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们都知道这事与当今太后脱不了干系,你执意去追查,太后岂会不阻挠?你难道要谢家去步魏氏、冷氏的后尘?”
谢章对上谢寂的视线,“你知道现在帝选在即,她有多大的把握让自己的儿子继位吗?那些老掉牙的重臣纵是再支持三皇子又有何用?太后现在一手遮天啊!”
“谢退缘!你这么聪明一人,你岂会不明白!”谢章激动起来,手拽上他的领口,声色厉急:“你应我!你到底知是不知?”
谢寂沉沉笑了一声,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知。”
他朝后看了一眼,灵台上供奉着那两杵木碑,香火已断为数截,烧也烧不尽,他淡淡道:“谢有引,你拥有幸福美满的家室,而我没有…你知我缘故要活到现今?你要让我不查,就是让我死!我不再重复前面说过话,总之,我必不连累谢家,谢家也不会步魏、冷二氏后尘。”
“谢退缘,你总这么自以为是!”
谢章冷声收了手,自己却被谢寂逼得后退了一步,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谢寂一眼,“昨儿庄先生从房州回来了,你又可知?”
谢寂指尖的墨汁“啪啦”一声落在桌上,谢章却默然转声离去了。
“庄先生回京?”谢寂看了眼堂外的天光,顿时无措。义伦转过头来瞥了一眼谢寂,低声道:“如二公子所言,的确已归京。”
“那郑王已去?”谢寂喃喃道。
庾太祖平定天下之初,前朝遗留一位年龄尚不足三岁的稚童,是为周幼主,与现今的独孤氏同为姊弟,庾太祖为周幼主和当时只有十岁的独孤氏作出了安排,改封周幼主独孤明月为郑王,以奉周祀,独孤清风为太子妃,暂居平銮殿,由符皇后所抚养。
原在开封的周太庙迁去了郑王封地西京洛阳,谢家出源于洛阳,而庄移居趁此与谢氏交好,宝元十年,谢寂出生,庄移居自任成了谢寂的先生。
朝廷逢年过节时特遣礼官去祭祀,顺带慰问郑王,宝元二十四年,余南王事起波及洛阳,先帝干脆将郑王迁居于僻处群山之间的房州,并让郑王的随行官庄移居知任房州,于监视的同时而又给予郑王一定的庇护,算是半父的角色,可此去未必再能归京。
临走前的庄先生留给谢寂一句话:
“若吾身可济民,则吾所不惜也。”
宝元二十四年冬,谢氏举家赴京避开战火,随后,在京城定居。
庄移居,半生奉于太祖,半生奉于孝庾。
郑王乾德六年所去,享年四十九岁,庄先生归京六十六岁,去时青丝三千,归时雪已满头。
“太后!郑王已去,礼部拟好的发丧诏书,还请过目…”礼部给事中冒雪前来,油黄的灯火在他身上投落下温和的光影,与座上之人的死气完全不同,这位前朝遗孤,一夕之间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弟弟,这种痛苦显然不是一般人能所承受的。
“念。”
“惟德动天,庾国郑王,天诞睿灵,表里清夷,遐迩宁谧。素服发丧,葬之于周世宗庆陵旁,赐谥号曰恭皇帝,陵曰顺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