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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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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一位斋长站出来打圆场:“先生不必忧虑。学生听说放榜次日,王师弟的夫人曾纵马于闹巷分放喜果,也能说是宴请了乡里,不算失仪。”

王子服连忙附和道:“是,是。家慈与内人在家中待客,也一直是十分恭谨的。”

听见婴宁的事,教谕忽然又“哼”了一声,抬手捋了捋胡须:“你那位开医馆、得过京里嘉赏的夫人?本官看她倒是有些福泽的命数。罢了,你们夫妻二人也算是能凑到一块儿去,往后商量着行事,万不可想当然了。”

王子服连声称是。

这日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一进门便直直倒进婴宁怀中。

婴宁方才将院子里一箱箱的礼品扛起来码好,连忙推了推他:“我一身汗呢,起开。”

王子服耍赖似地蹭了蹭:“娘子,多亏有你。”

婴宁自然将这话理解成了对她近日辛苦的感恩,王子服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叫她晚上记得算一算折扣,明日将庆贺自己中榜的字幅挂到医馆外面去。婴宁不晓得他为何忽然改了口风,却知道有钱不赚猪头三,顾不得多想便乐呵呵地算账去了。

……

经过大半个月的折腾,家门口好容易不见了登门套近乎的陌生客人,王子服也终于不必再四处奔走,稳在了家中。

虽然多有不易,他还是开始与一些新科举子交往,试图融入同年的圈子。今科沂水县只出了他一个举人,又位列案首,和那些其他州县的陌生人交际起来实属不易。原本王子服见婴宁和浮青帮的伙计打得火热,还表达过对这种拉帮结派行为的不齿。谁知如今事情落到自己头上才明白,若背后没有支柱,贸然与自己的“帮派”疏远是相当冒险的。

顺境里,人家不带他玩倒是小事。怕只怕万一有事,不知谁人又要来踩他一脚。

王子服靠在床边躲懒,不由得长叹一声:“人情真如两面刀啊。”

一阵刺骨的冷风钻进他袖管,王子服打了个寒噤,这才老老实实地阖上窗扇。

他还要为明年的春闱作准备,实在没有太多闲工夫。

母亲推门进来,翻翻屋内的炭火,顺便递来一封书信:“又有帖子,登州来的。”

无非是些雅集诗会的邀请,或叫他们夫妇二人去家中小住的。王子服如今面对这些陌生人的邀约也不再胆怯,随手抽出笺纸扫了一眼便叹道:“何必呢。待大家先后赶到京城再见面不是更方便?”

“你都想得到,人家怎么不明白?”母亲的神色则十分平淡,“同乡同乡,家乡见过才叫同乡。什么关系不分远近亲疏,若想着将来相互帮衬,自然是打得越火热越好。”

王子服也不是不明白。其实他为了能安心备考,已决定尽早赶向京城去了。只不过此事他不知要如何与婴宁商量,更不忍向母亲开口。

“母亲说的是。”王子服将桌边的暖炉揽进手中,无意间摩挲着套子上沐春的绣纹。

若再不抓紧出发,恐怕路上要下雪了。

这日夜里,婴宁带着一身血腥气轻手轻脚地回到房间。王子服正靠在床头假寐,闻见那气味立刻便直挺挺坐了起来。

婴宁反倒被他吓了一跳,险些将水盆掀翻:“……哥哥!你还不睡吗?”

“我在等你。”王子服意识到自己有些敏感,用力掐了掐眉心,“没事吧,哪来这么大的血气。”

“接生。”婴宁对这些气味早已习以为常,抬手闻闻袖口,“我怎么闻不到?”

说着她就将衣裳换下来,丢进外面的水缸里泡着。王子服见她又沾了一手湿淋淋的冷水回来,冻得直哆嗦,无奈道:“早叫你雇个短工在家帮忙了。如今我有举子的身份,按律便是奴婢也用得,不必顾虑什么。”

“你当我不想啊!”话音未落,婴宁便打了个喷嚏,“我没什么顾虑,这不是想着你去京城吗,到时候处处都要用钱。”

婴宁不知道真正的京城究竟如何,只是听说那里的一切都比别处贵。若届时王子服还要和同年出去交游或打点什么人,又不知会是什么数目。

王子服沉默了。婴宁没察觉他的异样,一面拆发髻一面絮絮叨叨:“等你走了,我们不知道你每日吃什么、睡哪里,小姨肯定要担心的。你又是个杞人忧天不敢花钱的,我多攒一些,好过你冻着饿着读不进书,得不偿失……我想叫泥鳅和你一起去来着。人家都有书童,就你没有,正好也叫她跟着你多学学经义文章,指不定将来也能做个女状元。正好师父也要去看他儿子,路上叫他看着泥鳅,我也放心……”

“你呢?”

