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晴发现花李言最近没什么精神。
在结束开题答辩之后，她又忙于考试，直到考试结束后才和花李言见面，在此之前她们都是在手机上交流。
隔了一礼拜没见，花李言看上去更加疲倦。
“考试结束了？”
花李言倚在一旁的墙壁上，看着钟晴把调料拆开摆在厨房里又把食材取出，听着钟晴应一声后，她开始发呆。
钟晴在花李言眼前打了一个响指，“你有听见我说什么吗？”
“没有。”花李言直白地说：“你刚刚说什么了吗？”
“最近很累吧。”钟晴咽下想问的问题，又取出食材，“要不我们一起做饭？”
“好。”花李言卷起袖子，“你告诉我怎么做就好了。”
钟晴舒一口气，指了指一旁的菜，“把这些菜摘一摘，再把土豆削皮。”
片刻后。
“等等！削皮刀这样用很危险！什么？你第一次用？”
“等等！有虫子的叶子不要放进来！啊啊啊别给我看！快冲掉！”
“等等！我来切就好！”
钟晴夺过花李言手上的刀，疲倦地说：“你去看电视吧！”
花李言脸上则是笑笑也没有离开，在一旁看着钟晴熟练地切着土豆丝，她拍拍手，故作夸张地说：“不愧是钟大厨，真厉害！”
“你这语气到底是在损我还是在夸我啊。”
“两种都有吧。”花李言淡淡笑着，倏地想起什么似的，问：“做菜是不是很累？”
“我喜欢做这些就不觉得累。”钟晴想了想，“不过我妈妈和妈咪都不怎么喜欢做菜，工作后再做菜真的很累。”
“……这样啊。”花李言注视着钟晴切菜的动作，思绪飘到了远处。
钟晴备好菜之后，问道：“倒是你，你从没有自己下厨过吗？”
“没有。”花李言说：“一次也没有。”
“啊？”钟晴不可置信，“工作后都没有下厨过吗？”
“泡泡面我还是会的。”花李言移开视线。
“泡面根本不算下厨啊！”钟晴好奇道：“那你都在哪里吃啊？”
“大学时吃食堂，当实习老师时吃学校食堂，读研时吃食堂，当图书管理员后会发员工饭卡，也都是吃食堂。”花李言沉思片刻，“放假就在小区附近的馆子吃或者点外卖。”
钟晴完全无法想象花李言这样的生活模式，却也理解花李言为何是路痴也不了解一些“生活常识”。
花李言从毕业到工作几乎都是在学校度过，学校构建的小社会足以支撑日常生活，再加上本身不社交，也就没有额外的需求。
不过这真的正常吗？
这样子的生活不无趣吗？
之前也听赵茉秋说过花李言很少出来玩，再看花李言的屋子，她忽然觉得花李言就像是一个没有加上额外设置的游戏NPC，也就嘴巴毒了点。
“接下来炖半小时就好了。”
钟晴看了眼时间，又摆弄着小型电饭煲，这是花李言新买的，昨天花李言听她说要来做饭，便匆匆买了米和锅。
“像这种只有煮饭功能的电饭煲，要想让米饭好吃的话，就先泡半小时再煮就行了。”
花李言敷衍地应着，她并没有自己做饭的打算，看着钟晴忙碌的身影，她有些恍惚。之前在别墅时厨房隔着门，钟晴做饭她没有去打扰，现在一居室内她清晰地见到繁琐的做菜过程，她忽然想到了花燕羽。
在上大学之前，她一直都是吃花燕羽做的菜长大，小时候也馋过那些路边摊，但花燕羽总说不干净，花李言也没怎么吃那些。
那时候就只会抱怨母亲的控制欲，现在一想，身为高中老师的花燕羽，能够匀出时间做菜且包揽家务，已经厉害到可怕的地步了。
难怪李招月会偏向花燕羽，这其中可能也有单亲母亲的共鸣。
事到如今想这些也没有意义，在前几天她和花燕羽做了房产过户的手续，她办好后立刻离开没有去那个家看一眼，花燕羽也在昨天发了去自驾游的朋友圈，拍的内容依然精致美好。
花李言有些惆怅，只有她一直被困在她纠结的过去里。
“不合胃口吗？”
钟晴的声音拉回思绪，花李言说：“好吃，就是……”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口，对于在幸福家庭长大的钟晴来说，一定无法理解她对母亲的复杂感情。
“你最近没什么精神。”钟晴微叹一声，“不能告诉我吗？”
“这……”
“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小孩子，没法向我倾诉？”钟晴微蹙眉头，她总是想起花李言那身上的伤疤，当时对方说是不小心从楼上摔下来，可这段时间了解花李言的生活时，她开始怀疑那句话的可信度。
花李言并不喜欢被质问，她语气冷了几分，“你会和一个喜欢吃甜的人抱怨甜食太甜吗？”
钟晴思考片刻，“为什么不？”
“那我换一种说法。”花李言有些无语，“没有必要和脑子不会拐弯的笨蛋说拐弯。”
“哈啊？你在说我笨吗？”钟晴挑挑眉，“我可不笨！”
“啊，对不起我说错了。”花李言刻意把语调拖得长长的，“你确实不笨……”
“这还差不多……”
“和动物比的话。”花李言补上后半句。
“喂！”钟晴被气笑了，她对上花李言带着玩味的目光，见对方打起精神后气也消了，但嘴上还是不服输，“我虽然笨但我心灵手巧，我可不像某人，脑子和手都笨笨的！”
“呵，你说我什么？”
“我没有指名道姓，像我这种会做饭的被说成笨蛋的话，那又是迷路又不会做饭的人，岂不是比笨蛋还笨吗？”
“钟晴，这么久不见倒是把嘴皮子练得利索了，开题答辩怎么样？成绩怎么样？”
“你犯规了！怎么能用这么残忍的现实压我！”钟晴面露难色，“我这学期也是考上八十分了！已经很厉害了！”
“呵，有考上九十分吗？”花李言皮笑肉不笑，“我可是科科九十分以上，那我们之中谁才是真正的笨蛋啊？”
“怎么能拿文化生和特长生比啊！”钟晴辩解道：“我可是全能型战士！”
