来，不死心，打算转移目标再次冲进去，一个回头的时间，又被绊住了脚。
顾亦钦又起来了。
这次的画面角度很对，高清，还能看到他半脖子的血和手臂青筋暴起。
刘海下嘴唇毫无血色。
男人被按在地上，开始疯狂踢踹，反手往还有力气锁他脖子的顾亦钦身上砍，由于看不到，并不是很准，很多下都避开了要害。
顾亦钦还在失血，反应明显慢了很多，被误伤了几次。
打斗的声音终于吸引了人。
陆陆续续有低层的人下楼，打电话报警的，嘴巴大喊的，见刀子丢开了跑过去帮忙的……
场面混乱不堪。
画面暂停。
几点温凉将谷曦从视频中抽离。
她不用看，一摸，脸上湿漉漉的，她连自己什么时候哭了都不知道。
她早知道顾亦钦受过刀伤。
可当真的看到了过程，目睹了前因后果，她发现自己好像……没办法做到毫无波澜。
心里巨大悲伤袭来。
分不清楚情绪来自何处。
这是她的真实感受吗？还是身体的？
就当是她吧，可是为什么……也没办法控制呢。
谷曦发了很久的呆，才想起来还要关掉视频，一关闭，还有她和徐凌儿的对话框。
人家早就提醒了。
谷曦一边打字，又不自觉掉眼泪了，滴在屏幕上，也模糊了视线。
她放下手机。
试图让自己彻底平静下来。
也是在这个期间，很多线索，在脑海里一一浮现，谷曦恍然，又觉得鼻子很酸，把刚才打完的问题都删掉了，重新输入了好几分钟。
发送。
徐凌儿五分钟后才回：【你全部都想起来了？】
这就对了。
谷曦想，她好像知道一切真相了。
夜深了。
一般要是熬夜赶工，谷曦就会在三楼睡下，可已经睡了一下午，又断断续续做了梦，她和徐凌儿聊完之后，脑子清醒到不能再清醒，无法再入睡。
直到凌晨三点。
谷曦一直以为自己没受影响。
她不知道顾亦钦怎么样，反正，穿越过来之后，她一直主导着身体的使用权，生理上，心理上都如此，她能和顾亦钦非常理智地说不。
向他摊开说明白的是她，现在……理智在打架的也是她。
晚上太容易冲动。
谷曦开始焦虑，不想，可也控制不住，她走到书桌前拉开小柜子，从药盒中抠出一粒艾司唑仑，用打翻仅剩的半口水化下去肚子。
重新躺回沙发床。
她让自己大脑彻底放松。
药效是有的。
谷曦是无意间发现的这个药。
只打开过一次，估计也很少吃，她身体对药效还很敏感，没一会儿，她入睡了。
……
……
“救人啊快救人，天哪这一地的血……”
“救护车来了，让开让开！”
“怎么有人大半夜拿刀砍人啊，我们小区安保这么好，怎么搞的……”
推开门禁，单元楼外吵吵嚷嚷。
谷曦就是这个时候出来的。
她没吃晚饭，在家待了半个小时，发现冰箱和零食都没有存货了，下了楼。
她戴着口罩，外套里面还是睡衣。
这是怎么了？
谷曦只是这里的租户，还没来得及加业主群，晚上十一点，人群聚集，她不明所以，拉了一个看上去同龄的女孩子，“你好，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女孩指了指救护车。
语气很是后怕：
“有人被砍了，脸上到身上都是血，业主群里有视频……”
谷曦捏紧了手机，只觉得这种事情发生在身边，令人惊骇，她走近人群，也不敢往救护车里看，余光闪过车内担架上的一双腿。
卫衣牛仔裤。
是个年轻的男孩子。
她心脏突然不舒服。
这一下，也没了什么吃东西的想法。
谷曦避开人群，去最近的便利店，买了几桶小泡面，付款的时候，收银员还在和同事说：“你去看了没有，地上人血都干了，好恐怖……”
“别说了，大晚上怪吓人的。”
另一个同事在关东煮锅前，清理晚上的剩余，叹了口气：“那个男生长得很好看的，好可惜，希望人还在……”
收银员点点头，继续收钱，“哦哦，一起二十五元。”
谷曦付了钱。
她提着袋子回了家，拆了一袋泡面，加了热水，端到客厅放下茶几，用一本书压住，然后掏出手机发消息：【顾亦钦，你还在忙吗？】
对面没有回。
谷曦把手机丢进沙发，又舍不得，还是捡回来，等了一会儿。
从半个月前开始，顾亦钦加班很严重。
今天他好不容易抽出时间，陪她出去吃饭看电影，谷曦把工作完成之后，化了妆，换衣服出门，刚到约定好的餐厅，就发现一向不迟到的顾亦钦，人都还没来。
电话立刻打了过来。
谷曦听了他的理由，无非还是因为工作，甚至没时间提前告知。
她有点不开心，直说了。
念在顾亦钦是初犯，好好道歉之后，谷曦还是给了一个小台阶，他顺势下来，语气温柔：“还在餐厅吗，我给你叫车回家好不好？”
“不要。”谷曦说：“这个电影我想看好几天了，凌儿一直给我推荐，我看完再回家。”
电影很爆，她只定到了晚场七点的票。
一整个下午，谷曦一个人在影院附近的商圈逛街，心情不是很好，到点了，她也没吃晚饭，看完一部质量很高的电影，才舒服了很多。
准时准点。
谷曦刚出影院，就接到了顾亦钦的电话，他给她叫了车回家。
按照她的了解，谷曦原本以为顾亦钦还会有惊喜，比如会在她家等她，或者她一下车就会看到他，结果她在小区椅子上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影。
本来就委屈。
现在还不回消息。
“大笨蛋……”