“嗯?”

婴宁转头撇了王子服一眼,又去看镜子:“我什么我。我要给你赚钱呢。”

开什么玩笑。王子服攥住被角的手指渐渐收紧,强压住不好的情绪,道:“……我想着,让你陪我去京里赶考。”

解开最后一根发带,乌亮的长发无声散落。婴宁没有答话,而是低头慢吞吞地将发带缠在手上,又解开。

王子服并未出言催促。光线太暗,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镜中婴宁模糊的轮廓,却辨不清神色。过了良久,婴宁才将皱得不成样子的发带丢开,又开始磨磨叽叽地梳头发,含混道:“再商量吧。”

“什么时候商量?”这回王子服答得很快。

“下次。”

“就这次。”

“我好累,明天有事呢。”

“今天就说。”王子服忽然掀开被子起身,停在婴宁身后三四步远的位置,“说清楚。”

婴宁有些心烦意乱。她垂眼望着梳齿将顺滑的发片切分成束,不由得感叹:“不是商量吗,斗鸡似的。”

“因为每次都是这样。”王子服的声音带上些冷意,“我一旦认真和你说些什么,你就想岔开话题。”

“我哪有。”

“你有。”

婴宁忽然将梳子丢回妆奁,似乎觉得十分没劲,也冷声道:“我还没想好。”

“现在想。”

“想不出!”

她简直觉得莫名其妙,近来只要在家里,王子服几乎是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愿意分开。她还以为对方做好了独自进京赶考的打算,想趁分别前腻歪个够再说,谁知他此时又提起这一茬来。

其实婴宁又何尝不想去传说中最为美丽繁华的都城看一看。只是她有了沐春,有店工学徒要养,还有好些合作的伙伴——这些都不是她想丢就能丢开的。

“我和你走了,医馆怎么办?”婴宁转向王子服,向后一靠,倚在桌边,“师父年纪大了,几个学徒又扛不住。再说家里呢,咱们都走了,就让小姨一个人过?“

王子服早已想好了,不假思索道:“泥鳅留在家陪母亲。等丁师父回来,她可以在铺子里帮忙。”

“不可能!”婴宁的怒火终于被这句轻飘飘的安排彻底点燃,她“唰”地站起身,也顾不得会吵醒家人,高声道,“我带她回来不是给你当佣人的!”

王子服只觉匪夷所思:“什么佣人?!跟着和跟着丁师父有什么区别?她总是要学东西的。”

夜色已深,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偏房中隐隐亮起烛火,又被急匆匆地吹熄。婴宁颤着手指向王子服,不知哪里来的无名火烧红双眼:“挣钱、养家、陪着你娘,这都是你应该做的,是你的职责!”

她将“你”字咬得很重很重,手指还随之用力点在王子服心口:“我替你做这些,因为你是我最喜欢的人类,因为我们有承诺,因为我将你的一切当成我的一切。你明白吗?!你有什么脸面叫个孩子替你承担这些?王子服!”

王子服被她退得不断向后踉跄,直至跌坐在床边。他衣领凌乱,整个人都呆住了——从前两人争吵时,婴宁若气急了便会撂下句狠话一走了之,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见她这样歇斯底里地喊自己的名字。

“泥鳅她没有自己的家。无论我们怎么对她,她永远都会记得自己寄人篱下,要懂事,要听话,要对得起我、你、小姨还有师父……”婴宁揪住他衣领,声音越来越沉、越来越轻,“我不想她对得起我,你能明白吗?我就想她能有底气离开这个家,去过她真正想过的生活——”

良久的静默。

婴宁的手脱力垂下,整个人颓丧地蹲在地上。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私心所在:她正在用她的情感揣摩小泥鳅的意志。

这个“家”已经和白梅村那时不同了。因为这是她的屋子,靠她自己的双手赚来的庇护所,所以无论她和王子服发生怎样的矛盾,她都绝不会是落荒而逃的那一个。

可这也恰恰意味着,她失去了逃跑的权利。

这间房屋、沐春、马场,乃至她认识的每一个人都成了阻碍,挡在她遵循本能、向着目之所及之处奔跑的路上。

多可怕,她终于成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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