“哇哦，好厉害哦。”花李言说得毫无感情。
“你这什么语气啊！”钟晴鼓起了脸，气呼呼地吃了一口排骨，顿时睁大眼睛，“不愧是我做的，太好吃了。”
花李言也收了怼人的心思，她也吃了一块排骨，“好吃。”
“是吧是吧！”钟晴嘿嘿一笑，“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如果有烤箱还可以烤羊排，每年过年我必做这道菜。”
“过年你还做年夜饭吗？”花李言有些好奇。
“是啊……”钟晴想起赵茉秋提过花李言过年不回家，便问：“你今年过年打算怎么过？”
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钟晴的心里咯噔一声，是不是问错话了？
“就……”花李言垂下眼，“就普通过。”
钟晴敏锐地捕捉到花李言低落的情绪，她试探地问：“那要来我家过年吗？”
“啪。”
花李言夹在半空的排骨落在了碗中，她愣愣地看着钟晴，脸上写满了“你确实吗”这几个字。
之前她那么明显的“邀请”钟晴都像傻了一样没发觉，现在突然说什么“一起过年”，这钟晴真的知道这句话意思吗？
她们现在的关系还没好到一起过年吧？这要是去了，也不知道钟晴的两个妈妈会怎么想她们的关系。
“啊哈哈我也就是随便说说。”钟晴慌张地低下头，她为自己的冲动感到羞耻，努力想压下脸上的热度，却越想越尴尬，可花李言的反应令她更加失落。
她希望花李言和她一起过年，不然一个人孤零零在这个屋子里多难受。
“你不用把我的话放在心上……”钟晴不敢去看花李言，“我就是随口说说……不对，也不是随口说，我是说如果你觉得方便的话……也不是……唉，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钟晴越说越乱，说到后面她都想把头埋进碗里。
花李言把钟晴的窘迫尽收眼底，还以为钟晴习惯和她相处，可还是这般小心翼翼，她浑身别扭，也不喜欢钟晴这副样子。
“钟晴，你把头抬起来。”
钟晴稍稍抬头对上花李言的视线又“噌”地背过身，“不行，现在我做不到和你对视！”
“啧。”花李言有些生气，“我眼睛是会杀人了还是会放电，和我对视会下地狱吗？”
“不是啦！不是啦！”钟晴崩溃地捂住脸，哀嚎道：“我害羞啊！”
“你……”花李言面色一热，她轻咳一声冷静下来，“你害羞的标准也太奇怪了。”
明明有些事做得脸不红心不跳，却在奇怪的地方害羞，她搞不懂钟晴在想什么。
钟晴嘟囔道：“切，奇怪就奇怪。”
花李言微眯眼眸，这钟晴还耍脾气了，她说：“你自己邀请我又擅自害羞，你这是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我……”钟晴小声说道：“当然是希望你去……”
“那你就直接说希望我去就好了。”花李言莞尔一笑，温柔地注视缩成一团的人，她笑道：“我就去你家过年吧。”
“真的吗？”钟晴立刻转了过来，目光灼灼地问：“真的吗？”
“真的——”
“那我要好好想想年夜饭怎么做！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菜！！”钟晴又说：“我已经放寒假了，不如你直接来我家住吧！”
“不，这就有点太过了。”花李言微微后仰，招架不住钟晴的热情，“再说了，我一个外人也不好打扰你家，你妈妈和妈咪也会介意的吧。”
“哎呀！她们才不会——”
钟晴的话语卡在喉中，原本雀跃的心情瞬间落了下来。
她都要忘记了，钟爱和方心对花李言的印象很不好！她还没有对她们解释和花李言的关系！
完蛋了。
“你怎么了？”花李言生出不好的预感。
“其实……”钟晴讪讪笑着，根本不敢说出口，她低头看着菜，“先吃饭吧。”
花李言弯起嘴角幽幽地盯着钟晴，语气无比温柔，“别着急啊，菜还热着呢，你可以慢慢边、吃、边、说。”
后面几个字花李言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钟晴头皮发麻，花李言生气的样子好恐怖。
“其、其实妈妈和妈咪她们……”
钟晴颤颤巍巍地把事情全盘托出，从第一次意识到对花李言的感情找妈妈们谈心开始说，又说到花李言消失时妈妈们的态度。
“不过你别担心，我会和她们解释清楚的，她们也一定会欢迎你的！”说完之后钟晴彻底放下了心，又扒拉了几口饭菜。
这下轮到花李言吃不下饭，她面色发青，“你把事情全部告诉她们了？”
“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花李言语气微颤，随后拔高声音，“你是笨蛋吗！！！”
“诶？诶？诶？为什么生气？”
“我不去你家过年了！”花李言已经没有脸见钟爱和方心了。
“为什么？”
“还为什么？你还好意思说为什么！”
“不行！你都答应我了！”钟晴执拗地说：“你必须来我家过年！”
“不去！”
“嗡嗡嗡——”
“就去就去！”
“不去！我就不去！”
“嗡嗡嗡——”
“谁的手机在振？”
两人翻出手机，是赵茉秋在三人群聊发起的群视频通话，两人同时接起。
“哈喽！好久不见！”赵茉秋朝镜头挥挥手，“诶？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茉秋！”
两人异口同声。
“你快来评评理！！！”
赵茉秋：“…………”
她就不该打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