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贤弟你确实是无心之言。”
卢道元一句话替我解了围,然后又道:“当时接触过那坛酒的人,除了那帮伙夫,就只有去取饭菜的马长风和史晓东,但他们都是跟随了愚兄多年的老人,况且连他们自己也内力尽失,沦为了普通人,完全可以排除这份嫌疑。至于其他人,则根本没有下毒的机会。”
“那会不会是报国城中混入了大北朝的奸细?”
我又提出了第二种可能。
既然大南朝能派出奸细混在小王爷身边,就不排除大北朝也会派出奸细混入大南朝阵营中。
“如果是大北朝的奸细,你们喝下去的,就应该是断肠散、鹤顶红一类见血封喉的毒药,而不仅仅是浸蚀内力的化功散了。”
冯致庸估计是实在受不了我的肤浅,当着卢道元的面怼了我一句。
“说得是!”
我连忙点头,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让做好和我吵架准备的冯致庸没了脾气,也引来了林秋深和罗青峰鄙视的眼神。
不过我不管这些,而是又问道:“既然不致命,那就可以等药性慢慢散去,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啊,用不着杀人吧?”
别人都处心积虑对我下毒了,我居然还没什么大不了。听了我这么没血性的话,不光冯致庸,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对我没了脾气。
“霍兄弟。”
楚天遥忍不住出言点醒我道:“化功散浸蚀的是人体奇经八脉,如果没有解药,就只能凭借强大的内力将其逼出体外,否则一旦超过半个月,经脉会就此废掉,再也没有成为一流高手的可能。”
我想说成为二流高手也不错啊,但看看这帮人变眉变色的样子,真的怕被他们合起伙来打一顿,于是转口道:“那就找解药呗,卢哥刚才不也说了,朝中一些特殊部门以及江湖上一些顶级大盗都有化功散及其解药的配方。顶级大盗找不到,那朝廷总不会看着自己人的武功被废掉吧?”
“唉!”
卢道元叹了口气道:“愚兄已经写好文书,明早就让人快马加鞭赶往京师,至多十天,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
这不结了?一个个激动的。好家伙,大半夜呼啦啦跑到我住的小院子里来,还以为发生了多大的事情?
不过这种找打的话我同样没敢说出来。
见我始终没搞清楚状况,林秋深忍不住愤然出声道:“卢爷真是看错了你,还以为你有什么过人的本事?却是如此没骨气,为了自身的利益让卢爷向别的政党低头。卢爷威信扫地,你们就有脸回去见人了?”
“闭嘴!”
卢道元猛地一巴掌拍在桌面上,怒视林秋深道:“本国公行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怎么回事?
卢道元这一发作,没吓住一副愤慨样、像死了亲爹似的林秋深,倒是把我吓得一哆嗦。再看看楚天遥三人那一副惭愧低头、像犯了大错的样子,我才总算是明白了点过来。
孟化龙叔侄,权且算是孟化龙叔侄做的吧。他们这招正是所谓的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堂堂一个陈国公、当朝重臣,曾经也是统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人物,居然连个小小的边关统制都降服不了,被迫向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求助。事情一旦坐实,卢道元就将沦为朝中笑柄,甚至以后说话、办事都会遭到别人的轻视。
对于他们这些把面子看得比性命还重要的官场中人来说,这的确算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卢爷!”
楚天遥虽然不甘心就此沉沦,但终于还是承受不住内心的压力,羞愧抱拳道:“卢爷恩情楚某铭记在心,切不可因卑职之事辱及大人威名。还请收回成命!”
“国公大人!”
马长风也开口道:“属下能追随大人这么多年,已是心满意足,恢不恢复功力,做不做什么一流高手,都已经不再重要,所以请大人不必为小人等折腰。”
“大人——”
“停、停、停!”
眼见史晓东也要表忠心,我实在忍不住出言拦住他道:“你们这都在干什么?人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倒好,腰疼还硬要挺一挺。”
“你——”
听我指桑骂槐,林秋深气得想要骂娘,但碍着卢道元在这里,于是仅只是吐出了一个字,小小表达了一下对我的不满。
“卢哥!”
既然有狐假虎威的资本,我也就压根不尿林秋深,笑着冲他丢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却没有真的揪着不放。
得饶人处且饶人,咱可不像他那么小气。
把目光重新投向卢道元,我说道:“兄弟老家有一个叫姬宫湦的人,他的院后就是野狼出没的大山,为了防狼,他和朋友们约定,如果狼群下山,他就在房顶上放一把火,朋友们看见火光或浓烟,就会赶过来相助。但是姬宫湦有一个叫褒姒的朋友却对姬宫湦说,你得试一试,万一别人不给你面子怎么办?姬宫湦相信了褒姒的话,就在房顶上点了一堆火。朋友们全来了,姬宫湦很满意,这说明自己威信还在。于是他送走了朋友们,结果当晚狼群来了。”
我嘻嘻一笑道:“结局兄弟也不知道,兄弟只记得姬宫湦后来留下了一句话:面子丢了,靠实力可以夺回来,朋友没了,脸再大也不值钱!”