谷曦想到刚才楼下的事情，汗毛竖起，去把门反锁上，弄好门阻器，等吃完了泡面，她又给顾亦钦打了电话，还是没人接。
委屈涌上心头。
鼻子也酸了。
谷曦噼里啪啦发了一大堆事情经过过去，最后问：【我不敢一个人在家，你不能来陪我吗？】
对面仿佛消失了。
这一晚，谷曦睡得很不安稳。
之后，整整半个月，她再也没有见过顾亦钦。
……
……
“小曦，我没有想要和他瞒着你……”
“可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遭遇这种危险，他是保护了你，他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选择和他一起面对会怎么样？”
“……那么大一个窟窿，他如果还想要从头再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你养他？顺便养他的前途和梦想吗？”
“以后再说吧……”
“你只要见了他，难保不会像我说的这样，谷曦，这次我没办法帮你兜底！”
“这些当然和你没关系！”
“你不要参与进来，我会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顾亦钦就是不愿意你这样！”
“他公司被毁了，欠了几千万，做了三四年的游戏被他朋友卖了……他连累到你了，第一时间就是远离你，你还没有明白他的态度吗，和我回去……”
“对不起……我做不到。”
“谷曦！”
……
……
滴滴……滴……滴滴。
病房中，心脏监护仪发出的声音很规律，护士换好药，将配好的吊瓶重新挂上，对病床上一直望着门口的人笑说：“在等你女朋友吗？”
顾亦钦收回视线。
“嗯。”
“她每天都会来呢，不管多晚。”
顾亦钦又轻轻嗯了一声。
护理多了，护士知道这床病人不爱说话，帮忙把他病床摇起来一些，就出去了。
没多久，门就被人打开了。
谷曦如往常一样，一手拎着保温饭桶，一手拿着手机打电话，把东西放下之后，她就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聊着自己的工作电话。
顾亦钦就这么望着她。
安安静静的。
等待她打完电话，一个接一个。
谷曦抽空给他放小桌板，喂饭，他拿勺子的手包着纱布，不太利索，也硬要自己来。
另一只手……牵着她。
这么就开心了。
谷曦有时候也不惯着。
让他自己吃。
下午的时候，谷曦一般会带他出去晒太阳。
医院提供了轮椅，她会帮他穿好外套，戴上围巾，和护士一起扶着他坐下，再推出去。
医院一住就是二十多天，连洗头发、擦身体都是谷曦帮忙的。
还有上厕所。
顾亦钦一开始不想让谷曦做这些，自力更生，但不小心摔了，还挨了打。
最后只能乖乖听话。
可以下床走路了，顾亦钦就自己走，谷曦不放心就扶着他，两人在走廊来来回回，轮椅时刻拎在身边放着，做检查的时候偶尔推一下。
顾亦钦住院的这栋楼很高。
天台很大很宽敞，有病区的人晒被子，还剩了很大的一块空地，天气晴朗星星就特别多，往下是霓虹，往上是星空，非常壮观。
顾亦钦一般坐轮椅。
每每这个时候，他怀里会抱着个小塑料凳子，准备给谷曦坐在他身边。
两人一起看夜景。
谷曦也不知道怎么，坐着也喊累。
她挪近了一点凳子，懒懒靠在他腿上趴着。
顾亦钦垂着他好看的睫毛，手落在她脑袋后，盯着她尖尖的下巴，“瘦了。”
“我减肥了。”
谷曦手伸进他病号服底下，“还说我，你不是也没腹肌了？”
顾亦钦保证：“以后再练。”
谷曦一脸严肃，“肯定要有的，不然穿衣服都没以前好看了。”
说到衣服……
顾亦钦看她每次来医院，身上重复率很高的几件，以前她不会如此。
他想找手机，给她转钱，发现压根儿没带上来，只好问：“最近没买新衣服吗？”
“来医院穿这么好看做什么。”
谷曦白了他一眼，把毯子给他腿盖上，重新趴着，“我想睡一会儿。”
“好。”
顾亦钦手搭在她肩上。
一放，能很清楚地摸到骨头和单薄的皮肉。
不知道是阴影效果，还是光线不好，他能清楚地看到谷曦眼下的黑眼圈，她经常素颜前来，忙工作的人变成了她，每天，她只有晚上才能来看他。
可也很好了。
……
……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钱给你买包买首饰了，会吃很多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和我在一起绝对是亏本的，谷曦。”
“还有呢？”
“我遇人不淑，欠了一屁股债，现在还半死不活没办法下床。”
“我有点小钱，你打个欠条，以后还我。”
“医生说我还会有后遗症，老了手臂肩膀会疼，可能水都端不起来，要让人天天照顾，我身上还有很多刀疤，很吓人，还弄伤了腰……”
“腰伤了？”
“这个严不严重？会影响*生活吗？”
“……”
“不知道，大概率会。”
“那以后我带你治，回不到以前也没事，别怕顾亦钦。”
“那……我们暂时不谈以结婚目的的恋爱，你接受的话，我们就不分手。”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