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无效。
陛下本人一向随心所欲、不听意见。
被按在舰桥主座上亲了一会的前任指挥官心态炸裂。
朗在自己的战舰上也坐主位,并且干过很多事,比如下指令或是研究地形图,还有些时候单纯懒得挪地方,经常就近窝在椅子里睡一觉。
但被摁着起不来还是第一次。
“真的不行吗?”
卡兰那双无辜的眼眸会说话,眉眼间含着笑,动作也非常温柔——力气倒是真的很大,而且所有部分各爬各的。
“不行,不可以。”
男人处于认知崩溃、但表情严肃的矛盾状态:“我都这个年龄了,你让我可以什么?可以一些我这辈子从没见过的全新体验吗?!”
“我们能不能循序渐进一点?”
是真的,不是演的。
对方第一次急到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而这更加完蛋,因为卡兰发自内心地觉得这样的人类也很可爱,冷酷的神情之下,藏着他之前所没见过的迫切挣扎,和一点常见的羞耻。
“我明白了。”
朗在看清对方神色的瞬间,也迅速理解到了自己的完蛋。
——他的伴侣完全没打算明白。
“怎样才算循序渐进呢?”
非常具有好学精神和旺盛求知欲的星舰主导者一板一眼地认真询问,手臂将人类搂在怀中没有要放开的意思,甚至还在跃跃欲试地扒拉那有点不适合在场的外骨骼肌。
“可以按照次数计算吗?比如要亲亲满二十次后就能进行下一步之类的。”
金乌的指挥官非常心累。
别人大概率会被糊弄过去,但是他深刻理解卡兰性格中的一些轻微恶劣的成分。
但凡他此刻点头,面前的帝王就能一次性摁着他亲够二十回,然后堂而皇之地表示“好了可以继续之后的事情了”。
而只要他敢开口要求在上面,对方绝对能给他搞出“在上面了,但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上面”之类的操作。
人的潜力往往要依靠绝境激发,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迫使恶豹无师自通了新技能。
“我真的不行……卡兰。”
男人,要学会在适当的时候说不行。
可以保命。
“给我点时间适应一下。太快了,我很难接受这样进度。”
那只金棕色的眼睛里带着点请求的神色,朗主动凑上去亲吻对方。他轻轻地环抱住自己的白山羊,手指梳理着对方的长发。
只要顶住这一波,后续并非不可能绝地翻盘。
“而且我们刚说完这样的话题……我确实没有心情想别的事情。”
被突如其来的主动和坦诚弄得愣了一下,卡兰的手臂缓慢卸掉力道,乱爬的触肢也很好地收回去。
人类此刻的情绪太过繁杂,想要单独抽出那丝隐约的灵光一闪有点难度,于是注意力放在其它地方的星舰主导者难得被糊弄住。
“好。”
想了一小会之后,卡兰没有继续逗着对方玩。他静静地伏在男人的怀中,不再移动。
那声音小小的。
“我知道了。”
“我之前只是看你有点难过,学习资料说类似的行为会有助于改善心情,但是它们错了。”
“这个场合确实不太对。”
在脑子里疯狂示警了十遍“这是以退为进的欺诈手段”,朗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自己的本能。
他拢住对方冰冷的手指,将它们揣进怀中。
“我没事,卡兰。我不会因为那些过去发生的事而陷入长时间的低沉。就是……现在不太合适。”
他反而开始担心遭到拒绝的一方变得消沉,因为他发现原本爬得到处都是的小触肢全被收敛起来,一根也看不见。
“要再亲一下吗?”
男人试探着问。然后他得到一个礼貌的、贴着下颌的轻吻。
在那之后,白山羊没有再做别的,只是将自己蜷缩起来。
朗:“……”
现在他觉得有些坏菜了。
“你总要先让我学……学一下。”
好艰难的表达,好烫嘴的词汇。
“我得有个心理准、准备之类的。”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学什么,活了三十多年前任指挥官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找了个男性伴侣,甚至男性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方有一堆到处乱爬的身体。
卡兰搁在对方肩头的脑袋动了动。
浅色的眼睛悄悄睁开,但什么话都没说。
“我只是没想到……唉……我以为我是……”
男人以为他是上面那个。
简直是难以进行下去的话题,令朗开始思索究竟哪一步出了错。
他觉得自己捡到一只纯洁的、需要保护的脆弱白羊,谁料对方无害的外皮下隐藏着肉食性的本质。
神话故事里会将洁白的羔羊作为奉献的祭品,但是成年山羊往往更乐于同七宗罪的某项原罪相挂钩。
“我每晚还能抱着你睡吗?”
曾经的帝王轻声问。
“我的另一种样子会不会……令你感到不适?”
“不会!”
斩钉截铁的回答堵住了对方的话,朗将卡兰抱在怀中没放开。
“我会学着习惯。你很好看。”
“那我可以贴着你睡觉吗?就是轻轻地缠一缠的那种,它们不会做更多的坏事。”
“你的身体很暖和,也非常非常的舒服。”
“能……吧。”
感觉哪里不太对,但还是做出回答的人类,实在很难给出更进一步的拒绝。
他的伴侣只是想要一个贴贴,而贴贴又能有什么错呢。
下一秒,他听见卡兰的笑声。
“真是慷慨又无私的骑士长,善良体贴,愿意满足一切不合情理的要求。”
冰冷的手指轻盈地点了点对方胸口的位置,星舰的主导者终究是得到了令自己满意的承诺,含笑抬起头。
“值得一个美好的梦境作为奖励。”
人类一败涂地。
回过神的男人理解到自己还是掉入了欺诈的大坑,两只耳朵都变得很烫。
“你还能更坏一点吗?”