没错,烽火戏诸侯!被我改了个乱七八糟。没办法,我知道他们找我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我这个大高手能再创奇迹。但咱真的没实力帮卢道元解决面前的难题,更没资格教人家陈国公怎么做人?所以只好用讲故事的办法,借别人的口,说自己想说的话。
听我说完,卢道元哈哈大笑着起身道:“贤弟,骂得好,骂得好啊!”
说着话还摸了摸他那张大脸盘子。
我去,脸大那只是个说法,我可没骂人的意思啊!
然而卢道元已经笑着走出了屋门,轻松的脚步与之前沉重的表情已经判若两人。
眼见众人呼啦啦又都跟着朝院门处走去,我急忙追出屋问道:“卢哥,那帮伙夫——”
“送你了!”
卢道元的声音远远传回,打断了我的问话。
送我了?啥意思?看着渐渐在夜雾中模糊的那一串灯笼光,我一脸懵逼。
唉,本来到这个世界,我想的是休闲、是度假、是美丽的远古风光,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啊?但现在却是重重迷雾遮住了我的眼,一个接一个的阴谋压抑了我的心。
落寞回身,我忽然又乐了,因为看见了门口标枪般挺立着的柳诚然和赵凯柱。
不用问,那位林秋深林侍卫一定又躲进隔壁屋中装死人去了。
“嘿,别装了!”
我冲二人笑道:“卢哥他们已经走了。”
见二人瞅着我不哼声,我又道:“站着干什么?都进屋坐啊?”
赵凯柱当即乐了,身上绷着的那股劲一下泄去,嬉皮笑脸道:“俺就知道雷哥对俺最好了。”
“那当然!”
我拿大拇指冲自己指指道:“咱是谁?活雷锋。嘿,干嘛?”
正和赵凯柱说笑的我忽然发现依然僵尸一样站着的柳诚然正死死地盯着我。
被他看得心里有点发毛,我下意识往远躲了两步道:“玩木头人不许动啊?那你玩吧,我们——”
“你、”
柳诚然迟疑着打断我的话问道:“肯让赵某人进屋?”
“老子没你那么小气。”
我知道他被我忽远忽近的态度给弄懵了,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后又警告道:“但你以后也别再在我身上打主意,老子也不会再上你当了,本人对你可是没有一丁点好感。”
“那可不一定,咱走着瞧。”
柳诚然说完,径自推门进了屋。
我去!这特么的就是个光棍。人家知道不可能再和我成为朋友了,所以我不理他,他也不在乎,但我要给好处,人家也不客气,不拿白不拿嘛。倒是我啊,还说赵凯柱不自己找点亏吃就浑身不自在,现在看来,我比他更贱。
“啪”地在自己脸上扇了一巴掌,我也只有跟在柳诚然屁股后面进屋。
“诶、诶!”
一进屋我就气坏了,柳诚然居然鞋也不脱,就那么四仰八叉地一跤躺到了床上。
“我让你进屋坐会儿,谁让你躺老子床上去的?”
“你倒是睡好了,老子在外面给你守了大半夜的门,睡睡你的床怎么了?”
没想到柳诚然还挺有理。
“我特么——”
我扬起巴掌,有一种想要抽人的冲动。
“别激动。”
柳诚然一点也不害怕,反而乐呵呵道:“柳某才知道马头为啥派本人和柱子到你这儿来了?化功散,对不对?”
“我——”
我扬起的巴掌僵在了半空。
除了那个“高手”的名头,我其实压根不是这个老兵痞的对手,尤其是他以为我中了化功散,连“高手”名头都吓唬不住的时候。
或许是像睡一觉就能把体内的酒精化掉一样,那什么化功散也被我化掉了?也或许是因为我压根就没什么内力,所以化功散也就对我产生不了影响的缘故?总之我的身体现在感觉不到任何不适。但这没什么卵用啊,在没有写出新的诗词之前,我还真的就惹不起这个老兵痞。
不对,我忽然想起隔壁屋中还有一个林侍卫。
“林头!”
“林哥!”
“林大爷!”
一如之前,林秋深尿也不尿我。
“哈哈哈……”
柳诚然笑得捶胸顿足,完全把我的床当成了他撒欢的地方,完了还不忘挑拨离间一句道:“得罪了人家还想使唤人家,真以为你是什么人物了?”
“我——”
我扬起的巴掌终于再次狠狠地扇在了自己的脸上。
“该、该……”
我说一个字扇自己一巴掌。
“让你好心、让你犯贱、让你引狼入室、让你记吃不记打……”
“哥、哥!”
赵凯柱实在看不下去了,过来抱住我胳膊,又转对柳诚然道:“柳哥,你就别气雷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