他低声批评自己伴侣的挖坑行为,再也说不出更多指责的话语。
而卡兰以一个小小的亲吻作为回应。
“能。”
他们就那样贴了一会,才分开彼此,像一对挨挨挤挤的小动物那样。
没有人再继续之前沉重的话题,也没有人想要说话,仿佛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起就很好。
直到星舰的主导者将漫无目的漂浮着的星图挥开,截取一道最近的航线。
那些环绕着既定轨道的立体星图被整个搅乱,扩散出水纹般的涟漪。
这几乎是联邦的全域图。
游弋放空的注意力被重新吸引,男人本能地抓住其中一颗星球模型。
“这里。将它设置为第一处目的地。”
“劳伦斯离休后一直居住在距离首都星不算太远的哈德利星,方便拜访旧友,但其实它和加利多尼亚更近。在旧帝国清除了加利多尼亚的反政府武装、将其直接纳入版图后,那颗小行星的贸易功能才逐渐复苏,连带着周边星域也慢慢稳定下来。”
“哈德利和它的两颗邻近附属行星,则是在联邦最初的混乱期结束时,完成了居住环境改造,最终成为众多殖民星球中的一员。”
他难得开了个玩笑。
“优点是房价确实很便宜,还不到首都星的二十分之一。”
“所以在我的时代,这颗星球还不曾点亮。”
卡兰语调舒缓地说。
“法赫纳在接入宇宙树内网后更迭了部分资料库,换成了新版地图。”
“哈德利,是那个哈德利吗?”
“对。”
气氛有点像问答小课堂,令男人忍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旧地的约翰·哈德利制造了大抛物面镜,所以人们以此为这颗星球命名。”
“与它相邻较近的另外两颗小行星,一颗是卡塞格林,一颗是傅科,都是望远镜及太空望远镜相关行业的先驱者。”
低沉的音调显得柔和而稳重,调整好情绪的朗还拿着那颗被抓获的星球模型。
“我不确定眼下劳伦斯身处哈德利还是首都星,据我所知他之前会定期拜访霍斯特,然后住上半年到一年。”
所谓的住上半年到一年,是指时刻准备吵得天翻地覆。
霍斯特的夫人和女儿因为工作原因久居外地,剩下两个互殴了一辈子的老头,每天哪怕是因为钓鱼都能打起来。
谁先动手取决于谁是空军的那一方。
“卡特他们和邻居戴维斯家族不怎么往来,据说是对方怀疑自己养的一池名贵观赏鱼被艾琳投了毒,然而谁都没有抓到证据。”①
低声笑了笑,朗将那颗小星球放到卡兰的手中。
“不过戴维斯家同霍斯特的交情还算不错,尤其是他们的女儿和霍斯特的女儿都从事大型工事建筑设计相关的职业,更类似于校友的关系。”
“倒是他们的大儿子克里斯·戴维斯……”
那颗亮闪闪的小星星被他们捧住手指间,朗的眉宇间带着一点沉思。
“我搞不清他是哪一边的。”
“他比我们都年长,我记得差不多有五十七、八岁。在流亡途中我通过零星的新闻摄取,听说他接替放权的霍斯特成为了第二军的新任军团长。”②
“海因茨告诉我,对方一度试图向伊莲娜递出橄榄枝,表示可以令她留任首都星,不过伊莲娜拒绝了。”
“你担心他是科学院的人?”
卡兰戳得那颗小行星模型转了几圈。
“可能性很大,科学院费尽心思将霍斯特撤掉,不是为了让第二军躺在那里长草。他们必定会想办法替换上自己的成员。”
金棕色的眼睛看着自己的伴侣:“但是我拿不准,我同克里斯没什么交集。他看上去同霍斯特关系还行,这两年也没有故意给Ignis安排什么鸡犬不宁的边境维和任务,顶多只是按照规定卡一卡基地装备的更迭和维护费用——但这种情况哪里都有,联邦真的没什么钱了,第一军和第四军比他们更惨。”
“你知道,第二军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被戏称为精英兵。因为领头的霍斯特出身于霍尔曼家族,一些想要混个职位、为自己的后代镀层金的世家,相当乐于将自己家族的旁系或者少量直系塞进去。”
“不过除了执行的任务危险度相对较低、很少遇到拦截阻击异种这样的大规模高伤亡率战斗外,霍斯特在训练的时候倒是没手软,也很会挖赞助。”
“但克里斯·戴维斯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确实拿不准,我已经离开军队核心多年。”
卡兰明白了对方的未竟之意。
“你很好奇。”
他笑着说。
“哪怕不是面对面的交流,你依然想通过他人的描述,去‘见见’这位戴维斯。”
“你想知道他是否能够被争取,或者说,是否值得被戒备。”